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斯塔的歌声近了，十里、五里，近到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赶路的一男一女——男的很壮，戴着厚实的阿图什吐马克，估计是个秃顶；女的也不矮，想必是半魔种基因优势，一双红眼睛直盯他看。
“阿达西，在做什么呢！”乌斯塔不唱歌，喊话也是声如洪钟。
守约拉起铠的手腕加快速度跑近跟前，那双红眼睛现在笑得眯起来：“我们从河西关市出发，去于回寨拜访亲戚！”边跑边说，等脚步停了，乌斯塔也就将他们打量得一清二楚。
“你们是……”
他们的长相区别很大。虽然都好看，但智商正常的人理应一眼看出东方和西方、人类和半魔种间的外貌差异。
“夫妻。怎么了？需要查这个吗？”铠率先回应，向前半步，用手臂将守约挡在身后。
守约默契搭上手臂挽起来，靠到身侧。
乌斯塔大笑，笑声持续到队伍唱完“达坂城的姑娘”——这笑声把队伍中窸窣的你言我语炸得寂静：“你们是逃兵！”
逃兵？
队长事先准备的注意手册里没提到逃兵，但随机应变是战士的本能。
“我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为什么要被视为逃兵？请大哥不要随意羞辱我们。”守约把眉毛压下去，铠的手掌也贴在剑柄。
“拜访亲戚就是你们要处理的事？”乌斯塔嗤笑着吐一口痰，“一个星期前，于回寨遭了大火，你们为什么不在当时过来帮忙，要现在——发过补贴金之后来呢？因为不知道吗？”
乌斯塔的话模棱两可，守约也回应得模棱两可：“不知道啊。怎么有这样的事？”
守约从铠背后的包袱里抽出两张大额通用货币，避开人眼塞进乌斯塔口袋——这是他们本轮执行任务三分之二的预算。铠回头看守约一眼，又被乌斯塔的惊呼牵去视线——“天大误会，朋友！最近很多亲戚来家里拿钱，缺钱老人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呢！我认错了，我对不起。”
蚂蚁。一队中的一只蚂蚁刚好顶着米粒从铠的鞋尖蹒跚而过。铠想起最近那次篝火之夜，也有一只蚂蚁驮负粮草砥砺前行。铠又想起当时站在他身边的伽罗聊过一件事。
大漠马贼活跃于秋末冬初，牧民沙民忙碌前半年的收成屯粮正值此刻，是所谓“秋收冬藏”——秋天的成果要在冬天到来前藏好，否则……马贼的看家本领便是“付之一炬”——关于“秋收冬藏”的“故事新编”。
正是此事。这次的任务和马贼正撞对头，两倍工作量。本来只需要击败于回寨地头蛇，现在还得提防随时刷新的马贼——但这样相互牵掣，也能让地头蛇卧不安枕吧？铠如是想，嘴角扬起一个有些诡异的弧度。
“哈哈！”乌斯塔陪笑，用力拍得铠衣服上的铃铛乱响。“哈哈……”守约也笑。
铠又想起大叔讲过的那则故事。故事里的首领为出征前的将军敬一杯酒，将军说不必此刻饮下，纵马去来之间就能提敌将首级，而酒尚温。哦，异曲同工。能祭出大部分经费的守约看来要……哪四个字形容来着？他特地记过这个听起来在战场会很有用的成语，但守约刚刚看了他一眼。
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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