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森茫雾气的冬夜街道上，时琰转过头和自己的姐姐对视了片刻。
半晌，他还是固执地说，“我们和你不一样，而且，难道你认为你对秦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只是依赖吗？”
他的问话像是一柄尖利的匕首，雪白的寒芒照亮时瑜，让她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点。
她茫然地愣在原地。
雾气越来越重，说话的功夫，前方两个人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时琰没有管她，甩开时瑜的手径直离开了。
李斐然把祁星涟送到小区门口，祁星涟就跟他道别了。
时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进了单元楼，他明明可以轻易追上她，但他只是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方才在时瑜面前的表现完全是色厉内荏。
他不敢现在追上去，怕自己抓到她之后会忍不住问她和那个男生是什么关系，既然不是因为时瑜，为什么突然对他冷淡避之不及，她对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不敢追，也不敢问。
时瑜落后他很久才回到家，本来酒后微醺犯困，但她现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精神。
正是更深夜静，她忽然听见一阵巨响。并不是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而是像有人压着怒气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那声音并不干脆，而是含着绵延的尾音，宛如发泄后也无法消解的痛苦。
隔着客厅的时琰的房间。
时琰冷眼看着室内的满地狼藉，向来整洁干净的人罕见地没有想去收拾的欲-望，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神情有几分消沉的颓丧。
*
本来张奕和他们下次约的时间在几天后，但第二天中午张奕突然问他们有没有空，说下午培训班那边的课今天暂时停了，他们今天下午可以碰个面。下午三点，还是老地方。
祁星涟和上次一样是背着电脑出来的，张奕继续上次的内容又给他们讲了一些，剩下的他们就可以回去自己准备了，李斐然回去要确定选题和分析思路，假期里还要大量刷题熟悉模型，祁星涟也要大量看论文，了解一下排版格式和各种模型。
这次他们基本上确定了接下来各自要努力的方向，结束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天色黯淡，视物已经有些朦胧。祁星涟没让他们送，自己沿着街道一边逛一边走。
她不想在那个家待着，祁序根本就是以看她在家里痛苦为乐，她干脆在路边慢悠悠地逛，到了晚饭时间，大街上飘起饭菜的香味儿，人们基本都回家吃饭了。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吃饭时，忽然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那视线在昏暗的傍晚如影随形，像一条阴暗又缠人的蛇。有了之前那次经历的祁星涟后背发麻，瞬间汗毛直竖。
她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可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她回家必须路过一条清幽的巷子，好在现在天色还不黑，她想即便是歹徒也没有那么大胆。
尽管如此，她还是攥紧了背包的带子，走路的速度也快了很多，这种时刻，她不由地又想起时琰来。人在遭遇危险时总是下意识地想起让自己安心的人，她甚至已经在想，如果今天会出事，她是不是要给时琰留下遗言——道歉或表白都好。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等她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身后那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已经消失了。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小巷，思索了片刻便继续往前走。
在前面拐过一个弯，时琰突然发现自己把祁星涟跟丢了……
自从昨天知道她回来以后，今天他在家就一直透过窗户留意着小区的情况，果然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看到她出门。
时琰也说不清自己当时的心理，但当他回过神时，他就已经远远地跟着她来到了那家书咖的外面。看到他们是三个人聚在一起学习，而不是两个人出来约会，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出来之后，他也在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看到她警惕不安地握紧了背包带子步履匆匆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吓到她了。于是时琰走的更慢，离她更远了一些。
可没想到，他稍一放松，一抬眼她就不见了。
时琰继续往前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她的身影，却在巷子的一个岔路口处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祁星涟。
时琰：“……”
祁星涟蹙着眉看他，“哥哥，你是在跟踪我吗？”
时琰瞳孔一缩，整个人怔在了原地，“阿涟，我……”
祁星涟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时琰快步追上去，从身后牵住了她的手，“阿涟，你听我解释……”
祁星涟甩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直到时琰猛地从背后抱住她，高大的身形几乎将她完全拢在怀里，隔着身后的背包，她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又急又重的心跳。
祁星涟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她总觉得祁序就像一个折磨她的幽灵一样，她稍一行差踏错，就会被他逮到，然后置自己于死地。
身后时琰在她耳边说着，“先不要走！”
“你要解释什么？不是在跟踪我？”祁星涟的声音很平静，她刚才只是有些惊讶，其实并没有生他的气，但她并不想和他在这里过多停留。
“我……”时琰张了张嘴，却感觉哑口无言。他确实是在跟踪她，甚至一开始是怀揣着想知道她到底要去见谁、去做什么的控制欲去跟踪她。
“我只是很想你，想看看你而已。”他无可辩解，只是把头埋在她颈边低声说着。
祁星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却让她莫名想起被主人丢掉的宠物狗，湿漉漉的眼睛，湿漉漉的呜咽声。
祁星涟颤抖着攥紧了手，如果她犹豫，那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
她拉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视线却只盯在他胸口，“哥哥，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所以，你是真的想和我分开？阿涟，你为什么甚至不敢看着我？你从小就不太会说谎，撒谎的时候，连别人的眼睛都不敢看。”
祁星涟双手在袖子里握得死紧，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眼看他，用尽了自己的意志力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是真的想和你分开。”
时琰回以同样的目光，冷声说，“骗人。”
祁星涟见他怎么都说不通，而且她自己也要坚持不住了，每一个伤害他的眼神和话语，也都同样地伤在她自己心里。
她转身就走，不料刚走出两步，就被一股大力从身后拽住，一切快得来不及反应，等她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她已经被时琰揽在怀里，他一只手掌在她后脑勺上，强迫她仰高了头，去承接一个充满压迫性的炙热的吻。
祁星涟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时琰会对她做出强吻这种事。
她挣扎着推了他几下，但她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禁锢在她的腰上和头上，这点微弱的抗争不仅没能给自己带来片刻的喘息，反而让他受到刺激，将吻进行得更加深入了。
许久之后，他感受到她变得微弱的呼吸，才微微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说，“阿涟，我不相信。而且你还没有告诉我原因，是因为昨晚陪你一起回家的男生吗？”
此言一出，祁星涟的惊惧却更上一层，他怎么会知道……
时琰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伴随着断断续续的轻吻落在她的耳垂，她受不住地往旁边躲，但他的话却让她石化一样僵在原地。
“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没关系，我们可以不告诉他……”
他误以为她和李斐然有暧昧的关系，却说要继续跟她在一起，甚至瞒着李斐然也没关系……
祁星涟猛地推开他，“时琰！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时琰在觉察到自己的过分之外，先是因为她的称呼感到心口有轻微的麻意。
她甚至微微抬起手，他都怀疑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照着他的脸打下来的。
祁星涟眼里有水色，她似乎真的生气了，又生气又委屈地怒视着他。
时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离谱，他只是不想失去她，刚才的话当然也是气话，他怎么可能容忍她除了他以外还和别的男生亲近？
“我和李斐然只是同学，我们最近是因为数学建模大赛才一起学习的。”祁星涟哽咽着说。
时琰乖顺地垂着头，刚才的偏执气焰瞬间偃旗息鼓，语气都变的呆呆的，生怕再触怒她，“好的，我……知道了。”
祁星涟见他听进去了，转身就走。时琰在身后她身后跟着。
“阿涟，我不是故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生气了好不好？”
祁星涟只是一昧的往前走，在走出巷子时头也没回地说了句，“进了小区之后就不能跟着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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