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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星铎看着覃喜加那碗全是红油的粉问：“辣吗？”
“你说呢？”覃喜加反问，他的嘴唇像被蜜蜂叮了一样，肿得不行。
尽管很辣，他也忍着不哈喇舌头。
“你说要特辣，我怕不够辣，又给你加了特制的辣椒油。”柳星铎边笑边搅着碗里的粉。
“你他妈……”覃喜加瞪了柳星铎一眼，然后站起来走到立式冰柜前，拿了一瓶维他奶，拿完又走到窗口问，“老板娘，这瓶多少钱？”
“三块。”老板娘说。
覃喜加支付完又回到座位上，不管是不是加了特制辣椒油，他都得吃完这碗粉。
吃到一半，覃喜加终于忍不住辣得吐出舌头，他救命似地喝了一大口维他奶下去。
“真不行就别吃了，吃我这碗，”柳星铎把他那碗粉挪了过来，“我这碗没那么辣。”
“傻逼吧你。”覃喜加看着这碗粉，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让我吃剩的，真是好兄弟。”
“我没吃就出来了，所以吃的比较快。”柳星铎摸了摸肚子，说完又问了一句，“要不我再给你点一碗？”
“不用了。”覃喜加看了柳星铎一眼，仰靠椅背把维他奶全部喝完了。
“喜加，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了，加个微信吧？”柳星铎从裤兜掏出手机，“以后有空我还可以找你玩。”
“自己弄。”覃喜加把维他奶空瓶放下，然后把手机解锁屏幕递给柳星铎。
“嗯。”柳星铎应了一声。
柳星铎接过手机点进了微信，一进微信就看到通讯录那一栏像被轰炸了一样。
99 。
“兄弟，可以啊，这么多人加你。”柳星铎说着点进了通讯录的“新的朋友”，扫了一眼头像和网名，他啧了一声，“还都是女的，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受女孩儿喜欢，羡慕了。”
“这待遇给你要不要？”覃喜加抽了张纸擦嘴，瞥了柳星铎一眼。
“要啊，为啥不要。”柳星铎说，“在朔坪这个小地方，有一个女孩追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你还一群。”
覃喜加没搭腔，继续低头吃粉。
柳星铎用手机扫覃喜加二维码加上好友以后，又仔细看了看“新的朋友”，结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温梨。
就说这女孩没那么简单。
“哟，这个‘不梨你了’谁啊。”柳星铎看着覃喜加笑得贼溜溜的，然后又低头看手机念了出来，“我是温梨，你要是再不通过好友申请，我就告诉沈阿姨了。”
覃喜加放下筷子，一把抢过手机，脸和耳朵都红了：“让你加好友，没让你乱翻！”
“我就随便看看，你急什么。”柳星铎说，“我说喜加，人小梨加你好友，你干嘛不通过啊，还给小姑娘整得要去告状了。”
“不想加。”覃喜加说。
“为啥不想，你讨厌她？”没人不爱吃瓜，柳星铎这会儿好奇心达到了顶点，使劲凑上前，一条腿搁在了覃喜加椅子的杠上。
“没……我不讨厌她。”覃喜加又抽了张擦嘴，压低了声音说，“我只是觉得她可能和很多女生一样，只是因为脸才想认识我。”
“我感觉不像，直觉告诉我，小梨这女孩挺真诚的。”柳星铎说。
覃喜加不想吃粉了，用筷子搅着碗里的粉玩，“直觉要真那么准，世界上很多人都可以少走一些弯路了。”
“你就是嘴犟。”柳星铎说，“你自己都说了只是可能，又不代表一定，而且你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加个好友很正常啊。”
“还吃吗？”覃喜加突然问了一句。
“不吃了。”柳星铎有点懵。
“走了。”覃喜加站了起来，然后往外走去。
“我靠，你转移话题！”柳星铎急忙跟上去。
“你不想加温梨，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吧？”柳星铎追问了一句。
“没有，不想就是不想。”覃喜加没正眼看他。
“心虚了，绝对有。”柳星铎说，“我猜你肯定怕自己和她熟了，结果她看清了你的本质以后，就不想和你做朋友了，所以你才反复试探她的真心。”
覃喜加没出声。
“瞧你这样，被我说中了吧。”柳星铎笑了笑，“你以前就这样，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也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还不是我一次次带你吃粉，咱俩才熟络起来，所以啊，别把人都想太坏了，该接触的还得接触，老封闭自己不行的，要是那人真不好，你删了别跟她玩就是。”
“嗯。”覃喜加应了一声。
“诶诶诶，喜加，我想喝奶茶。”柳星铎扯了扯覃喜加的衣服。
“喝呗，”覃喜加低头看了一眼，“扯我衣服干什么。”
“你请我。”柳星铎笑笑。
“喝什么？”覃喜加吸了一口气。
“珍珠奶茶不要珍珠。”柳星铎说。
“我还芋泥**不要芋泥呢。”覃喜加看着他。
-
晚上洗完澡以后，温梨扑在床上，滚进柔软的被窝里，打了个深深的哈欠。
突然听到手机“叮”一声。
她理所当然觉得是付悠闲着没事干找她聊天，所以想着晚点回也没事。
洗澡前温梨开了小太阳放在床边，这会儿烤得被子暖烘烘的，人躺在里面很舒服。
不知不觉想睡觉了。
她伸手想去关灯，但是手伸过去不够长，碰到了床头柜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她寻思着看一下付悠给她发了什么消息再关灯，结果一点进社交软件，就看到最顶上，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对话框。
【你已经添加了qinxijia-，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不敢相信，温梨擦了擦眼。
“我操，没看错吧！”温梨从床上弹起来盘腿坐，手忙脚乱地戳进覃喜加的朋友圈。
他的头像是一朵小雏菊，看着像是自己拍的，背景图全黑，头像下的小字是——
向死而生。
像是为了衬头像，又像是为了反应什么。
温梨想不通，她带着好奇心翻动态。
覃喜加的朋友圈仅半年可见。
第一条，1月25日：讨厌过年，但今年终究还是回来了。
原来覃喜加不喜欢过年。
根据他和柳星铎的对话分析，鹿城应该是他没被领养前生活的地方。
他用“终究”一词描述，想必这是个让他难过的地方，不想回来是为了不想起过去。
柳星铎也说了，让他好好生活，忘记过去的不愉快。
可过去是说忘就能忘的吗？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覃喜加是一名相貌出众，在校受女生喜欢，成绩优异的普通男高中生罢了，好看的人在某个圈子里，总会掀起一点小浪花，这再正常不过。
但现在看来，覃喜加身上有许多未解之谜需要去破解，她想参会他的过去，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接着往下看，温梨发现覃喜加发动态不怎么喜欢配图，即使有也是基调很暗的图片，文案大部分很短，留给人遐想的空间。
1月5日：头痛，困扰了好几天。
12月15日：失眠用药已成为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11月18日：400米结束，经常给我送水的那个女生把水给了另一个男的，我不觉得难过，只是纳闷，她为什么坚持连续送了六天，到了第七天就变卦了？人是不是都这样善变。
失眠用药？
记得第一次去他家做客那次，他突然说先上去了，沈阿姨嘱咐他，实在不舒服就吃颗药再睡。
难道指的是这个？
他头疼的原因，应该是总睡不好，又没有好好休息，才导致恶性循环。
11月18日……想起来那天好像是校运会。
还以为喜加这种高岭之花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毕竟那么多女生排队给他送水。
看完了他的全部动态，温梨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满满的、沉甸甸的压抑感。
她敲着键盘，想发消息给覃喜加。
删删改改，觉得满意了才发送出去。
温梨：【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几乎是秒回。
覃喜加：【。】
好好好，又敷衍。
温梨：【为什么现在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你是不是在欲情故纵？】
温梨：【钓鱼执法，可不好玩】
覃喜加：【你猜】
她就知道，覃喜加憋不出好屁。
猜猜猜，就知道让别人猜，直接说不就好了。
温梨就快要急眼了，可是她真的奈何不了他。
温梨：【我才不猜】
覃喜加：【。】
会发句号了不起啊。
送你一个头衔，叫“句号哥”吧。
温梨一拳打在了床上的玩偶身上。
因为带着怨气，一拳下去，玩偶的鼻子凹了进去。
看着这个玩偶的丑样子，她没忍住笑了出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老妈闻声打开房门，手里拎着一个红色水桶，里面装着半桶水，还冒着热气。
“笑什么呢？那么开心，我拎着水，站在楼梯上，还没上到二楼就听到你的笑声了，笑得像鹅叫。”老妈说。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笑……”温梨把玩偶的鼻子恢复原状，扬起的嘴角却没下去。
“老妈，你拎着这桶水，要干嘛去？”她盯着水桶问。
“泡脚啊，晚上睡觉不泡脚，冷冰冰的，根本睡不着。正好你爷爷烧了一锅水，不用也浪费。”老妈说。
温梨已经气出了一身汗，反正和覃喜加聊天不太愉快，她也去泡泡脚，转移一下注意力。
“我也要泡！”温梨下床穿上拖鞋。
“那你过来，我们在二楼客厅泡。”老妈说。
温梨和老妈一起泡着热水脚，热得脸红润润的。
温梨一边泡脚，一边刷着搞笑视频，笑得前俯后仰。
突然，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覃喜加：【你知道了多少？】
温梨微微地凝眉，不露声色。
温梨：【什么知道了多少？】
覃喜加：【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关于我的那些事，你听到了多少？】
温梨：【没有，我什么也没听到】
温梨：【我发誓你和朵朵聊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覃喜加：【你们才见了一面，这就熟到可以叫对方小名的程度了？】
那头的覃喜加发出这条消息以后，又暗自腹诽。
不是才认识吗。
他都没这么叫过柳星铎。
温梨：【既然认识了就是好朋友了，叫朵朵显得亲切一点呀】
覃喜加：【你这人还挺双标的】
温梨：【……有吗？我感觉我平时端水挺平的】
覃喜加：【。】
又句号，我哪句话又招惹他了？
温梨：【对了，喜加，你想我给你备注什么啊？】
覃喜加：【随便，毕竟只是普通朋友，我可不是某人】
温梨揉了揉双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没想到覃喜加居然是个实打实的细节怪，文字里抠细节，连她都没想的这么深奥。
他这么计较这个，难道是吃醋了？
温梨摇摇头。
怎么可能……
这才认识几天，算得上哪门子的吃醋，顶多是觉得她区别对待了他，心里不平衡了吧，平时众星捧月的帅哥，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差别对待。
老妈看着温梨奇怪的举动，狐疑道：“小梨啊，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有吗？哪里怪了？”温梨问。
“你刚才莫名其妙笑那么大声，现在又摇头，是不是寒假作业太多，压力大，才这样啊？”老妈说。
“没有啦，老妈你想太多了。”温梨微微歪头，手摸着发烫的耳垂，“我只是蛇精病犯了。”
老妈手指推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来了，女孩子要正经一点，不要这么说。”
“知道了。”温梨说。
“差不多可以了，再泡下去，效果就不好了。”老妈拿出脚，用擦脚布擦干脚，“你等会儿擦完，记得把水倒了，妈妈先去休息了，困困的。”
“嗯。”温梨应了一声。
温梨也擦干了脚，把水倒了以后回到房间。
她躺回被窝，拿出手机回消息。
温梨：【怎么会，在我心里，你更特别一点！】
覃喜加：【不要拿我和任何人相提并论】
生气了这是？
温梨盯着这个消息，咬牙切齿地腹诽：小气鬼。
突然想到覃喜加校运会女生给他送水的那条动态，她脑子一热发了出去。
温梨：【喜加，明天我去给你送水吧？】
覃喜加：【？】
温梨：【明天见！】
温梨：【晚安】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温梨躺下没多久，忽然想起来之前刷到的一些帖子，连忙爬起来，给喜加改了备注。
【喜加(待攻略版)】
温梨继续躺下，拉上被子，蒙住半张脸，闭上眼，内心暗数。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明天快点到来吧。
-
覃喜加看着这句“明天见”，心里的小湖泊泛起了涟漪。
温梨这人比他还会转移话题，他都还没警告她保守秘密，她就发晚安了。
啧。
明天见……
这三个字就像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不知何时才会兑现，但又会让人怀着期待，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充满着未知的、新鲜的诱惑。
多年以前，他曾为了见上母亲一面，相信了那句“明天见”。
那一日，覃喜加起了个大早跑去电话里约见面的甜品店。
在店里，少年脚不安分的在高脚椅上晃来晃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他好想告诉母亲，他期中考是全班第一，进步很大，老师也夸自己，给他贴了小红花。
他是班上的骄傲，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
母亲听到这些会开心吗？
是不是只要他好好学习，做个听话的孩子，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他已经没有家了，好想回到母亲的怀抱。
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哄，为什么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摔倒了只能自己咬牙爬起来，被其他高年级的欺负了，也只能硬抗，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疼，他却没有，他也想尝一尝来自父母作为嘉奖的糖果，生活太苦了，他活得好累好累。
想着想着，少年的眼充盈了泪水，却倔强的不让泪落下。
不可以让妈妈看到自己掉眼泪，她会讨厌他的，这样就回不来了……
妈妈不喜欢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
姜程，不要哭，你是男孩子，应该坚强一点。
他用手背使劲地揉眼睛，眼眶都被他揉红了。
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收银台边上，甜品店的店员问他要点什么，他看着橱窗里一块又一块圆润、色泽很好的蛋糕，然后选了草莓蛋糕。
他捧着草莓蛋糕又坐回去继续等，但是等了好久好久，母亲都没有出现。
他开始着急了，让店员帮忙打包了蛋糕，然后急匆匆跑去离这最近的一个报刊亭，给老板娘一个硬币后，拨出那个已经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那边接通了电话，“喂，是……小程吗？”
“嗯，妈妈，是我，我好想……”
憋在心里很久的“我好想你”还没说出口，郑曼就打断了他，倍感歉意地说：“对不起，小程，妈妈不能赴约了。”
覃喜加笑容逐渐消失，激动道：“为什么？你不是说好了明天见的吗？我已经在等你了，为什么又不能来了？！”
电话那头的郑曼声线颤抖，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才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
覃喜加面部扭曲狰狞，喊了出来：“妈妈，你就是骗子，大骗子！说好的明天见，却又没出现，你和那些答应我，一定会接我回家，却又把我抛在福利院的亲戚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我都明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郑曼不停地重复，道歉的同时，却又在流泪。
低声的啜泣通过电话传过来，像把利刃穿过了他的心脏。
须臾之间，电话那边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不好好带孩子，你干嘛呢！”男人大吼。
“有客户打电话问点事，马上好了。”郑曼卑微地说。
“快点打完，孩子还等着喂奶呢！”男人继续吼。
“知道了知道了。”郑曼说。
原来妈妈已经有了比他更重要的宝贝，他是不被需要的，像个破娃娃，可以随意丢弃。
郑曼哽着喉咙：“小程，忘了妈妈吧，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一声冗长的“嘟”画上最后一笔。
记忆拉回现实，覃喜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说来真是可笑，自己那时还真是天真，妄想只要认真学习就能留住什么，一如现在自己为了不让养父母又抛弃他，而拼了命地学习。
但是要离开的人注定要走。
如果养父母某天有了更中意的孩子，他们还会要他这条动不动就会发疯咬人的疯狗吗，他们只会以最快的速度抛弃他。
一定会和多年前，被自己的至亲抛弃如出一辙。
期待就是一种慢性毒药，等待的期间，毒素一点点沁入肺腑，直到希望彻底破灭。
覃喜加把温梨的聊天框往左一滑，点击“删除”。
明天见，他从来不稀罕。
作者大大：喜加，原来你爱吃辣。
覃喜加：。[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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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句号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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