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在葫芦中,就像在一个毫无修饰的塔里,除了葫芦壁上残留着一些酒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三人围成一个半圆,盘腿而坐。白温从进到葫芦里后就一直东张西望,江晴初注意到她的状态,问道:“小温,你在看什么?”
白温摇摇头:“没什么,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这儿。”
“那应该就是真来过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这种地方还挺少见的,反正我从没见过。”
白温叹气道:“反正也想不起来,也许梦里见过吧。”
说完她又陷入焦灼中,她很害怕白珩之会出意外,也很担心落白市的命运。
江晴初问顾三阴:“十年前那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问完后,只见白温的眼里蓄满期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白珩之就把她当作婴儿似的保护起来,任何危险的事情都不让她触碰,因此她并不清楚落白市与云寂山的过往,此刻她也想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甚少。”
江晴初此时和他紧紧挨着,听了这话有意要捉弄他,一只手扒住他的肩膀,逼得他和自己近在咫尺。他望着顾三阴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笑道:“顾公子,你知道的再少,也比我们知道的多,快说来听听。”
他总是故意去触碰顾三阴的雷区,让对方生气似乎成了他的小乐趣。顾三阴不喜欢跟人接触,他就想尽办法让他不舒服。
然而这次,顾三阴什么都没说,甚至没表现出怒意,只是用一种很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这这里骗取一个秘密,一个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有面对过的秘密。
江晴初的笑容僵在脸上,心跳忽然躁动起来。
他触电般地放开顾三阴的肩膀:“你……干嘛这样看我,快……快说。”
顾三阴收回视线,不经意地笑了一下,谁也没有看见。等到江晴初再看向他时,他已经说起了当年的事:
“落白市和云寂山两个门派,一个只收女弟子,一个只收男弟子。白珩之的美貌扬名在外,偏偏莫离是个花花公子。十年前,莫离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白珩之,因此孤身一人前往落白市。可白珩之一向很反感男人,无论他多么油嘴滑舌都没有放他进去,莫离就和落白市的女弟子打了一架,还打伤了几个。白珩之可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这才逼得她不得不出面。莫离见到白珩之的第一眼就深深爱上了她,想要娶她为妻,只可惜白珩之对他无感。莫离用强不成,这才被白珩之手刃。落白市和云寂山的那场大战,就是因莫离的死而起,结果你们也知道,落白市轻轻松松赢了,白珩之也因此担了心狠手辣的恶名。”
白温听到这一段过往,内心深受触动,原来阿姊就是从那天起,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人。
江晴初:“这就没了?”
“外界就是这样传的,但恐怕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说?”
“咱们在破庙里那次,白温提到落白市的瘟疫,也是在十年前。”
白温道:“你是想说莫离的死和那场瘟疫有关?”
顾三阴:“只是猜测,因为在你之前,我并没有听说过这场瘟疫。但据你所说,这场瘟疫似乎很严重,这么大的两件事发生在同一时期同一地点,很难让人相信二者无关。”
白温忽然噌的一下站起来:“我想起来了!”
江晴初问:“你想起来什么了?”
“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这个葫芦了!”白温激动地说,“就是十年前!我记得有段时间,家里来了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那葫芦就是他拿来的,他还经常让我去里面玩耍。只是……我已经忘记大哥哥长什么样子了。”
顾三阴:“你见到的那个人就是莫离。”
白温疑道:“可这葫芦不是上官伯伯的吗?”
“现在是,但以前不是。‘天天‘在修真界是很有名的法器,十年前归云寂山所有,上官鸿也是最近几年才拿到这个葫芦的。”
白温面露忧色:“我印象中的大哥哥很好,他……他怎么会强迫阿姊?”
江晴初道:“你先别担心,关于你口中的这位大哥哥,你还记得什么?”
白温眼中噙泪,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秘术!”白温叫道,“我给他看过秘术!”
白温曾说,落白市突发瘟疫的那段时间,她去藏书阁翻过**,而**上记载了一种可以治疗瘟疫的秘术。
顾三阴问:“你还记得秘术的内容吗?”
“记得,”白温道,“秘术上说,有一种办法可以治好天底下所有的瘟疫,但是需要找到一个带有特殊血液的人。除此以外,还需要一把剑,必须用这把剑取了那人的血,才有可能医好瘟疫。”
江晴初道:“特殊血液是指什么?剑又叫什么名字?”
“特殊血液是指,可使花草复生,可使人延缓死亡的血。至于那剑,好像叫火……火……”
“有一个火字么?”
“我不知道,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火,我……我想不起来了。”
顾三阴:“你说的特殊血,你自己不就是吗?”
江晴初道:“是啊,你的血救了我两次呢。”
“其实我的血也不是天生如此。”白温轻声道,“是从瘟疫消失之后才……”
顾三阴和江晴初面面相觑,莫离身死,瘟疫消失,特殊血液转移。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也许一开始拥有这种特殊血液的人是莫离,而白珩之为了化解那场瘟疫,在看到秘术之后杀了莫离。作为一门宗主,选择牺牲一个人,救活落白市上千人,这似乎很像白珩之的作风。
白温这时也渐渐想明白,颤声道:“不,阿姊怎么会……怎么会杀了大哥哥,阿姊不是这样的人……”她说着不禁流下泪来,无法接受她被白珩之关起来的那天,竟然发生了一件这样惊天动地的事。
“说到底,这件事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去翻**,如果不是我拿给阿姊看,也许当年大哥哥不会死,云寂山不会被灭,如今萧无北也不会来寻仇……”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不这样,当年的那场瘟疫发展下去,必定会给落白市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世事总是这样,安危相易,祸福相生。即使现在的结果不是人们想看见的,换一种也未必就更好。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万事还需朝前看。
江晴初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一下白温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对呀!”江晴初忽然想到,“你说你拿秘术给莫离看过,既然看过,那就说明他知道白珩之可能会有杀他的心思。难道他连逃跑的时间也没有?难道就等着被杀?”
白温颤声道:“应该有时间的,那时候阿姊还没有动用秘术的心思。”
“这件事还有一个疑点,”顾三阴说,“当年落白市的实力远远在云寂山之下,莫离作为宗主虽然常遭人诟病,但他的实力或许不输冰青宫那位。白珩之能杀了莫离已经很匪夷所思了,落白市竟然就这样灭了云寂山,若说这中间没有高人助阵,谁会信?但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从来没有人追究过这件事。”
江晴初微微皱眉:“总觉得我们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
“儿子,儿子!”葫芦外传来上官鸿的声音,“你让干爹好找啊!”
“谁他妈是你儿子?你再叫一声试试!”萧无北刚用血烬术抽完一个人的血,现在体内正狂躁。
上官鸿道:“儿子。”
萧无北:“……”
“儿子,你怎么在这里作起恶来了?你听干爹一句劝,别再执迷不悟了!若你师父还在,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可是我师父不在了!他不在了!”
萧无北说着大吼了一声,接着又随手抓来一人,疯了似的开始抽血。他整个人都像走火入魔了一般恐怖,猩红的双眼布满血丝。
上官鸿见自己劝不动干儿子,开始保护即将遭难的陌生人,时不时还要对抗萧无北几掌,弄得他十分疲惫。
良久,萧无北径直向落白市走去,只剩下上官鸿一个人在原地叹息。
这时葫芦里传来白温的声音:“上官伯伯,我们是不是已经到落白市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你可以先放我们出去吗?”
上官鸿道:“你们三个乖乖在葫芦里待着,别再想出来的事了,我这葫芦很坚固,若是强迫自己出来,你们会受伤的。”
江晴初一骨碌坐起来,喊道:“你这老头什么意思?快放我们出去!”
那老头道:“小三阴,你别怪鸿老,我不想让你参合这件事。”
顾三阴此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终于知道上官鸿为什么一定要来找顾七寒,这老头是想让顾七寒不要插手这件事。正邪不两立,顾三阴如今可以代表了黑城,他若是站在落白市那一边,萧无北将毫无胜算。上官鸿虽不想让萧无北赢,却也不想看着他死。
但问题是顾三阴今日过来,原本也没想过要插手,就算真的要管,他也不会要了萧无北性命。上官鸿这老头可真是太多心了,然而他实在太了解老头的狡猾,知道自己在怎么解释他都不会信的。
江晴初道:“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载我们过来呢,原来一开始就没想要放我们出来。你说你,这么护着一个杀人如麻的魔修,就不怕将来遭报应吗?”
上官鸿哈哈大笑:“难道我不护着他,就不会遭报应了吗?他可是我干儿子。天底下的人要做什么事,无非就在一个选择上。我既然选择护他,就要护到底。”
江晴初不禁感到,萧无北能在莫离死后遇见上官鸿,其实是幸运之至的一件事,可惜他只能看到往日的仇恨,看不到当下的幸福。
白温急道:“江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江晴初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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