14
简单处理包扎了伤口，缴费完，三个人一起出了医院站在路边。
覃喜加拿出手机想叫车，但手机只剩百分之一的电量，解锁屏幕的时候，刺了一下眼睛，没一会儿便关机了。
“我手机没电了。”覃喜加说。
“我来打车吧。”柳星铎说着掏出手机。
“行。”覃喜加点点头。
温梨看了一眼时间，21点23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能打道回府了。
等车的时候，柳星铎想到一件事，便开口说：“喜加短期内不能回家了，万一他爸妈知道……”
“对哦，”温梨恍然大悟地说，“沈阿姨看到他脸上的伤，肯定会问。”
“要不去我家住几天？”柳星铎看着覃喜加问。
覃喜加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不用，等会儿去便利店买个口罩挡一下，接下来几天一直窝在房间里不出来，他们只会以为我又在房间里废寝忘食的学习。”
覃喜加不想麻烦别人。
一旦麻烦了别人，就会欠下难以偿还的人情。
他最不喜欢欠人情。
“一直窝房间里，肯定会怀疑的。”温梨手指蜷起，分析了一下，“毕竟这是过年，不是平时，能随便糊弄过去。”
“我说喜加，你就去我那住好了。”柳星铎说，“我现在自己出来住了，租了个房，虽然不大，但也够凑活几天了，我还管你吃饭。”
覃喜加薄薄的眼皮压下，犹如锋利的刀刃，散发着阵阵寒气：“……我说不用了，柳星铎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这话火药味十足，但柳星铎不会往心里去。
他了解覃喜加，是个拧巴的要命的人，就算心里很想，嘴上也打死不承认。
本就不擅长表达内心，今天又遇到了件倒霉的事儿，心里多少会带点怨气，他完全能理解。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嘛。”柳星铎生怕又惹他生气，连连陪笑，“一切都按你想的来。”
“要不喜加，去我家住？”温梨问。
“这也行啊，我估计喜加是嫌我那地儿小，挤着不舒服，才不想跟我住。去你那好，你是姑娘，心细，懂得照顾人。”柳星铎看着温梨，“只要你不嫌麻烦。”
“不麻烦，我很乐意。”温梨扭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覃喜加，“你觉得呢，喜加？”
视线交汇。
覃喜加犹豫了，那个温暖的拥抱，确实令他眷恋。
可今天已经给她添了很多麻烦了，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贪恋下去。
“不知道。”覃喜加说。
“去吧，反正你们认识，住几天也没事，你爸妈问起来，也不容易被拆穿。”柳星铎说。
叫的车到了，司机滴了几声喇叭。
温梨直接替喜加做出选择，“别犹豫了，就去我家住。”
覃喜加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温梨拉住了他。
“等一下。”她伸手把喜加的冲锋衣拉链拉高，然后再把领子竖了起来，“你穿得少，把领子弄高一点防风，而且我第一次在学校里见到你，你也是这样把校服的领子竖了起来，看起来超拽的。”
温梨说完这句话，眼前两人愣了几秒。
覃喜加没说话，眼睛扑棱棱眨得飞快，直接一屁股坐进了车的后座。
“原来你们在学校就认识了啊。”柳星铎说，“我说怎么看着关系不一般，难怪某人不舍得把你让给别人。”
“柳星铎，要你多嘴！”覃喜加耳朵很尖，听到便恼羞成怒地骂了一句。
“得，我不说咯。”柳星铎用小拇指抠了抠鬓边的头皮，“省的某人不高兴。”
“我和喜加……”温梨瞥了一眼喜加，捂嘴偷笑，接上柳星铎的话，“准确来说是在学校见到的，但正式认识是在喜加家里，我爸和他爸是朋友。”
柳星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哦豁，那还挺巧的。”
“对啊。”温梨也打开车门坐进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也觉得我们的相遇很巧，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样。你说呢，喜加？”
覃喜加没出声，看了一眼温梨，又仓皇地挪开视线。
司机启动车子，此时车上放着FM电台广播，电台主持人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着与春节相关的内容。
温梨拨通了老妈的电话：“喂，老妈，我准备回来了。”
“喜加怎么样了？”老妈问。
温梨瞥了眼覃喜加，“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生说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老妈顿了顿又问，“那他回家了？”
“我正想跟你说，喜加得在我们家住几天。等他好点再回去，不然我怕他爸妈见到他脸上有伤，还得问起来。”温梨说。
“行啊，来住好啊。”老妈说，“一会儿我打电话给喜加他妈，跟她说喜加要住几天再回去。”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老妈啦。”温梨说。
打完电话，又隔了一会儿，温梨手机响了一声。
拿起一看，来自“y”的信息。
她点开对话框才发现自己忘记给陈斯逸备注了。
y：【小梨，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
温梨斟酌用词，然后才发出。
温梨：【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y：【那就好……小梨，这件事因我而起，对不起，都怪我，因为我才让他被打，我也不知道她会找到这里来，还带了帮手】
温梨看了一眼覃喜加，平时看着很大一只，这会儿整个人缩成一个团子。
回想刚才发生的那些事，现在仔细一想，大概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分手以后求复合，也没必要搞那么大阵仗吧，刚才甚至还以死相逼。
凭一己之力，挑起战火，还把无辜的喜加也卷进了三角关系，由此可见，这女人心机颇深。
陈斯逸为什么会找这样的人当对象？
温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它翻篇吧。不必想太多，小逸哥，你早点休息，改天再聊】
她的右手食指没有节奏的在手机边上一下下慢慢地敲着，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中”跳了很久。
但最后，陈斯逸只回了：【好】
车内沉默片刻。
“温梨，和姜媛拉扯那个男人……你们认识？”覃喜加突然冷不丁地问。
柳星铎借着后视镜看了看后面，没有插嘴。
“认识，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温梨说。
“哦，难怪听他叫你小梨。”覃喜加唇角微弯，很快又压了下去，恢复成冷脸。
温梨怕被误会，连忙解释：“今天他发消息约我见面，我想着很长时间没见，就过来赴约了。其实……也就随便聊了聊，互相问候了近况，没有别的什么。刚才一起出来是因为听到别人传外面有人在打架，所以想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出了包间，正巧遇到朵朵，然后我们就一起出来了。”
“你着急解释干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覃喜加说。
温梨听覃喜加说这话的口气，感觉很不对劲，怎么阴阳怪气的。
“哦……那你和姜媛，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啊？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很自然的带出她的名字，应该也是认识的吧？”温梨想着既然他都问了，自己也好奇问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不算，”覃喜加皱了皱眉，有些激动，“或者说，我压根不想和她牵扯上任何关系，今天只是运气不好，碰上只会咬人的疯狗！”
话题到这，温梨知道不能再继续问下去，这是覃喜加的雷区，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踩雷。
她不想自讨没趣，只能暂时将好奇与关心压下去。
“被狗咬了没关系，打针狂犬疫苗就好了。”温梨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再不济我送你个包，安慰安慰你？”
“……为什么是包？”覃喜加问。
温梨笑道：“因为包治百病。”
覃喜加：“……”
这个冷笑话并没有逗笑覃喜加，相反他只是用一副“你是二货吗”的眼神看着她。
前面的柳星铎倒是笑得很开心，还问她哪里看来的冷笑话。
不过，至少覃喜加的眉头放松了许多，冷笑话也算起作用了。
-
乡路七弯八绕，车拐入一条乌漆嘛黑的小道，最后停在院门前，温梨和覃喜加先后下了车。
“安全送到，小梨，喜加就拜托你了。”柳星铎按下车窗。
“你就放心吧，”温梨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哈哈哈，行，我先溜了，”柳星铎朝温梨挥手，“要是有时间，我再找你们来耍。”
“好啊，”温梨也挥了挥手，“朵朵，再会！”
车开出一段距离，柳星铎又探出脑袋，一边冲他们招手，一边扯嗓子大喊：“差点忘了说，小梨，喜加，祝你们新年快乐！”
“你也是啊，新年快乐！”温梨跳起来，手用力地在空中挥动。
车完全隐没在黑夜中，温梨转身，刚想对覃喜加也说句新年快乐，但转念一想，还是留到整点再说更合适。
“喜加，我们进去吧。”温梨说。
覃喜加抬起头，“嗯”了一声。
温梨推开院子沉重的木门，“吱嘎——”一声，迎面而来一道刺眼的光。
“哎哟，可算回来了。”老妈一边搓手，一边从堂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徐阿姨好。”覃喜加说。
“哎，喜加。”老妈笑着应了一声。
注意到覃喜加脸上的伤，老妈又连忙道：“进屋烤火去吧，外头太冷了。”
“走吧，喜加。”温梨挽着覃喜加的胳膊往屋里走。
进屋后，温梨冲老爸叫道：“老爸，爷爷，我们回来啦！”
“宝儿，小点声，爷爷已经睡了。”老爸食指竖着放嘴上，“他老人家经不住熬夜，我让他先睡了。”
“哦……”温梨嘴张成小小的O型，压低声音说，“知道了。”
老爸朝覃喜加招了招手，“来来来，喜加，过来烤火。”
覃喜加在老爸对面坐了下来，伸手进小方桌底下的小太阳烤火。
“冻坏了吧？”老爸问。
覃喜加一边搓手，一边吸了下鼻子，“是有点。”
“衣服穿少了吧？”老爸笑了笑，“你们小孩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我家小梨也这样，上学的时候，她妈妈让她穿秋裤，她死活不肯穿，说穿太厚不好看，还说活动不方便。”
“本来就不好看啊，学校里很多女生都不爱穿秋裤。”温梨努了努嘴，“校裤里再穿件秋裤显得腿粗！”
“在健康面前，这些都是次要的。”老爸指缝交叠，开始循循善诱地说，“要是感冒了，花的钱更多，退一万步说，生病多不好受，不能吃好吃的，不能出去玩，你说是不是？”
温梨歪了一下嘴，“好像有点道理……这两点都是我不能接受的地方。”
老爸起身去房间里拿了件深绀色大衣，然后递给覃喜加。
“喜加，穿上吧，千万别冻感冒了。”老爸说。
“谢谢叔叔。”覃喜加穿上大衣，袖口那短了一截。
温梨噗嗤一声，“老爸，你衣服小了。”
老爸呵呵笑了一声，“是哦，喜加个高。”
“没事，穿着挺暖和的。”覃喜加说。
“暖和就行。”老爸点点头。
老妈端了几盘吃的放桌上，“喜加，想吃就自己拿啊，不要客气。”
“谢谢阿姨。”覃喜加说。
“来这就当自己家，这么客气干什么。”老妈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
“是啊。”温梨也坐了下来，一只手伸进桌底，一只手往盘里捞了几颗开心果，“喜加，你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想干嘛就干嘛，我爸妈都是很随和，特别好相处的人，不要这么拘束。你想吃啥就跟我爸说，他会马上去街上给你买回来的。是吧，老爸？”
说完，温梨转头看向老爸，不停抛眼神。
“那肯定的啊，喜加，你在这别的什么都别想，只管开心就够了。”老爸笑纹挤到一处，“想吃什么尽管开口，不用不好意思。”
覃喜加垂下头，下巴缩进衣领里，眼底微红，声音颤抖地说：“好。”
-
电视机里播着春晚，此时正放着小品。
老爸和老妈两人坐在沙发上，盖着同一张毛毯，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乐得合不拢嘴。
也许是怕覃喜加难过，老爸老妈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他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梨拿了个沙糖桔，剥开果皮，又将桔子的丝条一点点剥干净，然后放在手心递到覃喜加唇边。
“喜加，这个桔子可甜了，你尝尝，我给你剥好了。”温梨伸手过去。
覃喜加伸手想拿，“谢——”
“谢谢”两个字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一瓣橘子，被迫吃了进去，果肉的汁水在味蕾上绽放，酸涩中带着丝丝的甜味。
“甜不甜？”温梨凑到他身边，直勾勾地看着他问。
距离骤然缩减，不知不觉间，手挨着手。
他眼神游离，在温梨脸上一闪而过，匆匆落到彼此紧挨的手背，“……是挺甜的。”
说完，他抬手摸了一下耳垂。
温梨咧开嘴，搞怪地“嘻嘻”一声，手又掰了一瓣放他嘴边，“要不要我再喂你吃？来，啊，张嘴。”
“……不用。”覃喜加挪开嘴，眼睛不敢看她，“我自己有手。”
“喜加，你耳朵红红的，是不是小太阳开太高了？”老妈往他们这看了看，“可以开低点，不然太烫了。”
覃喜加听了这话，脸不由得**辣起来。
温梨看过去，覃喜加的耳朵红得像熟透了的山楂，耳垂红得尤为鲜艳。
“对哦，喜加，你耳朵好红。”温梨说。
“我调一下。”覃喜加说。
温梨看着覃喜加弯下腰去找开关，结果手一转，小太阳的灯光灭了。
原来并没有开得很高。
那为什么他的耳朵……
覃喜加快速地重新调回去，然后坐好继续吃剩下的橘子。
温梨拖着脸颊，身体斜着，眼睛始终盯着他的耳朵。
……真的好红！
不知怎的，她手伸了过去，轻轻捏住了覃喜加的耳垂，指尖下是柔软又滚烫的触感。
“是热的。”她顺嘴脱口而出。
覃喜加像被蜜蜂蛰了一般，腾地坐直，瞳孔随之扩张，形成圆润的弧度。
“你干嘛！”他说。
他的话被老妈打断，“小梨，不可以动手动脚的哦，这样不礼貌。”
温梨慢慢撤回了手，尴尬地将耳边的发丝捋了捋，“知道了……”
写这章的时候，我心里特别能共情喜加。他看着拥有了很多，但真正属于他的却又什么都没有。
他是脆弱的，敏感的，总是觉得不被需要，也害怕麻烦别人，所以总是推开他人。
只有面对小梨的时候，他会有所动容，因为小梨的好是纯粹的，就算他不那么好，她也会一点点走进他的世界。[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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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红了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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