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砚没有再回，把纸条折好，随手夹在书里，继续写作业。
周络见她动作，知道她是不打算回了，也开始老老实实写起字来。
下课之后，周络戳了戳舒砚的手臂，她转头看去，周络的脸贴在手肘上方，小声说：“这个蛋糕你别吃了，放了这么久，味道一定不好，等改天我再给你带一份吧。”
舒砚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过了两秒俯下身，把蛋糕盒拿出来，打开，盒子里有备好的勺子，她挖起半勺。
周络连忙拉住她的手，微微睁大眼睛：“不要了，等下次我再给你带……”
舒砚瞥了眼握着她手腕的那只白皙的手，很快地说了一句：“没事。”
把那半勺蛋糕放进嘴里，奶油入口即化，甜味在口腔中散开，没有想象中的腻，她咽下之后，微微偏头，对上周络等待的目光，给出评价：“没有坏，很好吃，谢谢你。”
周络这才笑了：“是吧，我也这样觉得！不过……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嘛？你确定没有变质？要不还是不吃了，等下次再买……”
舒砚看出她脸上的一丝担忧，猜想她一定没有吃过剩饭，垂下眼睛，没有过多解释，拿出纸巾擦干净，把勺子转向她：“你尝一下，这上面我没有碰到。”
周络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我不嫌弃！”
接过来尝了一口，“好像是没什么区别诶……”
舒砚的目光落回蛋糕盒上，看着那两个缺口说：“一般蛋糕的保质期是一至两天，长则三四天，最近还在降温，不会这么快变质。”
“唔——”周络恍然，随后笑着凑到舒砚面前：“舒砚，你知道的好多啊！”
她凑近得太突然，有几缕发尾擦过舒砚的腿边，很痒，她把腿往里边缩了缩，躲开她的目光，又怕她的头发落到蛋糕盒里，缓缓伸出一根指尖，把她的长发往旁边拂了拂。
她的发丝仿佛也带着她的温度，热烈滚烫，舒砚蜷起来的指尖热意长存。
她不自然地眨了下眼：“这是常识。”
周络直起身，很坦然：“我就不知道这种事情，你知道得比我多，就是很厉害。”
——一个张口闭口都是家长的小孩，你能知道什么。
她认定她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出手大方，过分洒脱，不吝夸赞，心地善良，换做现在的舒砚，做个朋友可以，但不会深交，更不会和她这种人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展。
舒砚顿了下说：“蛋糕你吃吧，我晚饭吃太多，现在并不饿。”
周络“啊”了一声，声音有点闷：“可你只吃了一口。”
舒砚拿起笔，目光落在题目上，说：“你下次再带给我。”
周络很快接受了她的这句话，声音重归昂扬：“好！”
——不用看就知道，她一定笑得傻乎乎的。
在周络低头吃蛋糕的间隙，舒砚的嘴角在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时，悄悄扬起小小的弧度。
周六，小雨。
学校通常一个月双休一次，剩下每周的周六都要补课，只是不上晚自习。
她们约定的周六那天也需要补课，两人说好等放学直接去吃饭。
放学铃声响起，舒砚正在写数学卷子的倒数第二题，因为计算量大，她还差最后一点，期间注意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视线一偏，就见周络抱着书包笑盈盈地望着她。
她刚想说什么，周络抢先开口：“没事，你先写。”
舒砚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到草稿纸上，但又转头看向她，补充道：“我尽快。”
周络笑着摆手：“没事啦，反正还有很长时间。”
虽然是这样说，但舒砚不喜欢等待，同样也不喜欢叫别人等，尤其是周络热切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后面写的算式明显比前面飘了几分，花费比平时更多的心力才能定神继续算，终于得出答案后，写上去后，立马合上书收拾书包。
等舒砚站起来之后，发现班级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周络背上书包，从座位上蹦起来，欢快地说：“那么现在，让我们去吃饭吧！”
说完蹦出教室，跳到楼梯口，棕色的长发和明黄色的书包跟着她一起舞动，于空中划出兴奋的弧线。
舒砚几乎无法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仅仅吃一顿饭就这么开心。
周络走出几步，发现舒砚还在身后慢吞吞地走，又折返回来，勾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向前走，边走边期待地问：“舒砚，我们去吃什么好呀？”
舒砚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于是说：“我都可以。”
周络离她很近，脑袋几乎要靠上舒砚的肩膀，仰起脸认真地问：“你喜欢吃什么呀？”
“都还好。”
“唔——”周络紧锁着眉，如同拿到一张卷子，碰见一道难题，准备跳过的时候，却发现下一道对她来说依旧是难题。
但她很聪明，很快想到什么，提议道：“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太耗时间，我不去。
“好。”
——我……多嘴了。。
周络很开心，拉着她走出校门，彼时六点过半，乌云还没有散去，天色有点暗，地面上有几滩积水。
周络心情很好，轻轻哼起歌来，舒砚听不出是什么调。
到了门口，周络和她一起坐上那辆黑色的车，两人坐在后排，她听见周络对前排的开车的人说：“阿叔，我要和同学一起去吃火锅，你把我们送去火锅店吧。”
被她换作“阿叔”的人应下，随后启动车子。
周络问：“阿叔，火锅店远吗？”
她的阿叔说：“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
周络应了一声，半个身子陷入座椅里，转过来半个身子，笑盈盈地看向舒砚，眼里闪着光：“我阿叔什么都知道，他一定会带我们去吃一家味道很好的火锅！”
“我只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这边比较了解，没有多么厉害。”
周络说：“比我知道得多就很厉害。”
舒砚想，原来你是厉害的标准线么？
周络说：“对了，阿叔，我要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她叫舒砚，笔墨纸砚的砚，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
阿叔很给面子：“是很好听，你好，舒砚。”
舒砚和她阿叔从后视镜里对视，他看起来年岁在四十岁左右，含笑的样子让人感到亲和，她冲他点头问好：“你好，叔叔。”
“你可以和小络一样，叫我阿叔。小络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没等舒砚说，周络就抢着回答：“那当然是非常好了，我乖巧又听话，漂亮又聪明，谁会不喜欢我呢？你说是不是，舒砚。”
舒砚想到杨璀璨一行人，看着她的表情，脸上分明是笑着的，她却从中看出一丝紧张，周络不想她多说什么，对视的短暂时间里，她明白过来，于是说：“显而易见。”
周络嘴角的笑容更甚，对她阿叔说：“你看吧。而且阿叔，舒砚是我们班级的第一名哦，她的成绩非常好。”
阿叔顺着她的话，惊讶表现得恰到好处：“怪不得，她看起来成绩就很好。”
舒砚觉得她很夸张，六分的事情说成十二分，解释道：“我们班级不好，我的成绩放在年级里根本不够看。”
周络不以为然：“反正比我考得多得多，就是很厉害。”
舒砚诚心发问：“那岂不是很多人比你厉害？”
“但现在我能看见的，只有你一个。”周络说完，补充道：“哦，还有阿叔你，你也算一个。”
阿叔爽朗地笑了。
舒砚也有些无奈地扬起嘴角。
周络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惊奇地凑到她面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至不足半臂：“哇，舒砚，你笑了诶！”
舒砚往后仰了仰头，避开她的视线，“我是正常人，当然会笑。”
周络没有在意她的别扭，她笑着说：“舒砚，你笑起来很漂亮。”
阿叔说：“女孩们笑起来总是漂亮的，尤其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
周络“咿”了一声，说：“阿叔，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阿叔笑了：“或许是真的，不过我想问，放到现在，你们女孩子还会被这样的话骗么？”
周络撇撇嘴：“你都说是骗了，我当然不会上当。”
“那再好不过了。”
“哇，阿叔你也开始操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阿叔冲她眨了下眼：“毕竟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你爸爸首先会狠狠训斥我，其次才是找你。”
周络不置可否地吐了吐舌头，不见得真的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周络重新回到位置上，在舒砚耳边说：“大人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独断专行。”
舒砚看了一眼后视镜，对上阿叔的视线，他显然已经听见，无奈耸了耸肩。
舒砚垂眸，“或许大人也总是下意识关心小孩。”
周络为她帮大人说话表现出夸张的惊讶，睁大眼睛说：“舒砚，我觉得你不是十七岁，而是三十七岁。”
——还真被你说对了，20＋17，刚好三十七。
舒砚有些无语：“另外的二十年是你帮我过的么？”
周络被她这句话逗笑了，笑声清脆：“说不定呢。”
短短二十分钟里，舒砚已经看出来，她是很没心没肺的，十分不吝夸奖，自己是万物的合格线，什么都可以夸赞，也很容易感到幸福快乐。
或许这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
舒砚想，她或许是没有办法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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