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饭盒里是小米粥和一颗剥好的鸡蛋,一个里面是一些清炒油麦菜和几片葱油饼,还热乎乎的。
白文端着粥围着姜年转着圈地打量,姜年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问:“干嘛?”
“真是春天的小树苗,一天一个样啊,几天不见,声音都变啦?!”白文看着比她高出半头的少年,个头是早就比她高了,一直还觉得小屁孩一个,如今这声音一变,整个形象瞬间高大起来:“长大了呀!”
姜涛捂着嘴乐:“我们也吓一跳,睡一觉起来就变成这样。”
“快吃!”姜年表情一本正经,把白文的电动车从店里推出来,前段时间车闸有点不灵,送修后白文没时间取,让姜年帮她取回来就一直放在果蔬店里。
“姜涛,一会就给妈送家去,哥回来做午饭,给你带卤肉。”
“好。”
白文赶紧把粥喝完,饭盒递给姜涛:“还有小酥肉和肉夹馍,你还想吃什么呀?”
“谢谢文文姐,够啦!”姜涛笑的眼睛弯弯。
“妈,我们走了。”
“阿姨再见。”
“骑慢点呦。”女人微笑着对他们摆手。
“哎,知道了。”姜年回应着母亲的叮嘱,扣好头盔的卡扣,又检查了一下白文的头盔,就载着她稳稳地向前骑去,留下母亲温和深远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
“妈妈,冷不冷?”姜涛走过去把母亲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不冷。”母亲轻轻握住儿子的手,抬头亲昵地笑了笑。
春节将至,小商品城里一派浓郁的节日气氛,商家都挂起了灯笼,照的店铺红彤彤一片,喜气洋洋的。
姜年提着几个袋子跟在白文旁边,在人挤人的甬道里来来回回的选购商品,白文买了十几盒卡子,一打菲灵发胶,各类假睫毛,还有手工要用的各种珠环配件……
于是姜年手上的袋子就越拎越多。
实际需要的东西总是比计划买的东西要多的多,终于白文觉得差不多了,两人就准备回去,路过一家烟花店铺,白文随口问姜年:“你家年货准备好了吧?烟花买了没有?”
“我家不买烟花。”
“为啥?宁安好像没禁放吧?”
“能放,别人放看看就好,我家里没放过烟花,之前我小,我妈也没给我买过,后来我妈生病,更不会买了,多贵!而且两个小孩,烟花太危险了,出事我处理不了。”
“那……”白文看看琳琅满目的各色烟花:“今年想不想放?我们买点?”
姜年摇摇头:“不用,看别人放就挺好,什么样的都有,还不用挨冻,还没有危险。”
白文点点头,两人出了小商品城又路过一家服装店,白文扭头看他:“那我送你身衣服吧,你看你棉袄袖子也短了,裤子裤腿也短了。”
“不用啦,冬天都要过去了。”
“过年也要穿新衣呀,再说这个冬天多亏你帮我,谢谢你是非常应该的!走吧。”
姜年看看她,没再拒绝,跟着白文走进店里。
白文给他挑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蓝白黑三色菱形拼接,穿在身上帅气清爽,又拿了一条加绒的暗灰色运动裤,裤脚收紧,看着有型又暖和,俩人又去给姜涛买了吃的,便提着大包小袋,愉快地满载而归。
春节很快来了,对于独居的白文来说,任何节日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和母亲没有往来,和父亲电话也很少,大部分时候发几条微信问候一下就完事。
父亲不会给她压岁钱,她也没给过父亲孝敬的红包。寡寡淡淡,多年来一直如此。
这几天她都在赶一批配饰,是一部古风网剧向她订购的五十多件角色饰品,昨天做到三点多才终于搞完,然后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热了昨晚的粥喝,又一一回复了工作信息、朋友们的拜年信息。
郭飞的飞鸟集出了第二本,里面有三张她的照片,之前问她要了版权。书出来了,给她打了个电话聊了十几分钟,说年后碰面带一本给她。
冰箱里还有好几盒姜年拿来的水果,她挑出一盒带柠檬和百香果的,煮了一壶果茶,便坐下来整理打包做好饰品,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炮竹声,除此之外竟然比平时还安静,路上车也少,行人更少,过年了,想来大家都休息在家准备年夜饭了。
姜年在干吗?
今天他十四岁生日。
刚想着,手机微信就响了一下:‘文文姐,起来没?干吗呢?’
‘做饰品。’
‘我们包了饺子,晚一点给你送过去一盘。’
‘今天你生日,生日快乐呀。’
‘哈哈,全国人民都在给我庆祝!同乐啊!’
‘下午我去市里空运饰品给首都,他们开春要开机,妆还没定好在等饰品,你晚一点过来,我有生日礼物给你。’
‘啥?’
‘过来就知道了。’
姜年十一点多端着饺子过来时,白文在准备火锅,投影屏上播放着春晚,家里熏着香,地灯和顶灯都开着,香暖融融。
白文洗了澡,头发也没吹太干,随意地用爪夹夹着,穿着肥大的T恤和睡裤,看着温柔又舒服,姜年阴郁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
看他穿着她买的那件羽绒服,白文接过饺子盘笑着称赞他:“真精神!多帅!”
姜年嘴角拉出个长长的弧度,耸起肩膀摊开手,摆了个帅帅pose给她。
换了鞋,脱下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挂上,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茶几上咕嘟咕嘟沸腾翻滚的红汤锅:“文文姐,你年夜饭就吃火锅啊?”
“对呀,好吃又好做,你还能不能陪我再吃点?”
姜年点点头:“我就吃了几个饺子,正饿着。”
白文看看他:“你妈和姜涛都睡了?”
“嗯,我爸回来了,晚饭喝了酒,大过年的不想看他闹腾,索性给灌醉了,刚照顾着他和我妈都睡下,姜涛也睡了,我才出的门。”姜年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看见他就倒胃口……”
白文递给他一双筷子:“那正好吃火锅。”
“文文姐,我的礼物呢?”姜年眼巴巴的。
白文去卧室拿了个包装精美的黑色礼盒出来递给他。
姜年兴高采烈地接过去:“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文文姐你真好!”
白文看他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打开盒盖端详着自己的生日礼物:“是剃须刀吗?”
“嗯,男子汉,长大了要注意仪表,你要养成刮胡子的习惯了。”
姜年刚想说什么,投影屏里传来春晚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紧接着,窗外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三三两两地响起来,很快汇聚成一片震天的轰响声,仿佛整个宁安都在十二点跨年的时刻沸腾了。
白文和姜年站在窗前看着天空中不断绽开的绚烂烟花赞叹着。
多美啊……
真好看!
如此辞了旧岁,迎来新年,却也让人颇为感慨,思绪良多。
“文文姐?是不是看着更好?”炮声渐息,姜年抱着礼盒扭头看她。
“嗯,确实比自己放方便很多,还不冷。”
“文文姐,你什么时候生日?”
“我在夏天。”
“等你生日,我也准备礼物给你。”
俩人吃着火锅看了一部老电影《乱世佳人》,这是他第一次看爱情电影,明媚复古的画面,诗一般的田园,他沉浸在剧情里,直到结尾序幕拉开,他揉了揉眼睛,回头才发现白文已经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年轻手轻脚起来关了灯,找了条薄被给白文盖上,就在地垫上背靠沙发,盘膝坐下来。
万籁俱寂,新年的第一天这么安静!他仰头枕在沙发上,听着白文的呼吸声,思绪纷杂,半梦半醒。
六点,马路上开始有汽车开动的声音,兜里的手机闹钟震动起来,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缓了缓,坐起身扭头看了看埋在薄被里睡的香甜的白文,起来收拾了茶几上的杯盘狼藉,在电锅里熬了粥,洗干净盘碗,站在玄关穿鞋时抬头看看沙发上酣睡的白文,拿好外套,抱着自己的礼物,不声不响出了门。
他记得初六她有妆,他得安排出时间陪她去,那个化妆箱太重了,他总担心万一化妆的地方没有电梯,她怎么提的上去。
他爸还在家里,他不在的话母亲和姜涛就只有挨欺负的份,大过年的,怎么样也得想办法先维持住表面的平和。
今天他就要开店,附近市场和超市初三才开门,这几天说不准会有生意也不一定,能赚一点是一点。
他妈明天得去透析,得先和医生打一下招呼,人家都放假在家。
他推门进去就听见父亲鼾声震天,他换了鞋,把收到的礼物放回自己房间就去看母亲。
推开半掩着的房门,一股混合着宿醉的闷湿臭味扑面而来,他抽起眉头,绕到母亲身边按开床头的夜灯低头看她,母亲脸色蜡黄,眼眶发青,看着很不好,他抬手轻轻抚摸母亲的额发:“妈?”
女人微微睁开眼睛,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姜年伸手到母亲被子里摸了摸床褥:“妈,哪不舒服吗?想不想去厕所?”
女人点点头,姜年便扶她起来,拿过外套给她搭上,领着她慢慢往厕所走去,他感觉母亲腿脚发软,情况比平时要糟糕的多,坐在马桶上后就开始喘粗气,身体顺着马桶向下滑去,眼中突然流出了眼泪。
姜年手臂穿过母亲腋下撑起母亲,惊惧的直发抖:“妈!妈?你怎么了?”
叫了两声没反应,他弯腰把母亲的身体搭在自己肩膀上,边伸手给母亲提起裤子边冲着卫生间门外喊:“姜涛!姜涛快起来,妈有点不好!”
姜涛穿着白格子的睡衣站在卫生间门口,有点懵:“……哥?”
“把三轮车推出来,带妈去医院!”
“哦!”姜涛转身向外跑。
“衣服穿好!”
“哦!”
姜年把母亲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母亲瘫成一团,他急急忙忙给母亲把衣服鞋袜穿好,回房间拿了卡和现金,出来背起母亲就开门下楼。
肺水肿引起了心力衰竭。
白文睡醒在家里喝粥的时候,姜年正揽着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的姜涛在急救室门外站着:“哥……”
“不哭,别怕,没事,哥在呢?”
“妈妈会不会死?”
“……不会,你饿不饿?”
姜涛把头埋在他怀里摇了摇。
情况是控制住了,但医生出来时眉头皱的紧紧的,等护士把病人推进病房后,他拍着姜年的肩膀:“准备准备吧,日子差不多了……”
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他摇摇头:“唉,接受现实,早做准备。”
初五的晚上,姜年给白文发了个微信说他不能陪她出妆了,他妈住院了。
姜年好几天没来也没联系她,她以为他爸在家给他绊住了,也就没打扰他,却不想原来是他妈住院了。
她忙回信息说没事,让他先好好照顾母亲,等她忙完了去探望她。
一忙起来就早出晚归,昏天黑地的,她空闲时给姜年发信息询问,得到的回复也是简短的‘还行’,‘挺好的’之类。
只是有时候下午回来看见果蔬店始终锁着门,她便隐约觉得情况应该挺严重的,不然姜年是一定会开门营业的。
正月十四凌晨她坐动车去了网络平台元宵节晚会直播现场,正月十五晚八点正式开播前还有一次带妆彩排,这是他们平台第一次做这种大型演艺活动,邀请了许多明星演员、爱豆网红来表演,特别重视。
各路人马都是总策划各处挖来的,她的男造很好,前几年报过很多韩国日本的造型大师课,扎扎实实学过,这次过来就是因为之前合作过的一个造星综艺的导演推荐的。
那个综艺节目是把海选上来25位梦想成为明星的素人,通过全方位打造后进行各项艺能比赛,然后选出其中优秀的和平台签约出道。
造型设计是她做的,再由老师审核修改最后定妆,经过她们团队妆造后,参赛选手妆容精致,个人特点明显,星味十足,得到观众的一致好评。
名头自然是老师的,但深度合作过的,知道技术部分在她这里。
所以这次过来,她主要负责四个男爱豆组合的妆造工作,联系了八个之前搭过活儿的化妆助理来协助她,九个人在主会场外面碰头,白文简短地给大家安排了一下工作,四个爱豆组合的人员资料是早就发给她们了,舞台服装也是确定节目后就定下来的,白文发给总策划组的造型设计图修修改改,最后也签字确认了,今天彩排过后会根据现场情况再做一些调整,估计也不会改动太大,她配饰配件带了很多,足够以不变应万变了。
然而现场的情况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各个工作组都是临时组建的,为了节省预算,一个大的工作组都没有请,基本上都是个人小团队作战,人员上面就比较碎,虽然胜任方面不用太担心,但大家没有磨合过,都各自为营,缺少沟通和默契,后台就人仰马翻的一片混乱。
她们找到了分配的化妆间,负责外联的姑娘立刻去找服装取衣服,服装那边忙的焦头烂额,抽不出人手配合她们这边,姑娘只好自己把衣服拉回化妆间,32套衣服和鞋子,要核对件数,查验鞋码,看看有没有少了配件,有没有开线损坏,还要根据一会上身的情况做一下大小的修改。
正月十四下午三点开始最后的带妆彩排,早上七点,第一组八个人,带着几个助理就来到了化妆间,只有五个妆位,剩下的人安安静静挤在化妆间的两组沙发上打游戏,化妆助理已经把对应的妆造图插在了化妆镜上给化妆师参考,姑娘们按部就班开始给艺人吹发、卷发、做基础打底。
白文带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在给组合的领队化妆,他们的节目是电音的唱跳,眼线需要半包,都是短发造型,舞台上是大片大片的光速,所以需要头发颜色上也有机械感,她准备了灰蓝色的发喷。
她是在高压工作环境下习惯了的,手上很快,化完一个就去给下一个做五官和发型,妆发好了的立刻有化妆助理过来请去换衣服,做细节修改调整。
人员一组一组的来,挤满人的化妆间闹哄哄的,都是年轻张扬的男孩子,相熟的勾肩搭背挤在一起聊天,互相看不对眼的还要拌几句嘴,助理们跑前跑后要热水的,取外卖咖啡的,翻手机充电器的,白文九个人在拥挤嘈杂的房间里,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一个接一个的顺利出妆。
妆发服装都调整好的拍几组妆造照片后就去熟悉舞台了,最后一个组合下午一点进来化妆间,白文她们几个人刚抽空啃了几口汉堡就接着忙碌起来,一行六个人,和一个大牌老歌手做舞台联动,是压轴的节目,水墨古风的服装,头发也要偏中式的发髻,白文看了资料知道他们六个现在都有很长的狼尾,她就做了十来个带卡的坠形发髻,固定在前区和后区折合线上,刘海卷高做蓬松,两鬓留出两缕发须,后面长长的狼尾做了飞发处理,他们的舞蹈是古风扇子舞,搭配这个造型就非常有意气风发的书生畅游长街,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恣意快慰感。
妆面白文挑高拉长了眉毛,斜飞入鬓,眼尾轻点了桃花红,六个男孩子换好衣服,立刻就有了从古风画卷里御风而出的文人仙姿之气。
彩排按时开始了,催场拿着节目单来督促演员去后台备场。
白文安排三个助理留下来等彩排完了收回衣服配饰,检查确认无误后再收工,她领着其他五个姑娘回酒店休息。
彩排完各组负责人应该还会碰头开个会,把需要注意或调整的地方一一明确,在这之前她得睡一觉,这两天赶妆赶的真是太累了。
回酒店简单洗漱一下,她一头栽在床上就要睡着,迷迷糊糊间脑海里浮现出刚刚舞台上,在绚烂灯光下纵情舞蹈的男孩们。
她就想到了站在果蔬店里的那个少年。
她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姜年,阿姨好点了吗?”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翻个身,她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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