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势已痊愈,正好都督在,有事想同主公商量。”
议事厅内,步一乔立于堂中,周瑜静坐一侧,孙权端坐于前。
孙权蹙眉不解她今日又是哪一出,道:“且先说与我听听。”
“我要搬去周府住。”
“咳。”周瑜莫名其妙咳嗽一声。
孙权蹙眉更深。
“……为何?两府仅一墙之隔,为何偏要搬去周府?”
步一乔悄无声息瞪了眼偷笑的周瑜,理直气壮地抬头道:“自然是向都督请教音律。他琴艺冠绝江东,我既想学,自然该住得近些,早晚请教才方便。”
周瑜又轻咳一声,优雅地挺直背肌,整理衣襟。却对上孙权目光后,旋即泄气。
“说实话。”孙权自然晓得步一乔不是去学什么音律,定有别的目的。
“想日夜守在乔夫人身边,护她周全。之前的事若非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日夜?”周瑜轻笑道,“夜里就不劳烦步姑娘了。若只是白日相伴,也不必劳烦搬来隔壁。”
“来来回回的多麻烦。”步一乔眨眨眼,“我保证不会打扰都督和乔夫人——”
“不行。”孙权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不同意。”
“为什么?”步一乔不服气地仰起脸。
孙权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停在步一乔跟前,垂眸看她。目光先是落在她仍缠着纱布的手臂上,继而望进她眼里。
“其一,你连自己保护不好,如何保护乔夫人?其二,自家夫人,没有住别家的道理。况且,你这哪儿算痊愈?纱布未拆,汤药未断,每日还需换药。这般模样住到别人府上,到底是你在照顾别人,还是要劳烦周府上下照顾你?”
他微微俯身,与她视线平齐。
“而且离了你,我夜里睡不安稳。”
步一乔抿紧唇,第一反应是去看一旁默不作声专心看戏的周瑜。对上视线,周瑜立即识趣地挪开目光,专注地研究起墙上的舆图。
“此事我与都督已商量出决策,你先顾好自己的安危。”
“我——罢了,此事我们之后再谈。”步一乔急忙转移话题,“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与诸位商议。可否请张昭先生一同前来?商谈曹魏——”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曾经询问孙策致使自己深陷怀疑的往事,心底泛起不安,不敢再说下去。
“去请先生即刻前来。”孙权对卫兵吩咐道。
卫兵领命后,转身离开。
步一乔望着神色如常的孙权,迟疑着开口:“你……不怀疑我?”
“为何要疑?”
“这是军机要事,这里议事厅,我一介妇人……”
“有道理。”孙权颔首沉吟,“席间确实没有你的位置。”
他停顿片刻,在步一乔眼神黯淡下去的瞬间,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既如此,你坐在我身侧吧。”
步一乔倏地仰头,眼中满是诧异。
“你到底……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与妇人无关,你既主动请缨,且知我孙权用人,从不因身份见疑,只问才识高低。待先生来之前,让侍女先替你换药。”
“嗯……”
步一乔此刻已不再思虑进谏之事,反而恍然:若真嫁给孙权,自己大约成不了“妻管严”。
似乎,也无此必要。
*
侍女便端着盛有伤药与洁净纱布的漆盘,低眉敛目地走了进来。
步一乔看了一眼托盘,又抬眼望向身前的孙权,目光微转,对侍女柔声道:“有劳,先将东西放在案上吧。”
随即,她视线转向一旁看似专心研究舆图的周瑜。
“先生到此大概有些时候,都督何不暂且回家,看看乔夫人如何?”
周瑜闻言,唇角弯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转过身来:“姑娘想支走我,何需另寻借口?”
步一乔也干脆,顺着他的话点头:“也是,那麻烦你出去吧,一会儿再来。”
周瑜轻笑出声,袖袍微拂,朝孙权略一颔首:“还是同你这样讲话来得习惯。” 说罢,便悠然转身,与侍女一同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轻轻掩上。
木门合拢,隔绝了外界。
步一乔转回目光,重新对上孙权的眼眸。他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离她很近,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主公会换药吗?”
“当然。”
说罢,孙权自然地开始替步一乔换药。他的动作并不生疏,解开旧纱布时,尽量避免牵动她的伤处。
步一乔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低声道:“我毕竟是外人,不好开口。此事先与你说明,待会儿张昭先生来了,由你告知二位。”
孙权颔首,手上动作不停,涂抹上药膏,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缠绕,示意她继续。
“此前你亲赴丹阳和会稽,所为何事?”步一乔问。
“事先布局的战略走漏了风声,被曹操知晓。我只得亲自前往,重新调整部署。”
“找到了泄露情报的人了么?”
“尚未。”孙权系好纱布,抬眸望向她,“你知道?”
“嗯。但我没有实证。也不能仅凭我一面之词,就断定此人罪名。”
“是谁?”
“你堂兄,孙辅。”
孙权收整桌案的手一顿。
步一乔继续道:“强掠乔夫人一事,估计也是孙辅告知曹操后,安插在江东的细作所为。此前在大街上,我听出那人是北方口音,故而断定是曹操的人。”
不过最主要的是有史可鉴。
“最重要的是,孙辅向来认为你保守不足进取,难以抗衡曹操。他暗中联络北方,已非一日之念。”
她稍作停顿,观察着孙权晦暗不明的神色。
“曹操知晓周瑜就这一位夫人,不好从周瑜下手,便选了小乔。以下只是我的猜测,他是想将你身边的几位梁柱,一个一个击垮。”
孙权缓缓直起身。他没有震怒,没有质疑,只是看着步一乔。
“害你之人呢?”
“别岔开话题,我在说曹操——”
“别插话,”孙权声音沉了下去,“害你的人呢?也是孙辅吗?”
“……不是。”
“那是谁?”
“我不知道。”
“你说谎。”
“我……没有说谎。”
“又说谎了。”
“……”
步一乔偷偷看了眼孙权的脸色,严肃到无法直视。
“那人是被逼无辜,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他几乎害你丧命,你还替他求情?”
“若不是被威胁,他怎可能做这等事!”
“他若真有难,为何不来寻我!”
“正是因为寻你才更危险啊!你现在是主公,是江东之主!与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千万双眼睛盯着,他怎么说?怎么说才能不连累更多人?”
孙权沉默了。看着步一乔微红的眼眶,怒意消褪一半,拂开她激动到散落额前的一缕碎发。
“又激动,身子不疼吗?”
“……疼。”
这个字轻轻落下,不再是刚才那般剑拔弩张的模样。
“既然疼,就少操些心。”孙权心疼地曲指刮去她眼角的泪花,“孙辅之事,我会与先生讲。搜集到证据后,与孙辅谈话。至于那个伤你之人……你既执意相护,我可以暂不追究。”
步一乔惊讶地抬眼,“真的?”
“迄今为止,我何事没依你?”
“……似乎没有。”
*
周瑜与张昭须臾便至。
步入议事厅,张昭见步一乔与孙权并肩而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未多言,只是向诸位行礼,而后落座。
“今日请二位前来,是为军情屡次泄露之事。”孙权开门见山。
张昭抚须:“主公已锁定泄密之人?”
“心中虽有猜测,然证据不足,不敢妄断。需设局引蛇出洞,愿闻二位高见。”
周瑜沉吟片刻,目光转向始终静默的步一乔:“瑜愿先听步姑娘见解。”
步一乔本欲缄默至终,闻此言心下暗叹,果然逃不过周瑜这一着。
“一介妇人,列席已属逾矩,不敢妄议军机。”
张昭却温声道:“步姑娘过谦了。前番解围之策,足见智略。老朽亦愿闻其详。”
“既蒙二位不弃,一乔便冒昧直言。”
“此人不是喜欢传递情报嘛,那便制造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必须立刻传递的假情报。”
步一乔话音落下,厅内陷入片刻沉寂。
次日。
孙权在仅有几位核心重臣,包括张昭、周瑜、孙辅等参加的会议上,宣布了一个 “绝密计划”:五日后,他将以祭拜亡兄为名,只带少量护卫,避免打草惊蛇,秘密前往北山祭拜孙策。
话音方落,周瑜适时蹙眉:“主公,北山地处偏僻,护卫过简恐生不测。”
“正因偏僻,才不易惊动各方。”孙权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此事关乎江东安稳,望诸君慎密。”
孙辅垂首不语,神色不屑。
堂后竹帘,步一乔偷摸至此静坐阴影中,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这个孙辅……他不是你堂兄弟吗?至于这么讨厌吗?”
年轻继位的孙权刚坐上位置上,承受最多的便是冷言嘲讽。若不是步一乔身份不便,真想上去就给他两耳刮子,逼他说些阿谀奉承的话。
“似乎用错词了?罢了,反正他也时日不多了。”
“一个人说什么呢?”
“啊!”
孙权悄无声息潜伏到自己身后,单膝蹲身,突然出声吓了步一乔大跳。何时散会的?她竟沉浸在思绪中毫无察觉。
“不许吓我!”
“抱歉。”他眼底却并无歉意,反而狡黠着逼近,“不过……步姑娘竟敢偷听主公议事,胆子不小?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主公是要治我的罪?”
“当然要治。”孙权又向前逼近半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危险的诱惑。
步一乔不自觉地咬紧下唇,耳根微微发热。
“又咬嘴唇。哪儿学来的坏毛病?”
说着,他的拇指已轻轻抵住她下唇,抚过那浅浅的齿痕。
步一乔别开脸,耳根微红“你管我……我才是姐姐!”
“我不管,谁管?”他指尖轻抚过她唇角,“丢你在这世间,你能一个人?”
“怎么不能!你瞧不起我!好啊,给我笔钱,我出去一个人生活。”
孙权眉头一皱,先是低笑,随即忍俊不禁,终是朗笑出声。他换了个姿势,两人相对跪坐,像是举行某种仪式,看上去格外郑重。孙权顺势将步一乔往怀里一带,下巴轻抵在她发间。
“然后让你在外面受委屈,等我捡到你的时候,又是一身伤?这次是打算倒在哪个隐蔽的树下,还是哪个不见天日的地牢?”
分明还在说些揶揄的话,孙权却突然沉了口气,笑声戛然而止。
“在树下发现你时,我从未如此害怕。”
步一乔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他眼底笑意已褪,只余一片深沉的、她从未见过的后怕。
“那一刻我在想,若我晚一步……或者,没能发现你……”
孙权没再说下去,捧住步一乔的脸,抵着她额头,呼吸相闻。
“甚至已经想好后事,随你而去了。”
“你……”
议事厅的竹帘后,被分割出的狭小空间,成了独属于他们的秘密天地。外间偶尔传来侍从远去的脚步声,模模糊糊,不及与眼前人唇齿在自己耳后留下痕迹时发出的黏腻。
“怕被人看见吗?”
步一乔仰着头意识恍惚着,“啊?不、不怕”
“嗯。”
孙权的唇若即若离地擦过她的额角,沿着鼻梁向下,在即将触到唇瓣时停住。悬而未决的吻比任何的触碰更让人着急。
“你倒是亲下去啊……”
“想你亲我。”
心痒难耐的步一乔直起身子吻上他的唇。
孙权扶着她的腰慢慢倒下,竹帘后地方不大,步一乔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作一大,拨弄竹帘发出声响引人注目。
在即将触地刹那,孙权的手稳稳护住她后脑,另一手仍紧扣她腰际。这个吻从她主动的触碰,渐渐变成他缠绵的索取。
腰间的系带松散,厚重的冬衣垫在身下倒是刚好合适。议事厅内的火炉温暖,加之眼下做些什么,热得人覆身汗。
竹帘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主公?”
是张昭的声音。
步一乔浑身一僵,下意识要后退,却被孙权揽住腰肢,更深地按进怀中。他在她唇上流连片刻,这才缓缓分开。
“不是不怕吗?”
步一乔此刻哪敢答话,只得咬紧嘴唇,连呼吸都屏住了,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帘外的动静。
见她担惊受怕的样子,孙权无声轻笑,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
帘外的脚步声停驻片刻。
“奇怪,没看见他出去啊……”
张昭自言自语着,身影在竹帘上投下模糊的轮廓,似乎就在咫尺之遥。
步一乔紧张全身发颤,偏偏孙权变本加厉,还在她唇上流连,温热的掌心绕至她的后背,抬起她的腰贴近自己。
“唔——”
动作突如其来,步一乔更害怕,抓紧孙权的侧颈,无意间留下几道红痕。她被迫后仰着头,承受着愈发深入的吻,连脚趾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落在他身侧的腿不自觉地弯曲,想要蜷缩着身子。
唇瓣被吻得微微肿胀,热乎乎的,舌尖来来回回的渐渐发酸。
步一乔内心反复叫嚣着,她甚至能听见张昭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仿佛下一秒帘子就会被掀开。
先生快走啊……快离开啊……
终于,脚步声缓缓远去。直到确认张昭走远,孙权才稍稍松开她,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
“现在害怕了?”
步一乔急促地喘息着,眼角还带着未散的水光。孙权抚过她红肿的唇瓣,声音里带着未尽的**。
“坏人……”
“什么?”声音沙哑低沉,孙权没能听清。
步一乔咬紧牙,用无伤的一只手猛地掀开孙权,怕力道不够手脚并用,竟真将猝不及防的孙权掀翻在地。她顺势跨坐上去,将他反压在下,青丝垂落间,眸光潋滟。
“孙仲谋,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她指尖戳着他胸口,“你似乎……格外钟情这等危险刺激的游戏?”
孙权非但不恼,反而低笑出声,抬手将她的发丝拨至身后,掌心抚住腰,生怕她后仰过去摔着。
“那你呢?可喜欢?”
“喜欢你——”步一乔猛地住口,下意识瞥向竹帘之外。
议事厅内空无一人,烛火温然,静默无声。
“呵。”
步一乔轻笑,垂眸睨着貌似听候发落的孙仲谋。
“喜欢,当然喜欢。和你一起,做什么,在哪儿做,我都喜欢。”
你看吧!字数一多就知道我写的什么!差点又到五千了!
下一章……能让诸君看到完整版自然是好的,估计没法hhhh我尽力!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我们下一章再见!
【不知道诸位写文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我是会自己代入的类型,怎么说呢,就比如咱这后面的部分,我一个人,一遍想象摆弄然后去写……应该都是这样吧。可惜也只能想象了,还好我看过的漫画不少,知识存储很多h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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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关于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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