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东，深川，玉安国际机场。
世安代那边催得很急，说是目前除了百里剑英，还有三个世安代承认的大代理在等着开一个紧急会议。
宗潇在头等舱候机室吃了三盘精致的蛋糕，边吃边跟贺瑾秋分享。
“这个好吃。”
宗少爷的分享一般类似于强迫，他死掰着贺瑾秋的肩膀把小蛋糕往他嘴里塞，无视贺大代理拼命挣扎的痛苦面具，“你尝尝看嘛。”
“我不喜欢太甜的。”贺瑾秋仍在挣扎，但幅度又不好太大，候机室里的人太多了，却又并不喧哗，一旦宗潇闹起来，就算他们代理的体质特殊也能收获一大圈目光。
宗潇直接把蛋糕扔进嘴里，换了一个要塞贺瑾秋，“那你吃这个。”
“……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都给你不甜的了你怎么还意见这么多，是欲拒还迎吗？”
贺瑾秋看了宗潇一眼，宗潇皱着眉，一脸大爷样，满脸写着你真不好讨好，我快没耐心了的表情。
“那你放着我自己拿。”
“都是进你嘴里有什么差？”
算了。贺瑾秋就着宗潇的手把蛋糕吃了，看到宗潇心情愉快地抽手回去，垂着眼睛啃了啃自己残余着奶油和蛋糕屑的指尖。
……这真的太没自觉了。
早晨收到吴闻的消息两个人就直接出发，没打扰还在睡梦里的贺音和贺瑾春。吴闻没再来消息，他自己也要去世安代，早他们几步已经上飞机了。
贺瑾春在路上来过了电话，骂他们言而无信，半个月改一周一周改几天。
宗潇旁听得十分认可，贺瑾秋一边跟贺瑾春说到了工作岗位身不由己，一边不让宗潇在旁边点头摇头大放厥词称赞贺瑾春劈头盖脸的批评。
火上浇油。
登机时间一到，贺瑾秋拎着宗潇就准备离开候机室，宗潇闻到奶油意大利面的香味，“我们不能吃完再走吗？”
“不能，只剩十分钟了。”
候机室里三个餐厅刚开张，两个中餐一个西餐，现捞的汤面前排起队伍，自助台前的人端着盘子来来去去。
“不能改时间吗？”
“不能。”贺瑾秋带着宗潇往扶梯下走，“票也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宗潇巴巴地回头看了一眼，揉了揉肚子。
“世安代。”贺瑾秋看他那动作就无语，“你还没吃饱？”
宗潇眯着眼睛，夸张地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就吃这么点怎么吃得饱？”
国际航班的头等舱单人单座，座位宽敞，半弧形的私密空间前配电视后配沙发，宗大少爷熟门熟路往后一靠，倚得骨头都酥了，问贺瑾秋，“你坐过私人飞机吗？”
“嗯。”
“哎？你也有私人飞机吗？”
贺瑾秋就坐宗潇旁边的座位，远离骚扰是不可能的，“有些委托是坐私人飞机去的，直达委托人的岛屿或者领地。”
“哦。”宗潇听半天就抓了一个重点，贺瑾秋没有私人飞机，“那你喜欢吗？”
贺瑾秋转过来看着他，“什么？”
“你喜欢私人飞机吗？我送你一架怎么样？”
这个人到底是过得有多肆意妄为，才能说出这种把私人飞机当玩具的话？
看出了贺瑾秋表情里的意思，宗潇一挑眉，非常不在乎道，“买飞机没什么啊，如果你想要的话。”
“……你有多少钱？”
宗潇瘫在那里，动作别扭地耸了耸肩，“没概念，反正很多。”
贺瑾秋看了他一会，然后收回视线，空姐从他们俩中间走过，贺瑾秋只微微偏过脸问，“宗家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吗？”
这种问题格外私密，尤其是当他们背后的家族属于稳定三角中相互对立又相互支撑的关系。
但宗潇对贺瑾秋倒没什么藏匿的想法，他一贯也不会费脑子去藏什么东西，像是毫无城府一样锋芒毕露——
“不知道。”宗潇想都没想直接答道，“又不重要，他们太渺小了。你之前知道我吗？”
“……知道。”
宗潇往上蹭了蹭，坐直了一点，“我能不能跟你坐？”
“不能，太明显了。”
宗潇把修长的腿架到座位上，鞋都没脱，左右晃了晃，看起来非常舒坦，但又欠了点什么。
他抬起眼睛看着贺瑾秋，好奇道，“知道我什么啊？”
“基本不出门，宗家的阎罗，在宗家杀过人，脾气喜怒无常。”贺瑾秋随口给他列了几个，“说你是宗家的底牌，所以一直藏了这么久。”
“是噢。”宗潇笑起来，唇角被牵动，撩起，酒窝一下子如同沙流里的漩涡，柔软细腻而不可抗拒。异于常人的眼睛甚至有种莫名的纯澈和漠然，看起来更像是造物而不是人类。
“我是宗家的底牌，因为‘虚室生白’。”宗潇歪歪地向贺瑾秋靠过去一点，语调起伏得明显，仿佛是咋呼的调侃，虽然两个人间还隔着条过道，但却不影响他散发魅力，“现在还有大——”
才一个晃眼，宗潇就被贺瑾秋用掌心盖住下半张脸，贺瑾秋突如其来站在过道上，制止他继续说话。
触入的手感像是薄软好吃的奶皮，再多用点力就能捏碎开。
宗潇的眼睛睁得很大，猫的眼睛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贺瑾秋。
“我们说好了。”贺瑾秋撤开手，微微低头。
宗潇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坐正了一点，“你那么在意干嘛啦……你不是沈家的人吗？沈家要是比宗家更早知道，我不就能把本家那群下不了蛋的阉鸡气死……？”
贺瑾秋默默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对宗潇这张口无遮拦的嘴非常无言以对，“你在宗家也这么说话？”
“谁敢堵老子的嘴？”
“你爸妈？”贺瑾秋坐了回去。
“他们怕我。”宗潇笑得非常得意，满脸哼哼的，“你以为谁都是你，我对你可是天下第一好的。”
贺瑾秋脑海里闪过“天下第一好”的对待，贺杂种、收拾你、半夜凌虐、硬喂蛋糕……咽下一口差点叹出的气，“错爱了。”
空姐提醒大家系安全带，这个倒简单，宗少爷“咔哒”一声系上了。
“调紧点。”贺瑾秋对他道，“松成那样能把我们都系上了。”
宗潇无辜地睁着大眼睛，好像他贺瑾秋在用什么爪哇语说话。
贺瑾秋知道他意思，干脆地起身去帮他调，拉紧的安全带扣紧了宗少爷的腰，“会了没？”
宗少爷非常诚实，“眼睛会了。”
“你试试。”
宗潇一扯拉得老松，“真会了，能绑两个人啊，你跟我坐吧？”
“这就一个座位。”
“我抱你。”宗潇自告奋勇。
“不要。”
宗潇意味深长地“喔……”了一声，用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冲贺瑾秋挑眉，“不然你抱我也行。”
贺瑾秋没说话，把他的安全带系紧，回座位了。
抵达世安代欧洲总部的时候接近深夜，宗潇的时差总算回来了，带着倦意变得有点烦躁。
世安代派来的人毕恭毕敬把他们接上车，但主要的尊重是对着贺瑾秋的，倒不是对着宗潇。
宗大少爷虽然威名远扬，在世安代也有很多人好奇他，不过实打实的实力在世安代才是等级的顺位基础，目前尚未转正的身份让他就只像是贺瑾秋的花蝴蝶跟班。
上车后，宗潇往贺瑾秋身边一窝，半闭着眼睛开始嘟囔，“我好困啊，秋。”
前排司机目不斜视，但多少是对耳朵，贺瑾秋把挡板升起，对宗潇道，“你先睡吧。”
“你不睡吗？”
“一会就要开会了。”
宗潇蹙紧眉头在那里揉眼睛，“世安代为什么不在星国……星国按道理是发展最悠久的吧？”
“世安代的位置两年一换，目前还在轮蹲。”
宗潇打了个哈欠，一路下蹭直接躺贺瑾秋腿上了，“等会我才不去。”
“嗯。”
“嗯？”贺瑾秋的答应让宗潇一下子睁开眼睛，“你答应得太干脆了，有猫腻，为什么不让我去？”
贺瑾秋默了一下，“你要去也行。”
“什么啊？”宗潇至少醒了一半，“什么意思啊？”他的手后伸，抓着贺瑾秋的膝盖，用蛮力逼着他说话。
“……你的眼睛和那种石头太像了，那些世安代的人还有大代理看了会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宗潇莫名其妙，自己揣测道，“这也太特么的好看了，人也能长出这样的眼睛吗？”
贺瑾秋垂眸看着宗潇，宗潇手欠一样去掀他绑眼的绸缎，从一隙里看到贺瑾秋荧荧血红的眼睛。
“你眼睛也很好看啊，他们怎么不说？”
“他们已经知道我是混血了。”贺瑾秋拿开宗潇的手，宗潇挣开手就反过来抓着贺瑾秋的手摇，贺瑾秋没管他，“那你呢？”
“什么我啊？”
贺瑾秋不知道宗潇是不是在装傻，干脆直白道，“一般人真的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看，你觉得你正常吗？”
宗潇眯起眼睛，冲贺瑾秋托了下脸，“原来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啊……好看得都不正常了，难怪你对我这么好，你好肤浅。”
贺瑾秋直接屏蔽，找下一个理由，“现在灵气流散那么严重，宗家竟然能诞生出一个‘虚室生白’。”贺瑾秋看着宗潇露出笑容，跟班宗小蝴蝶笑得吊儿郎当的，就算是这样，那两个酒窝也能把人溺死。贺瑾秋顿了一下，继续问，“……你是怎么来的？”
“有丝分裂。”
……知识面还挺全的。
“说真的。”
“爹妈生的呗，我哪知道，我又不记得。”
贺瑾秋定定看了宗潇一眼，宗潇看起来真的满不在乎，确实不像在撒谎。
“你真不知道？”
“你好啰嗦啊，我真不知道，我一点也不好奇。”宗潇冲贺瑾秋翻白眼，珊瑚色的睫毛在夜色里动了动，“知道你好奇了，下次我回去问问那群老不死的再告诉你。”
“不要去问。”贺瑾秋对宗潇说。
宗潇好像刚发现翻白眼很好玩，正稀里呼噜地到处乱转，翻得眼睫像是蝴蝶翅膀一样一扇一扇的。
贺瑾秋捏住宗潇的脸，宗潇终于看向他，“别去问，问了他们会觉得这是沈家的意思。”
“这不是沈家的意思吗？”宗潇被捏着脸，含含糊糊问。
“不是。”
“你不是沈家的狗腿子吗？”
“……是。”
宗潇突然眉头一皱，了悟地神秘兮兮道，“你背叛沈家啦？”
“没有。”
逻辑断线，宗大少爷捋不清楚也不想捋，竟然干脆地换了个极其聪明的问法，“如果我问出来了，告诉你了，你会告诉沈家吗？”
贺瑾秋没说话，路灯在窗外一映一映，把贺瑾秋的五官摩挲得格外深刻。
轮蹲的深夜灯火温喧，街上却比较寂静，建筑虽然都很现代化，但难免还浸润着历史余留的宫廷感。
车辆驶过长桥，夜色深沉，宽阔的缓河里滴入流光，波澜微微。
“秋？”
贺瑾秋被折腾多了，一看十连秋在即，立刻说道，“不会。”
宗潇长长“喔——”了一声，低声道，“我懂了。”
贺瑾秋看他。
宗潇躺在贺瑾秋腿上，左右摇了摇头，蹭得像是个枕女人腿的舒适大少爷，“你被宗家少爷的脸俘获，背地里肤浅地变成了宗家的狗腿子，好没用，立场一点也不坚定。”
“别躺了。”贺瑾秋无情道，“起来。”
宗潇嗷地一下躺得死稳，“你立场超坚定，你好高尚。”
贺瑾秋没理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不介意我是沈家的人？”
“不介意啊。”宗潇带着点哼得意洋洋，冲贺瑾秋眨眨眼睛，“你迟早是我的人。”
贺瑾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然你还是起来吧。”
“为什么！我又哪说错了？那我是你的人，我是你的人总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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