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珏兰回来时已是一片火海，蛊虫肆虐。她将刀横在楚无绝的脖颈上，向容敕步步紧逼，眼睛赤红。
“你不是说，他不会死的吗？中原人，你骗了我。”她衣衫凌乱，约莫跑来时太急，鞋子也跑掉了一只。
容敕看向了楚无绝，道：“我早知如此，就不该帮你的。”
马匹发出嘶鸣，容敕下了马，对解意生道：“带她走。”
解意生略有犹豫，问道：“你确定真的没有事？你可以不用硬抗。”
“嗯。”
容敕攥住他的手腕，强行带他上了马，唇边催动鸣笛发出刺耳长啸，催动着马跑了起来，直至消于烟尘中，他方转过身来，对霜珏兰温声道：“放开他吧，你只不过是一个北元的乱臣贼子，有何颜面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我凭什么不能喜欢他？我们北元儿女敢爱敢恨，可他欺骗了我，你们也欺骗了我。”霜珏兰愤怒地逼紧了楚无绝，“石昭不是不会死的吗？说话啊！”
“我从始至终，就没有喜欢过你，是你一直想杀我的妻子。”楚无绝勾起嘴角，“我终于把她气走回了娘家，而你今日，是我们的死期。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们死在一处好了。”
容敕皱了皱眉，把玩着手中笛子，似在思量什么。
“苗疆的，你怎么可能是苗疆的。”
霜珏兰试图套取到更多讯息，哪知她放出的焰火被楚无绝用脚接住，先一步踢了出去，任由它化为灰烬。
“我说了，我是不会让你杀我妻的。”楚无绝道，“若非有你，我本可以和我妻长相厮守的。”
“你来沧州白郡的令史府，是为了刺杀我，而你因为喜欢上了我，所以放弃了你的任务。而我因一时心软，选择不杀你，可你胆敢伤她，我就不会放过你。”
“凭什么？当初和你拜堂成亲的人是我，和你喝交杯酒的人是我，而今你却说要杀我？”霜珏兰疯了一般地质问道，“凭什么？我只问你，凭什么。就因为她先认识你，而我是后来的吗？”
楚无绝笑了一声，很平淡地对她道：“因为我险些以为，你要求助于我，所以我准许你当妾室，是替你挡北元的杀灾。安王说得不错，早知如此，我千不该万不该，在当时对你心软。不该因为看你卖菜可怜，便暗中买了你所有的菜，更不该在查出你的身份后对你处处留情，容忍你至今。你其实也是北元贵胄，不差于任何世家子弟，何苦来利用我与我的妻。”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石昭死了，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必须得和我回北元，我才能救你的命！”霜珏兰急得都快破了音，“我可以不计较什么安王，什么王爷欺骗我，可是你真的得跟我回去，不然你就会死啊。”
“……”
容敕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终还是轻轻开口道：“我们谁也没有想动他。”
“是不是想要我死？可是我死了，北元和大宁之间，你们就平衡不了。”霜珏兰跺了跺脚，干脆利落地丢了刀，“任务失败，我肯定不会死，只是探在其中的眼又得换。”
“还有，我知道石昭没有死，一切都只是你们和谢柳与解意生作的一场戏。”她道，“你们想逼死我，是你们知道探子会换，所以你们打算让谢柳来替代我的位置，或者由你来替代，不是吗？”
楚无绝道：“我亦未曾想过让你去死，只是……”
“你们果然有私情！”简娇从墙角落跑了出来，愤愤道，“你果然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臭道士！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我们家的主母？”
“要不是我看见了你的绝笔信，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吗？我什么都猜出来了！我讨厌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简娇愤恨地想扇他一巴掌，但又停滞在空中，话转了个弯，“他是我的夫君！我的！”
“娇娇，我好疼。”楚无绝假意被伤到，一脸难过，“你怎么不懂我。”
霜珏兰不忍直视，道：“我们和离吧，楚无绝。既然你心上没有我，我们北元儿女，自然也不会稀罕你的情。我看开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容敕道，“我还以为你会不愿意。”
“我不愿意就怪了。”霜珏兰无奈地道，“北元儿女概来来去自如，才不会像你们中原人扭扭捏捏，一会儿说要为大义牺牲，一会儿又要儿女情长。”
“霜姑娘，时候到了，你恐怕还不能回去，得帮我们周旋一二。”容敕眼神里看不出利用，反而是款款温柔，“拜托了。”
霜珏兰撇撇嘴，笑了一声，道：“又让本姑娘来谋福来了？我的利息呢，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了，我长得也不差。”
容敕道：“问题不在这里，而是两国安定尽数交由在我们手中，你忍心吗？”
霜珏兰垂眉时像极了染了霜的花，娇艳动人，一点都没有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是北元人啊。我一开始，是为了杀你们的。”霜珏兰道，“你们就不怕吗？怕我脱离掌控，怕我会不听你们的话，为了替石昭复仇而杀意大开。”
“我知道你有恨，你恨我一个人就好了，与这全城百姓何干。”楚无绝抬头看了她一眼，怀中的简娇想帮他挡一挡，却被他调转了方向，蒙上了眼，“你别看。我流血的样子，不好看。”
“这就是我要收取的利息了。”霜珏兰手中的刀狠狠插进了楚无绝的后心，却是颤颤巍巍的，“我说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你骗了我，那天和我拜高堂的时候，你骗我饮的交杯酒里，掺杂的毒牵制住了我。我恨你，可我又恨不起来，是你把我强留在了大宁，又让我目睹石昭的离开。你知不知道，我在大宁无依无靠，只有你和石昭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但你居然杀了他，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
简娇失声痛哭出来，她夺过了霜珏兰的刀，刚想自尽，被楚无绝拦住。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活。我给我们之间养了一个孩子。”
楚无绝踉踉跄跄地倒在了简娇怀中，他们浑身都是血，一点一点地往下淌着，一片狼狈态。
“我们之间是不会做什么亡命鸳鸯的，因为你是我的妻。”他温柔地抚上她的眉梢，骨节分明的手，清明的眸里满是心疼，“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名正言顺地娶到你。天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楚无绝，你该死的。你该死很多次的。”霜珏兰的手也在淌血，“我将我的软肋告诉了你，而你亲手杀了他。我来大宁一趟不容易，北元有多少虎视眈眈想盯着我，想把我带回去成亲的男人，是石昭拦了一次又一次。是你逼着我学会长大，是你逼着我再无依靠。我如浮萍飘荡，没有归处，是你亲手把我们这四个人的家给毁了。你以情困住我，却不知也困住了你自己。你和简娇有情，那我和石昭就没有了吗？”
楚无绝已然没有了气息，简娇疯了一般哀哀哭泣着，差点就也要自尽。
“你我同为女子，何必呢。”霜珏兰道，“血不会沾你的衣，你也是好女子，何必执着于他。”
“他是我此生唯一喜欢的人。”简娇道，“你是不会懂的。我给你下毒，是因为我以为你夺了我的丈夫。”
“你错了，我也只是喜欢他而已。”霜珏兰叹了口气，“而今他走了，我也没有了牵绊，来去一身轻，若你愿意，我可以与你义结金兰。”
“我是不会和你义结金兰的。”简娇恨恨地盯着她，“我是不会忘记你杀了我丈夫的。我要让你等着，我迟早杀了你。”
“小孩子气罢了。”霜珏兰笑了，“大宁和北元的安定，我会替你们稳定好的。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背叛你的，也不会对你使用杀招的。”
“你居然又想杀我。”简娇咬牙切齿，“你敢杀我，我就敢给你下第二次毒，我就不信毒不死你了。”
“小夫人，可别呀，我怕你那个丈夫的亡魂会吃醋。”霜珏兰道，“我会引魂帮你问的，因为我会一点巫蛊。北元的巫蛊并不输于苗疆，你给我等着看吧，我可是异域的圣女。”
“谢谢你。”简娇没有畏惧，反而很坦然地道，“我会等到他回来的。”
“等不到呢？一人一魂过一辈子吗？”霜珏兰悠悠叹了口气，“何苦呢，虽然我会帮你，但我也不能总帮，所以我大概会来教你如何引魂，只是需要以你的寿命作为代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交换呢？”
“我愿意。”简娇道，“我愿意拿寿命当交换，来换取我和他的相见。”
“如果是在梦里相见呢？”霜珏兰道，“如果他拒绝了呢？”
“那我会一直等他的。”简娇坚持道，“等到他的转世，等到和他的又一次相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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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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