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除夕这天也出了大太阳，是个好兆头。
温梨一家早起干活，老爸架梯子贴春联，她站下面帮着看有没有贴歪。
老妈在厨房准备年夜饭，炉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爷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脚边烧着煤炭，火光烤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只有到除夕这天，温梨才能真切的感受到一点过年的氛围。
随着时代的更迭，年味一点点变淡。
人们渐渐缩减了过年繁琐的过程，在鹿城这里，杀只鸡，供奉一下祖宗，再做一桌家常菜，老小几口人围在一起吃饭，到了凌晨十二点再放个烟花，新的一年就算开始了。
所以，以前她不怎么喜欢过年。
但今年，有了期待，便喜欢。
温梨帮着老爸老妈忙活了好久，又是帮厨，又是干体力活，把爷爷拾的木柴给摆放整齐，再接着把大门擦了一遍，擦干净的门亮得发光，看起来顺眼很多。
这些事干完，她已经精疲力尽，瘫坐在沙发上，风吹进屋里，让她清醒了一点，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连忙起身，跑上楼去拿手机，然后脚步匆匆下楼，站在厨房门口问：“老妈，你上次是问谁借的电瓶车呀？我有事想出去一趟，需要借用一下。”
老妈忙着手里的活，没空抬头看她，嘴上回复：“就是以前斯逸住的那屋的隔壁那一户，他家是铁门的，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听到“陈斯逸”的名字从母亲口中说出来，温梨有些意外，她顿了一下说：“行，我知道了。”
温梨听完拔腿就跑。
老妈想到个事，手里拿着菜就跑出厨房，冲她大声喊道：“小梨啊，你要去干什么啊？马上要吃年夜饭咯，别太晚回家！”
“知道啦！我就去买个东西，”温梨来不及回头，大声喊了一句，“很快就回来！”
温梨借到了电瓶车，迅速骑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镇上的一家超市。
在货架前，她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覃喜加喜欢什么牌子的水。
要是买了他不喜欢怎么办？
纠结了很久，精挑细选下，选了怡宝。
她吭哧吭哧地搬了一箱去结账。
因为只跟着老妈去了一次覃喜加家，她只是模糊的记得路线，骑着车绕来绕去，每条路都很相似，一下子就迷路了。
她停在乡间的路上，踟蹰不前。
四周都是山，根本辨不清方向。
温梨欲哭无泪，想用高德地图，但想到这是农村的乡道，导航根本管用。
出于无奈，她只好发消息向覃喜加求助。
温梨：【喜加，救命，我迷路了，找不到去你家的路了，呜呜呜，四周都是山，我好怕……】
覃喜加倒是回得很快。
覃喜加：【你在哪？】
温梨环视了一圈，回：【不知道……】
消息发送出去，覃喜加直接打了视频过来，“你给我看一下四周的环境，我看看这是哪儿。”
温梨点头说“好的”，然后镜头反转，把手机环绕了一圈。
“我大概知道是哪里了。”覃喜加皱了皱眉，“我记得前面有个废弃的公交亭，你去那里等我来接你。在我没来前，不许乱跑，听到没？”
与此同时，一个开着面包车，看着像三十几岁的男人看到温梨停在路边，也停下车，摇下车窗，一副关心的样子问她：“美女，这是车没电了？要不要哥哥载你一程？”
男人问完话，一直上下打量她，像是在物色什么。
不会吧……该不会这么倒霉，遇上人贩子了？
温梨神经骤然紧绷，隐约看到车内后座还坐着其他人。
虽然看不清模样，但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
这附近都是田，住户也离得很远。
她要是想呼救都很困难，还是委婉拒绝掉。
温梨眉头紧锁，嘴上打哈哈道：“多谢大哥好意，但是不用了，我朋友马上会来接我。”
“是吗？”男人嘴里嚼着口香糖，“你朋友什么时候来啊？你一个小姑娘在这等多不安全。”
温梨强颜欢笑地说：“快……快了。”
男人瞟了一眼后视镜，又扭头看她：“这样吧，我们陪你一起等。”
我们？
果然是“同伙作案”！
主谋肯定是后座那个人，神神秘秘的，到现在还神龙不见尾。
“啊？”温梨睁大眼，身体发抖，语无伦次地说，“……不，这就没必，不用了吧。”
男人不依不饶：“要的，不用不好意思，鹿城这个地方乱得很，你在这很不安全。”
我看你们在这才不安全，温梨心里吐槽了一句。
她心焦力卒，都拒绝了，怎么还要纠缠，这人贩子和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人家是二话不说，一棒子打晕拉上车，这大哥是要和她打持久战啊。
神经病吧！
操蛋了，下次出门应该看看黄历。
这都什么倒霉事儿啊。
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了？
视频电话里，覃喜加听到这段对话，也变得紧张起来。
“温梨。”覃喜加叫她，这一声她没应，他又着急地叫了一声，“温梨，温梨，还在听吗？”
“温梨，听我说，”覃喜加不管她听没听到，自顾自交代了起来，“你把扬声器打开，然后声音开到最大，假装我刚打电话给你。”
过度紧张，让温梨忘了自己还在和覃喜加通话，这会儿才想起来，立刻拿起手机。
“啊？”温梨应了一声。
如果说迷路是件小事，有可能遇上人贩子那就是天大的厄运，她害怕的快要哭了，却还是只能保持冷静，这会儿紧张的听不清覃喜加说了什么。
“冷静下来，别害怕，听着，按照我说的，打开扬声器，把声音开到最大，然后假装我刚打电话给你，在坏人面前演一下，知道了吗？”覃喜加深呼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道出，“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给足了勇气。
“喂，喜加。”她说。
紧接着，她听到覃喜加说：“……宝宝，我马上到了，你别乱跑，等我来接你。”
什……什么！
覃喜加竟然叫她宝宝！
老天啊，这不是在做梦吧！
温梨的脸唰地红了。
“我知道了，”温梨点点头，“我……我会乖乖等你的。”
她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
这话一说出口，小伙子像是打消了坏心思，脸上笑哈哈地说：“既然你对象快来了，哥哥我就先走一步了。”
她假惺惺地敷衍了一句：“哈哈，好……”
男人发动汽车引擎，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哎，可惜了……”
面包车开远，卷起漫天尘土。
温梨一下子腿软，有些站不稳。
眼泪兜在眼眶里，就快掉下来。
-
覃喜加是跑过来的，额头汗涔涔，气还没喘匀，便开口道：“你没事——”
话没说完，温梨一把抱住他，在他怀里哇哇哭。
覃喜加错愕，还是任由她抱着。
“呜呜呜……喜加，见到你真好……我还以为我今天要完犊子了……”温梨夹着哭腔说，“我还没谈过恋爱，不能这么早就香消玉殒啊。”
覃喜加听到这话，噗地一声，纠正她：“‘香消玉殒’可不是这么用的，你现在还好好的。”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我！”温梨像只受惊的猫儿，立刻抬头唱红脸。
覃喜加低头看她，女孩鼻头被冻得泛红，两只大眼睛泪汪汪的，居然意外的觉得有点可爱。
他意识自己说错话，只好静静看她，小声道：“抱歉，是我来迟了。”
他轻轻顺着温梨的后背，注意到电瓶车上的一箱水，内心五味杂陈。
“也不能全怪你……”温梨垂下眼，“真的要怪，就怪我自己迷路了。”
“以后别瞎给自己找事。”覃喜加开始说教，“不是每次都有人给你撑腰。”
“知道了……”温梨把头低了下去。
覃喜加见她这副样子，又于心不忍：“我没有凶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应该深思熟虑一下。”
温梨抓着他的一只手，一脸真诚地问：“那你以后可以不可以也给我撑腰？”
“以后？”覃喜加拿开她的手，短促地笑了一下，然后立刻变回冷脸，“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果然还在计较昨天那句话。
“哎呀，怪我嘴笨，你就当我没说。”温梨慢慢伸手去抓他的衣袖，晃了晃，“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要是觉得太快，我们可以慢慢来，直到你认可我这个朋友为止。”
覃喜加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自己压根不稀罕她的“明天见”，可当她真的兑现承诺的那一刻，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他是在乎的，不然也不会抓着普通朋友这个“错误”不放。
“你看，这是我送你的水，满满一箱。”温梨走到车边，拍着车上的怡宝，一脸自豪地笑了笑，“这样你就不用担心送水的人到了第七天就变卦，因为我不会变卦。”
“温梨。”覃喜加皱了皱眉。
“啊，怎、怎么了？”温梨看他皱眉，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牌子的水，内心惶恐不安。
“你为什么要大老远送水给我？”覃喜加问。
知道覃喜加不是因为讨厌这个牌子的水而皱眉，温梨先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又质问：“是因为想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所以故意套近乎吗？”
虽然不知道喜加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还是特别坦诚地说：“算是，但又不完全是，更多的是为了见你。”
覃喜加睫毛低垂，眼睛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温梨看他沉默不语，知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是她不介意。
追人嘛，可不就是个磨人的过程。
“为什么？”他又问。
“什么为什么？”温梨表示不理解。
“我是问你为什么想见我？”覃喜加扶额，“我有什么好见的。”
温梨心想，他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因为喜欢你啊，喜欢就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见到对方，见到就会欢喜。
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他，他怎么会一无所知，要真是这样，也太木了。
“你猜。”温梨学他说话。
“……”
覃喜加不说话，气氛突然僵住。
“算了，我……还是坦白说吧。”温梨干咳几声，“其实……是我色心犯了，想看一下你的帅脸，过过瘾。”
“……”
确认无误了，她真的病得不轻。
覃喜加内心暗暗地想。
“正经一点。”覃喜加说。
“好吧，其实我想——”温梨说。
内心原话想说“泡你”，但这话实在过于直接，就算她脸皮再厚，也还是难以启齿。
“车钥匙呢？”覃喜加想绕过这个话题，直接打断她。
“还插在车上。”温梨手指了指。
覃喜加跨上车，偏了偏头：“上车。”
“行。”温梨坐上后座，不敢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喜加，我们要去哪儿？”温梨问。
“当然是去我家放水，然后各回各家。”覃喜加说。
“你接受了吗？”温梨又问。
“既然送都送了，也没有不接受的道理。”覃喜加启动电瓶车，“坐稳了。”
覃喜加开了出去，惯性让温梨直接往他后背扑，她下意识双手抓紧他的肩膀。
“那……你不送送我吗？”温梨说，“我才刚解除危机，你忍心让我自己回去吗？”
覃喜加内心有两个小人对峙，一个说“送”，一个说“不送”，话说出口还是变了味。
“不送，这次以后，你应该长点教训。”他说。
“好吧。”温梨叹了口气，“那我自己回吧。”
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但转念一想，是她非要送大老远送一箱水给人家，也不能要求太多。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
明明上一秒还叫她宝宝，下一秒连送都不肯送她。
-
“逸哥，刚才路边那小姑娘是谁啊？”钟文宾一边开车，一边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问，“刚才看你都要把她盯出花来了。”
“以前住在隔壁邻居家的妹妹。”陈斯逸低头玩手机。
钟文宾“哦”了一声，“难怪你让我停车，原来是认识的人。”
“不过，我看她好像被我吓着了。”钟文宾继续说。
“你这打扮确实容易吓到小姑娘，”陈斯逸眼神上下扫视了钟文宾，“有时间还是重新换个发型吧。”
钟文宾“嘿”一声，捏了捏头发，不服道：“我这造型是很流行的羊毛烫好不？我求了店长好久，他才给我弄的。”
一头爆炸卷毛，还染成了别致的蜥蜴绿。
“咱们这小地方是流行，不代表人家大城市也流行啊，说不定她就是看你太社会，不像个好人，所以刚开始才不敢上车。”
“这咋能怪我呢，分明是因为她男朋友会来接，所以才拒绝的。”
“男朋友……”陈斯逸按下车窗，看向窗外，小声说了一句，“哎，小姑娘，长大咯，还知道谈恋爱了。”
“我以为你让我停车是为了泡妞，我还一个劲的配合你，想给你助攻。”钟文宾说，“好家伙，结果是旧相识，人还有对象，整得怪尴尬的。”
“我也不知道她有对象，还以为她没到十八岁之前，不会着急谈。”陈斯逸陷入了沉思。
记得几年前，他承诺温梨，只要她到了十八岁，就给她机会做自己女朋友。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个荒唐的约定。
“这年头小孩大部分都早恋，挺正常的。”钟文宾笑了笑，“逸哥，你不就是活生生一个例子……话说那谁最近还有没有找你了？”
“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陈斯逸瞬间拉下脸，“我跟她早就结束了。”
钟文宾拍了一下嘴，“不提了，不然一会儿你该恼我了。”
“你知道就好。”陈斯逸说。
[狗头]白月光登场[其实也不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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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迷路“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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