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总是长得没边,知津如是想着,手上转的笔不停,打了个哈欠。
不知不觉间,云绾已经去训练去了一个星期,少了一个吵闹的身影,令人感觉心里空了一块。明明平时嫌她吵闹,真不在了,反倒不习惯。
记得第一次见到云绾的时候,她们年龄尚小。那小孩明明和她一样大,却幼稚得要命,一点就着,动不动和人家动手。她力气奇大,一般的同龄小孩真的打不过她。
虽见得不多,但知津对云绾的母亲印象相当深刻。记忆中她长得很艳丽,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感。她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和云泽合伙开了一个公司,第一笔投资的来源是她爸爸。他们的婚姻相当无趣,全是利益,没有一点情感。
姚岑那时还常和云绾爸妈攀谈,毕竟是邻居,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
“你叫这孩子看着停机灵,该上小学了吧?”姚岑客套道。
云绾的亲生父亲云泽先生笑得相当有风度,只瞥了他惹是生非的女儿一眼,那一眼,似乎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闹剧。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他马上就作出一副温润的笑脸,和姚岑谈道:“我家小女儿,调皮了一点,我和孩子母亲经常不在家,还要麻烦姚老师。”
“哪里的话,”姚岑将知津拉过来:“知津,和绾绾打个招呼。”
“你好。”知津递过一只手。
云绾脸上有点脏脏的,看上去像是摔了一跤,有点像一只脏兮兮的小狗:“你好。”
“去玩吧。”那时候姚岑的生活很美满,有一个体贴的丈夫,有一个聪慧乖巧的女儿,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对姚知津管的远不及现在多。
两个人互相不认识,又都是谁也不待见的年龄,一开始就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姚知津没忍住,拿了张纸递给云绾:“你的脸脏了,擦擦吧。”
“不要。”云绾昂起头,“这是胜利的勋章。”
这小孩还挺中二。
知津放下纸巾,随口问到:“你干嘛和别人打架?”
云绾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他们说我没有爸妈管,我的爸妈只是出差了,不经常在家而已。”
但你的父母确实看起来不怎么管你。知津未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还是擦擦吧,妈妈说这样伤口会感染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爸爸妈妈不喜欢我?”云绾的脸埋起来,似乎带上了一点哭腔。
“没有。”知津把餐巾纸递给她。
那天好像也是夏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二人在屋檐下,云绾的脸上多了几分水痕,说不清是扫进来的水,还是剥出去的伤。
知津不擅长安慰人,只在她旁边静静坐着,看着她肩膀起起伏伏,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偷偷多买的一颗大白兔奶糖,说出了那句姚岑女士哄她的话:“你吃吧?吃点甜的,人也不会过得太苦。”
这话要是现在和她说估计会被笑个半死但好像就是在那之后,知津身后就黏了一个小尾巴,每天甩也甩不掉,还动不动说两句话撩拨起她的怒火。
下课铃悠扬婉转,知津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睡了大半节课,前面的越淇转过头来:“醒啦?怎么阿绾不在,你困意这么重?”
“嗯。”
“啧,”越淇佯装震惊,“知津啊,你不会真的像阿绾说的那样,相思成疾了吧?”
知津斜了她一眼,越淇立刻老实:“对不起,知津阿姐我错了。”
“滚。”那家伙不在身边确实也没多安静。
“好嘞!”说着她又拍拍正在收作业的数学课代表杨斯凛:“凛凛,作业给我抄抄嘛~”
在撒泼耍滑这方面越淇真是和云绾像双胞胎一样。
不过最近确实不对劲,知津不觉又转起了笔,怎么总是想到她,好像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了一样。
不过越淇确实没有杨斯凛就活不下去了,还是物理意义上的。
“你就不能自己写作业?”知津实在没忍住。
“嘘,”越淇的食指贴上嘴唇,狡黠地笑了笑, “要是我自己写,不就少了一个和凛凛说话的理由?”
“干嘛没话找话?”
越淇无语地看着她:“我在追她啊!”
知津在这方面迟钝得惊人,越淇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深有体会。
“你喜欢她?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她的?”知津有些奇怪,毕竟这位损友看似热情,实则从未对任何事情或任何人产生过兴趣。
“不用确定啊,”越淇一脸过来人的样子,“喜欢就是喜欢,我的心是这么说的。”
“好油。”知津毫不留情地吐槽。
“那杨斯凛呢?她怎么说?”
“不知道,”越淇的脸上闪过些许迷茫,“走一步算一步吧。”
知津拍拍她的肩膀:“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这句话还真是苍白且无力还有点嘲讽。
“…我真的谢谢你。”
她眯起眼睛,憋着一肚子坏水道:“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越淇相当失望:“真没有啊?还以为你和云绾有一腿。”
知津莫名心虚:“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场闹剧的半个当事人杨斯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越淇身后,敲了敲越淇的桌子:“别聊了,快写,我中午交过去。”
越淇冲她飞吻:“爱你,凛凛。”
杨斯凛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成绩很好,常年稳居年级第一,据说是中考考砸了才来他们学校的,高一时和知津一起上过竞赛课,两个人关系还算不错。
越淇好像从高一开始就缠上杨斯凛了,但那时候杨斯凛并不怎么搭理她,两个人有点水火不容的意味,但后来不知怎的关系又变好了。
知津相当不明白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许是受父母失败的婚姻的影响,她对爱情总有些悲观。
上课铃响,人群重归宁静,知津也将头从窗外转过来,只是思绪飘向了更远的远方。老师的讲课声和夏天的烈阳一样令人眩晕,虽然平时嫌弃云绾的闹腾,但不知怎的,自己似乎逐渐习惯了这份喧闹。
昨天晚上按云绾的消息,这两天她就会回来,这样想着,心里莫名有些期待,连转笔的频率也高了几分。
“姚知津,”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应文芷沉声叫她,“你来讲一下这道题的人物心理。”
知津吞了吞口水:“这道体现了人物的思乡之情……”
应文芷无奈地摆摆手: “算了,坐下吧,下次作业字写好看一点。”
越淇在前面偷笑,知津给她翻了个白眼。
知津的语文一直不算好,偏偏姚岑女士还是语文老师,应文芷每次看她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语文的改卷主观性太强烈了,说谁对不都可以?
就像姚岑的婚姻一样,都是凯旋而归的胜者,也都是一无所有的输家。她在这种混淆的交界处长大,在黑白的接线之间小心翼翼地走着,因此,她讨厌一切模糊不定的事物。
姚知津本来打算去小卖部随便对付一顿的,但她的肠胃发出抗议,不得不前往食堂和一群人抢饭。
学校的菜不说好不好吃吧,至少是热的。
“哟,你今天来吃饭了?”越淇和杨斯凛就排在她后面,“你再不来我真的以为你因为阿绾伤心过度了。”
“…盼我点好吧。”
杨斯凛无奈地敲了下越淇的脑袋:“瞎讲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越淇今天和她坦白的缘故,她竟觉得杨斯凛的眼神里有一丝……宠溺?
不不不,一定是她不对劲。
这种八卦向来是越淇和云绾在聊,她平时虽然会听,但不是很在意,今天却不自觉地开始观察起来。
吃饭时那种暗流涌动就更明显了,杨斯凛不属于健谈的类型,越淇就承包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谈话,她不管在讲什么,眼神都落在杨斯凛身上;而杨斯凛看似不在意,眼睛里却盈满笑意。
不管怎么说,姚知津只觉自己头顶发亮,半夜不用开灯的那种。
“发什么呆?”杨斯凛在她旁边坐下,见她一脸呆滞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
已经是晚间课了啊。
夏城中学为学有余力的同学提供一周两次的晚间课,说是“自愿”,实则捆上了那些被老师们认定较为优秀的学生,姚知津和杨斯凛被数学老师严婧捆到了最痛苦的数学课,越淇被应文芷“绑架”到语文课去了。
姚知津还记得高一第一次和杨斯凛一起上竞赛课的场景,开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场面相当尴尬。还是知津先开口问候:“你好,我是姚知津,教室里坐在越淇后面。”
杨斯凛嘴角扬了扬,礼貌回应:“杨斯凛。”
后来两个人经常讨论题目,也就逐渐熟悉起来。
“没,想你呢。”知津想也没想就说出来了,自己也觉得充满歧义,赶忙找补:“不是,我是在想你和越淇…啊不…”越描越黑了。
杨斯凛好像并不太在意,反而自嘲地笑笑:“你看出来了啊。”
知津一愣,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杨斯凛将食指搭在嘴唇上:“帮我保密哦。”
“好。”
“你最近心神不宁的,不会真是相思成疾了吧?”杨斯凛打趣到。
“…你少和越淇学这些奇怪的话术。”
“哪有,”杨斯凛轻笑,“我看你对云绾确实是情深意重啊。”
“…你不会实在转移话题吧?”
“你发现了?”
“…其实还挺生硬的。”
杨斯凛捂嘴笑道:“你说话好直接啊。”
“你也不差。”
杨斯凛叩叩桌子:“下次再和你讲,快上课了。”
“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真的不喜欢云绾?”
上课铃响,老师走进来讲课,知津暗自窃喜。
若自己当真对云绾毫无杂念,怎会因为被打断而庆幸?明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还是自欺欺人,习惯性地压抑自己…
知津常常觉得姚岑女士活得过于压抑,在外人面前要做出一副德高望重的老教师的姿态,要装成一个好母亲,实际上这个家在父亲出轨的那一刻起早就分崩离析,不过维系表面的和谐。只需要一个导火索,这个家就会立刻坍塌。
知津从不认同她,却不自觉地效仿自己唯一的亲人,她只感到无比讽刺。她们都踩在一根无形的线上,小心翼翼地循规蹈矩地走着,害怕脚下一偏,就遍体鳞伤。
等她下课回家写完今天的作业时,已经夜深。听到手机的消息声,她本有些不耐烦,看到手机弹出的消息,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仲夏夜的风是暖的,拂过她的头发丝,一根一根在路灯下熠熠生辉。万家灯火阑珊,她的人间烟火正在路口热情地冲她挥手。
她讨厌不确定的事物,除了她。或者说,喜欢上她,才是知津这十几年人生中,最大的不确定。
知津虚虚踩着的那条线轰然崩塌。
就是个小甜文,不会很长的哈,大概三天更一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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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灯火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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