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晨主动先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声音依旧沉稳,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坦白只是寻常聊天:“今天晚饭吃炒菜怎么样?你搜搜看餐厅?”
许念一立刻摇了摇头,“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民宿休息休息,我带了自热火锅,回去泡一泡就行。”
她现在急需一个绝对安静、没有谈晨的空间。
谈晨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她故作镇定的伪装。
但他也没有勉强,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吃点吧,别多想,早点休息。”
怎么可能不多想!!
回到独属于自己的那间温馨的房间,许念一终于可以长长地出一口气了。
洗了个热水澡驱散身上的寒意后,她从行李里拿出海底捞自热火锅,走到落地窗前的飘窗边,把火锅放在小茶桌上。
撕掉塑封,打开盖子,拆开食材包和底料,放入加热包,加上矿泉水,盖上盖子。
她抱着膝盖坐在了茶桌边的日式蒲团坐垫上,听着盖着盖子的自热锅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的响声,出气孔慢慢升起白色蒸汽。
她的思绪,也随着这袅袅白烟,在遥远的学生时代和现在混乱的飘飞。
她真的无法理解谈晨的逻辑。
口口声声说不喜欢自己,却又想陪在自己身边?
守护?
这算什么?
当什么无私奉献的护花使者吗?
她需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守护吗?
如果不喜欢,谁要他阴魂不散的陪在身边?
他那张招蜂引蝶的帅脸和与外表不符的细心体贴,简直是耽误她开始恋情、认识其他男生的最大障碍!
且有他这么个“标杆”立在旁边,让她还怎么看上其他普通男性?
就算万一看上了,有这么一位关系道不明、颜值又爆表的男性友人默默守护,新恋情肯定也得黄!
她烦躁地拆开一次性筷子,无意识地用牙齿啃咬着光滑的筷子尖端,上面很快就留下了几个清晰的牙印。
可是,就算把筷子啃秃了,她也想不明白谈晨那套守护论到底是个什么鬼!
纠结、疑惑、还有被他脱口而出的“不是喜欢”的郁闷,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急需一个外援来帮她分析这团乱七八糟的情感。
她猛地抓过手机,给之前单位要好的闺蜜,人送外号“女海王”的奚盈盈拨去了视频电话。
电话接通,屏幕那端立刻出现正在吃饭的姣好面容,背景是她熟悉的公寓景象。
“念念!我的宝!你玩得怎么样呀~”奚盈盈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慵懒又亲昵的腔调,“我可太羡慕你的生活了!我刷了你的vlog,新疆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今年年假我说什么也得去玩一趟,到时候你必须把你的独家攻略全部分享给我哈!”
两人先就着许念一这些天的游玩体验热络地交流了一番,许念一简单提了提苏晓晓和王悦的事,奚盈盈立刻在屏幕那头疯狂输出了一通对那两人的鄙视和批判,还以老母亲般的口吻叮嘱:“念念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出门在外,一定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不要轻信任何陌生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巴拉巴拉......”
然后,她话锋突然一转,脸上露出了暧昧又八卦的笑容,凑近屏幕压低声音问:“哎,你刚说的那个和你一起帮你开车的初中男同学究竟是啥关系呀?之前在改装车子的视频里就看到了,我还以为是修车店的小哥哥呢,当时就觉得真帅啊!那清冷的气质,那高挺的鼻梁,那性感的薄唇。我还在想,要不是他远在新疆,我高低得想办法把他纳进我的鱼塘里养着。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我好姐妹的鱼呀!”视频里的奚盈盈促狭地挑了挑眉,眼神里充满了想吃瓜的兴奋。
“唉......”许念一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脸垮了下来。
她放下筷子,抱着抱枕,把今天傍晚在雪山顶上,谈晨那番石破天惊的守护宣言,以及初中那段她也才刚知情的往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给了奚盈盈听。
她迫切需要这位阅男无数、经验丰富的海王帮忙分析一下,谈晨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奚盈盈在电话那头听得眼睛越瞪越大。
她摸了摸自己新做的美甲上的饰品,坦诚地说:“乖乖!我纵横情场这么多年,各种奇葩也算见过不少,但这种奇奇怪怪、深情又别扭的男人,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接着便开始认真的帮忙分析。
“按常理来说,他肯定是喜欢你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呢,喜欢却不追求,只搞默默守护这一套,排除他脑子有坑这个可能之外,一般来说,只有三个可能的原因。”
许念一乖宝宝一般的坐着倾听。
“第一”她伸出一只手指,“他觉得你有对象了,或者有喜欢的人,他不愿意横刀夺爱,破坏你的幸福,所以只能忍着心痛,扮演深情男二,在旁边默默守护着你。”
许念一立刻否定了,“不可能啊,同行这十几天,我就没跟任何异性有过联系,而且我都敢和他一个男的出门玩,明显单身啊!”
“那好吧,排除这个。”奚盈盈伸出第二根手指,表情变得有点严肃,“那第二个原因,可能就是他自卑,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她顿了顿,仔细询问道,“你刚说他家条件应该不错,是吧?如果不是经济或者家庭原因导致的自卑,那剩下的只能是身体上的了。”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拔高了音量,语气带着夸张的惊恐。
“天呐!念念!他不会是那里不行吧!!我跟你说,这可不行!绝对不行!这可是关系到你下半辈子幸福的终生大事!硬件设施有问题,其他再优秀那也是白搭啊!这可不能心软!”
“噗!咳咳咳!”许念一正喝矿泉水呢,直接被奚盈盈这生猛无比的猜测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通红,不知道是呛的还是羞的。
她又赶紧吨吨吨灌了几大口,好不容易顺过气,眼眶都咳得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水汪汪的。
她又羞又恼地反驳,“你这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也太生猛了!怎么可能!不会的!我感觉他身体挺好的啊,力气那么大,滑雪也那么厉害!而且,不是你说的吗,看男人要看鼻子,你都说他鼻梁高了,这种男人那方面一般不都......不都挺厉害的吗?”最后几句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细听几乎听不到。
“咚咚咚!”
她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她逃避话题一样,赶紧对奚盈盈说了句“你等一下!有人敲门!”
然后手忙脚乱地放下手机,趿拉着拖鞋跑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谈晨。
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即使在充满暖气的走廊里,周身也还萦绕着一股从室外带来的寒气。
这让只穿着单薄短袖睡衣的许念一控制不住地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而在谈晨眼中,此刻的许念一是另一种景象。
穿着一身柔软舒适的纯棉白色睡衣,领口袖口点缀着蕾丝花边,头发随意地抓成一个松垮的丸子,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脖子上,皮肤在室内光线照耀下显得异常白皙。不知道是不是火锅吃的,脸蛋还带着红晕,像颗水蜜桃一样,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显得水汪汪、雾蒙蒙的,整个人看起来又纯又欲。
“不好意思”谈晨声音带着一丝内疚,“我刚回来,身上寒气重,冷到你了。我应该等一会儿,暖和点了再过来的。不过怕菜凉了。”
他递过来一个干净的打包袋,“这个给你。昨天吃火锅时,你不是念叨这几天肉吃太多了,有点腻,想吃点清爽的素菜吗?我刚才吃的那家餐厅有你爱吃的干煸四季豆,就给你打包了一份。”
他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距离。
“我身上寒气太重了,你快关门进去吧,别着凉了。”
“哦,好,谢谢你。你也早点睡哈。”
许念一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刚才和奚盈盈那些“不行”、“厉害”的虎狼之词,此刻羞得根本不敢多看谈晨一眼,接过袋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就飞快地关上了房门。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又跑又跳地冲回窗边的榻榻米,抓起手机,对着屏幕那端看好戏的奚盈盈压低声音激动地控诉!
“要死啦盈盈!不仅白天不能随便说人,晚上也不能说啊!这什么可怕的巧合啊!”
“淡定淡定!”奚盈盈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咋啦咋啦?他大晚上的特意来找你,是终于回心转意,准备表白啦?”
“没有!”许念一脸热地反驳,“他就是,就是吃完饭顺路,想起我昨天说的话,给我带了个菜而已。”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透明的塑料打包盒,装着的正是她最爱吃的、炒得干香麻辣的干煸四季豆。
这份突如其来的、细致的关心,让她的心更乱了。
“等等!”奚盈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眯起眼睛仔细打理着屏幕里的许念一,“你就穿成这样去给他开的门?”
“啊!”许念一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尖叫,绝望地捂住脸,“都怪你!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大脑一片空白,都忘记披件外套再出去了!完了完了,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不是,姐妹,你的关注点真的很不一样。”奚盈盈扶额,语气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你就没发现吗?你刚才那样穿着蕾丝睡衣,头发乱乱的,脸蛋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整个人又纯又欲,毫无防备的样子。我一个女生看了都想扑倒好不好!他这个守护你这么多年的男生,居然能无动于衷,这太不正常了!我现在更加确信他肯定是那里不行! 我劝你,趁早放弃吧,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奚!盈!盈!你再这样我真的要不理你了啊!”许念一又羞又恼地高声打断她的话,耳朵尖都红透了。
“好吧好吧,不跟你这个纯情少女讨论这种成人话题了。”奚盈盈见好就收,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回归正题,“那如果你非不承认是他身体有问题的这个最合理的解释,那么,就只剩下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可能性了。”
她顿了顿,语气稍微正经了些:“那就是,他太太太太喜欢你了。喜欢到了一种害怕失去的程度。”
她看着屏幕里困惑的许念一,问道“你没听过有一种关系,叫做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吗?有些人,就是因为太在乎,太害怕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成为了恋人,万一哪天感情破裂,会连朋友都没得做,彻底失去站在你身边的资格。所以,他们宁愿永远停留在最好的朋友、守护者这个安全区里,也不愿冒险去尝试更进一步。”
许念一沉默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
“当然”奚盈盈话锋又一转,带着她特有的戏谑,“我个人还是觉得,第二个关于他不行的推测,更符合逻辑也更合理。你想想,他从初中就开始这样了?那时候才多大点小孩啊,懂什么?最多就是青春期懵懂的好感,哪来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多半是那时候就发现了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用那种方式推开你。”
“奚!盈!盈!”许念一再次连名带姓地吼她,脸上刚刚褪下去一点的热度又轰地烧了起来。“挂了!不理你了!”
“切,卸磨杀驴~”奚盈盈知道她需要点时间自己去思考这些理由。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许念一小口小口的吃完自热火锅和干煸四季豆,收拾好垃圾,便躺进那张正对雪景的柔软大床里。
她睁着眼睛,奚盈盈分析的那三个理由,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来回旋转。
自己有对象这个理由被否定了,可是万一谈晨有什么误解,后续的行程可以暗示一下他自己单身。
身体不行这个理由虽然被奚盈盈说得信誓旦旦,但她内心深处并不愿意相信。
剩下的,就是那个因为太太太太喜欢而害怕失去的理由,似乎有一点合理之处,但又都透着那么点牵强和不对劲。
想了半天,越想越乱,她索性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头。
“算了!不想了!”
她向来不是会过度内耗自己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搁置,这是她的人生哲学。
反正时间到了,如果谈晨真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
而且,她有些鸵鸟地想,如果他真的此刻开口说喜欢她,她恐怕会更加不知所措,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因为凭心而论,现在自己对他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似乎更多是源于学生时代被莫名“冷暴力”的疑惑和不甘,想要一个答案,以及对他出众外貌的欣赏。
剔除掉这些之后,她现在是否还真的喜欢他这个人,她自己也说不清。
他的性格、他的过去、他真实的内心,她都还需要时间去了解。
那么,就这样吧。
以朋友的身份,继续同行下去,似乎是目前最舒适、也最没有压力的状态。
许念一在纷乱的思绪中,渐渐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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