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营的行程过半，组织方宣布了一项特别任务——使用无人机航拍北川大学校园。
当消息传来时，明悦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记得陈怀清在物理竞赛时展现出的出色动手能力。
也想过，若是她能够和陈怀清在同一组该多好？
然而现实给了她温柔一击。
负责操控无人机的是一位活泼开朗的女生林晓羽，大方地拿出自己的设备，笑容明媚地说："我在航模社学过这个，让我来试试吧。"
"太好了，"带队老师立刻同意，"陈怀清，你物理好，去帮着看看参数设置。"
明悦站在原地，看着林晓羽熟练地组装无人机，陈怀清站在她身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光圈调小一点。"陈怀清指着手机屏幕，声音平静。
"对哦，这样晚霞不会过曝。"林晓羽从善如流，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他们的对话专业而克制。
明悦默默退到队伍最后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备用电池。
无人机升空了，在晚霞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所有人都仰头赞叹，只有明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陈怀清身上。
他专注地盯着监控屏幕，偶尔给出简洁的指令："往左五度"、"保持这个高度"。
突然一阵侧风吹来，无人机剧烈晃动。
林晓羽轻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操作着遥控器。
"稳住。"陈怀清的声音依然平静，他上前半步，但保持着距离，只是指着屏幕说："逆风方向调整三十度，降低高度。"
他的指导精准有效，却没有丝毫越界。
林晓羽按照他的指示操作，无人机很快恢复了平稳。
明悦的心却在这份得体的疏离中慢慢下沉。
她看着他们之间的交谈，想起自己曾经连跟陈怀清说一句话都要鼓起全部勇气。
而此刻，他可以对所有人都保持这样的分寸感——专业、礼貌，却遥不可及。
无人机终于平稳降落，大家欢呼着围上去。林晓羽拍着胸口，笑着对陈怀清说："刚才吓死我了，多亏你指导。"
"应该的。"陈怀清微微颔首，转身开始收拾设备。
明悦站在原地，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却吹不散心头的滞闷。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对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礼貌又疏离。
而她，也只是'所有人'中的一个。
那天晚上，明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拿起手机，点开与陈青薇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才慢慢敲下一行字：
「青薇，你睡了吗？」
几乎是在发送的瞬间，对话框顶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北川怎么样？好玩吗？」
「还行吧。」
「你心情不好？」陈青薇不愧是她好朋友，轻而易举看出来了。
明悦苦笑了一下，把今天无人机拍摄的事简单说了，最后写道：「嗯。」
「因为啥，学习压力大？」
「不是，因为陈怀清。」明悦补充：「喜欢他这件事太难了。」
陈青薇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
「悦悦，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追梁述的吗？」
「记得。你直接去他班级门口等他。」
「对。虽然他说要等大学再谈恋爱，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跟他有没有结果，但至少我让他记住了我这个人。」
明悦看着这句话，心里微微一动。
陈青薇又发来一条长长的语音，声音温柔而坚定："悦悦，你总是把自己藏得太好了。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敢让他知道？暗恋是一个人的事，但喜欢不是罪啊。你至少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叫明悦的女孩，在认真地喜欢着他。"
"可是......"明悦犹豫地打字，「如果他拒绝了怎么办？」
「那至少你试过了，不会在十年后后悔当初为什么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陈青薇回道，「而且我们悦悦这么优秀，说不定他也会心动呢？」
明悦看着这句话，眼眶微微发热。
陈青薇：「如果实在不敢直接说‘我喜欢你’，好歹努力些，接近他？」
「我明白了。」明悦慢慢打字，「谢谢你，青薇。」
「加油！等你的好消息！」
放下手机，明悦走到窗边。北川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物理系的灯光还亮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那里。
夏令营还剩最后三天。她决定，要在离开北川之前，至少，至少勇敢一些。
八月中旬的北川，梧桐树影婆娑，蝉鸣聒噪，为期两周的夏令营即将落下帷幕。
结营仪式在物理学院的报告厅举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舍与对未来的憧憬。
明悦坐在靠过道的位置，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斜前方。
陈怀清独自坐在那里，低头翻看着结营手册，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安静又专注。
他偶尔抬眼看向讲台，眼神清澈，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分别并不在意。
仪式正式开始，院长致辞，教授总结，优秀营员表彰……
当念到“陈怀清”的名字时，他从容起身，上台领奖。
聚光灯下，他身姿挺拔，依旧是那个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少年。
明悦跟着众人鼓掌，心里却泛起细密的酸楚——他离她那么远，远得像天边的星辰。
随后是自由交流时间，大家纷纷拿出笔记本或营服，请新认识的朋友签名留念。
报告厅里瞬间热闹起来。
明悦捏着自己那本素色的笔记本，指尖微微发凉。
她看到好几个女生红着脸去找陈怀清写结营留言，他都礼貌地接过，认真写下祝福。
明悦也想找他。
为了不太明显，找他之前，她还找了其它几个同学。
几个同学帮她签了之后，她便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陈怀清，”她的声音有些发紧，“能……也帮我签个名吗？”
勇敢一点吧。
这是她勇敢的第一步。
他抬起头，看到是她，轻笑：“好。”
他翻开扉页，正准备落笔，明悦轻声补充：“就写‘祝明悦学业进步’就好。”
他点点头，笔尖在纸页上滑动。
明悦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
“给你。”他合上笔记本递还给她，语气温和却疏离。
“谢谢。”明悦接过笔记本，感觉那薄薄的纸页重若千钧。
她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又有人找他签名。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明悦回到座位，轻轻翻开笔记本。他的字迹清隽有力，写着“祝明悦学业进步——陈怀清”，和其他人得到的祝福别无二致。
她苦笑着想，也许在他眼里，她和任何一个来找他签名的同学并没有什么不同。
结营仪式在合影中结束。
大家拥到台前，明悦被人群推搡着，不自觉地被挤到了陈怀清的身后。
相机快门按下的瞬间，她悄悄踮起脚尖，让自己的身影恰好出现在他的肩后。
这是他们第二张同框的照片。
回到宾馆，明悦开始收拾行李。
她把那本签了名的笔记本小心地收进背包最里层，又将夏令营的合影单独存进手机的加密相册。
窗外，北川的夜色温柔。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反复数次，最终只发出一句：
“一路平安。”
等待回复的时间格外漫长。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亮了：
“你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和她发出的消息一样客气疏离。
明悦关掉手机，将脸埋进枕头。
北川之夏结束了，带着未说出口的心事，和一如既往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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