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伽罗姐，这是什么意思？”
“很多人一直说同一件事，产生的力量足以让黄金融化。意思是语言有时足以修订事实。”
百里玄策的耳朵一上一下地扑朔，眼睛左看右看……最后不了了之，捏着下巴走开。伽罗则把目光投向正南方五十米外——一簇熊熊的篝火。它规模算不小，虽然火星不时溅上四周黄土地，围着篝火取暖的二三十号人们却不会因此疏远柴堆。
举起满杯的是花木兰，小队队长，同时也是酒量比拼记录蝉联三年的保持者。推拒这杯酒的银发战士来自异乡，铠——此前从未参与过“拼酒大会”，显然也不知如何应对这场东方玩笑。狼耳青年把酒杯抢在手里，一口、两口……杯子见底，神色如常——这位叫百里守约，一向以冷静著称的狙击手展现了他不轻易出手却显然卓越的酒量。
篝火旁的将士们拍手起哄。
已经准备进入尾声的木兰自斟一杯，又给守约倒一杯。显然是用了些力气——杯盏交撞，玻璃脆响，木兰那只酒杯碎了，湿漉漉的酒香沿着二人袖口往衣服里钻。
将士们起哄更得意些。
坐在边缘的铠也许就是在这时没了影。
铠成为像伽罗一样的注视者。新鲜的羌笛声飞过他耳朵，飞往那团热气朝天的篝火，飞向……哪里呢。婉转的、悠扬的，动人心弦的——他又去看篝火了。火星碎在同伴面前，他曾问过守约，你的尾巴会被溅起的火苗伤到吗？守约说尾巴比它看起来要更聪明。
篝火之上，是一轮弯月。
弯月、弯月。弯月的尖端刺破长夜。
天角泛起鱼肚白，铠一步、一步，轻轻将昨日余兴残灰踩灭，再轻轻拍了拍守约的脸——今天是周一，属于他们的外出任务即将开始，为期四天。
“呃、早上好，”守约揉了揉眼睛，拍拍裤脚因席地而坐卷起的土灰，立刻站起来，“昨晚已经把干粮全备好了，还有武器、包袱，咱们拿走就出发。”
他们碰拳。
“为什么这次派遣你和我？”乘上沙舟，铠说出今天第一句话。
守约眼前一亮，扶稳方向盘：“其中一个原因肯定是这次任务唯一的敌人体格健壮、反应敏捷。你是智勇双全的战士，我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手。”
“不止如此，”铠点了点头，嘴里说的却是相反意思，“我发现一个有趣的实验，回去之后，你配合我。”
“好啊，我能获得剧透吗？”
铠摇摇头，不再说话。
沙舟一路颠簸至云中漠地鲜少的绿洲带——水源流淌处，开枝散叶时。根据队长提前部署，两人伪装成村寨居民，头戴民族风情帽子，当地人管它叫“阿图什吐马克”，绕毡帽一圈的黑羊绒足以挡住头发原本的颜色。守约还额外切下两撮棕兔毛，一撮贴在自己下巴上，一撮贴在铠的鼻子和嘴巴之间，二人相视，都花了些时间整理各自的笑意。
“他们来了。”守约藏在帽子里的耳朵一动，按住铠的手腕。
这是一处绝佳死角和绝佳藏身之地。埋伏在巨石身后，知觉敏锐的人能看见低处光景和周围任何风吹草动，被观测的目标则很难透过这块土黄色的、与身后沙丘融为一体的屏障进行反击。
“自古以来，人人都说，”矮坡下，领头的乌斯塔在百里外拍起羊皮鼓，响声亮堂，歌声也亮堂，不需要风或扩音器也能悠扬，“达坂城是好地方——”
“唱着你的歌儿，坐着那马车来——达坂的姑娘辫子长呀，两个眼睛真漂亮——”
“怎么？”守约抬头与铠对视。
铠刚刚把手搭到守约肩膀上。他忽然有个从伪装外表到伪装角色乃至整个伪装过程的好点子，灵感泉涌。
“很快，交给我。”他先把剑鞘依石贴放，再往前走两步，让守约和他们的默契一起背靠石壁，随后取下他的假胡子。
撕。“嘶……”显然动作没那么轻柔。敏锐的狼隐隐在他眼底看到兴奋的错觉。
迅雷不及掩耳，铠把背包里那顶黑亮假发扣在守约头上，揪出两只耳朵。这次很温和。守约回头打量比划长短，及腰——这也是伪装道具，但之前一直没想到该怎么用。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现在他领会到同伴的意思了。
同伴也向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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