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阴虽只是顾七寒的弟弟,但因为他是玄戒的主人,在了黑城的地位与顾七寒这个宗主不相上下。
宗主前来议事,带上他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来了怎样?不来又怎样?
江晴初不明白自己听说众仙门要联合议事之后,怎么会首先考虑这个问题。可一旦想到这件事,脑海中便全都是这件事。自从在落白市与顾三阴分别之后,他确实一直很想再见他一面,不想承认也没办法。
之所以迟迟没有主动去找顾三阴,一是因为他现在被师父看管的很严。江与秋如今不准他出远门,而他目前也不打算跟江与秋撕破脸,被止焰刺一剑已经很痛苦了,他可不想再来第二次;二是因为要见顾三阴实在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若说只是单纯想见他,不知道又会被怎样笑话。三是因为前几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吻……
他正在自己房里胡思乱想之际,子羽忽然传来确定的消息——两日后所有仙门均会赶来冰青宫议事。
江晴初手一抖,杯中的水顺势泼了一身,子羽忙替他擦:“晴初,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总是这么粗心。”
“那……了黑城那边也会来人吧?”
“这个自然,每个仙门都会派人来的。”
“你知道都是谁会来吗?”
“来的人通常都是宗主级别的,也许还会带一两个贴身奴仆。”
子羽见江晴初神色古怪,问道:“怎么了晴初?你有想见的人吗?”
“有,没有……”江晴初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想见。”
他自从那晚亲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之后,就对顾三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想见他,却又有点害怕看那双狐狸眼。
子羽道:“不知道的话,两日后见了就知道了。”末了他又补充道,“其实见不到也会知道的。”
说得好,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他来与不来,两日后自有分晓。江晴初从前可没有为了一件事这么苦恼过,这次肯定也不会。
这两日中,他逼着让自己忙起来。第一日练习射箭练了整整一天,停下来时竟然还是会想,要不要再跟顾三阴比一场?仙门议事的前一晚,他竟把自己的衣物全都翻了出来,在一片鲜红亮丽的颜色中挑选最好看的那一件,时而皱着眉头想,顾三阴或许不喜欢这种穿戴……
江晴初终于承受不住,将衣服扔在地上踩了又踩,气愤道:“阴魂不散!”
他不再胡思乱想,跑到床上蒙头就睡,不过睡不睡得着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江晴初还睡的昏沉。等到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外头艳阳高照,似乎已是午时。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飞快地从床上滚下来,连鞋都没穿好,狼狈地跑到江与秋平时议事的主殿之外。
他偷摸地在殿外瞧着,大殿内坐着许多人,江与秋在中间的位置上正襟危坐,下面分别坐着顾七寒、白温、白凤、上官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翩翩公子,就是没有顾三阴。
江晴初自从知道众仙门要议事之后,在心里就已经认定顾三阴会来,现在看着这一屋的故人,却没有那个想见之人,心中黯然失色,顿时觉得这两天自己实在很可笑。
转身欲走,失业中忽然出现一个小黑点,黑点渐渐变大,变成顾三阴的轮廓。他傻傻地盯着那一处,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顾三阴已经来到他身边,并且开口说话:“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不……不是,你怎么在外面?”
顾三阴冷笑道:“有些人连偷听都要迟到,你可知道现在是几时?”
江晴初听着熟悉的语气,忍不住道:“许久未见,顾公子还是这么喜欢讽刺别人?”
顾三阴指了指太阳的方向道:“午时,仙门议事早已结束了,你说我怎么在外面?”
“结束了?但明明只有你在外面啊。”
“他们现在只是在闲聊,我没什么好说的,所以出来了。”
“这样啊……”江晴初道,“那你现在是要走了?”
顾三阴微微笑道:“你是想我走,还是不想我走?”
“你走不走那是你的事,我若不想你走,你便能不走么?”
“你若不想我走,我便不走。”
“当真?”
“当真。”
“那你别走了。”
“好。”
顾三阴说着向前方微微弯了一下腰,江晴初这才发现方才在殿内议事的人已经全都出来了。江晴初的头上被人一敲,扭头便看见上官鸿那张充满褶皱却笑得灿烂的脸。
“小娃娃,你怎么也在这儿?”
“关你这老头屁事!”
“嘿,你真是我见过最没有礼貌的娃娃,真不知道与秋怎会收你做徒弟!”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晴初,”江与秋打断他,“不许对长辈无礼。”转身又对上官鸿道,“我这徒儿甚是顽皮,自是无法跟情公子相比,还望鸿老多多包涵。”
上官鸿看了一眼身边那个翩翩公子,拍着他的肩道:“有情自是有他的好,只不过这个顽劣的小娃娃,倒也不讨人厌,哈哈哈哈哈……”
几位宗主边说边笑,逐渐离他们远去。这时一位女子走到江晴初身边,身穿轻容白纱衣,头戴凤冠,江晴初一时没认出来那是白温。
“江哥哥,好久不见。”
“小温……”
她那张原本天真无邪的面容如今却像是饱经风霜,江晴初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楚,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江哥哥,”白温勉强露出笑容,“江宗主为我们安排了住处,西山镇的那件事还未确定如何处理,我可以在冰青宫多待几天。”
原来顾三阴不是因为他才答应留下来,而是原本就是要留下来……他想找顾三阴算账,却看见对方已经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喊道:“顾三阴你耍我!你给我等着!”
……
入夜,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江晴初在抱厦中赏雨,忽然看见院子里宛如行尸走肉的白温,她在雨里一动不动地站着,连把伞也没撑。
江晴初跑到雨中,将湿漉漉的白温拉回来,边说着:“小温,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雨里?你看你,衣服都湿透了,你那位凤姑姑呢?”
白温呆立半晌才断断续续道:“阿姊……阿姊……”
江晴初知道她是又想白珩之了,只好安慰道:“小温,已经死去了的人呢,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接受这些对你来说所很残忍,可你若是永远不愿意接受,永远这样折磨自己,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可是,我真的觉得世界上就自己不开心,就自己不幸福,凭什么别人都有父亲母亲,我就这一个阿姊,到最后还是要离开我?”
江晴初问:“别人是谁?总之不是我。小温,我从未说过,其实我从小就无父无母,落魄巷的生活你也体验过,我来到冰青宫之前的每一天过的都是那样的生活。”
白温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还是道:“可你现在有江宗主,你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也最疼你。”
“小温,外人看到的东西呢,永远都不完整。至于我这师父究竟是疼我还是害我,我自己都不清楚。”
“那上官有情呢,他父母双全,自己也争气,年纪轻轻就做了宗主,身边还有个这么疼爱他的老头……”
“所以说,”江晴初语重心长,“若是认真比起来的话,永远会有人比你幸福,也永远会有人比你不幸。索性就别想这个问题,有些心结自然而然就解开了。”
“那你小时候,就没有羡慕过那些比你幸福的人吗?”
江晴初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道:“记忆中还真没有过,关键是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比我幸福。家庭美满的吗?可是家庭美满的人,也会有其他方面的烦恼。位高权重的?位高权重的人总是很无趣,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想来想去最后总会觉得其实自己过得也不错,久而久之就不会想了呗。”
他又问白温:“换个角度想想,难道你阿姊离开,对你而言就半分好处也没有吗?”
“好处?”白温像是受到了惊吓,“阿姊走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好处?”
“你认真想一想,很多事情都是两面性的嘛。”
白温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可思议,但出于对江晴初的信任,果真在心中思索了一番。
“好像还真有,”白温道,“阿姊以前总把我关在家里,现在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其实仔细想想,阿姊生前做的一切虽然都是为我好,可是她走后,我该受的伤依然要受,该经历的事情一样也不会少。江哥哥,当初你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当初在落魄巷,他们刚刚相识的那天晚上,江晴初曾经说过:“这辈子,你该受的伤一样儿也少不了。”
江晴初点点头:“其实即便她不走,也只不过是把你该经历的延后了,最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话是这么说,可我宁愿被阿姊关着,也想让她回来。”
“我明白,”江晴初道,“可你心里难受的时候就这样想一想,不是会开心一点儿吗?你阿姊不在了,可你还要活下去呀。”
白温终于明白江晴初说这么多全都是为了她,心中不禁感到温暖,她道:“我明白了江哥哥,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作践自己了,落白市如今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呢。”
江晴初笑道:“这样才对!”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小温,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以如实回答我吗?”
“你尽管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江晴初缓缓道:“关于白珩之的死,你有想过找萧无北报仇吗?”
白温突然沉默了。
江晴初又道:“你放心,若你真想报仇,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他知道私人恩怨和仙门联合起来讨伐是不一样的,众仙门到最后十有**会手下留情,若是私人恩怨,必要赶尽杀绝。
“阿姊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当然想过报仇,恨不得把萧无北碎尸万段!”
江晴初第一次从白温的眼睛里看出如此凶狠的情绪,不禁为之一振。
“可是,阿姊留下了一封遗书。”白温的声音略微低了些,“遗书上不许我为她报仇,她说这是她欠莫离的,也不想让我再卷入这场恩怨。阿姊在世时我就不听她的话,总不能连遗书都不听吧?”
江晴初细细听着,竟然松了一口气。
“不过,众仙门若是联合起来讨伐萧无北,我一定不会缺席。”
江晴初道:“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萧无北作恶多端,自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忽然,两人背后传来一人冷冷的声音:“萧无北的事由上天来管,那你们吵到我睡觉了,又该怎么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