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看完了,纪有舒没有离开的想法,他漫不经心地转着尾戒的素圈,灯光与金属相辉映的银光精准得摇摆到了仲晴的眼睛,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黑暗转瞬即逝,再睁眼,明亮依旧,她仔细搜索着四周,特别的快乐从纪有舒眼里流出。
尽管空气中飘着不同声的低语,但他把幽静穿戴在了身上,让人很难察觉出他在笑。
那故意的灯光像是他对她提前做出的一场预告,仲晴的眼神比纪有舒晚了一步落在他身上。他手上的尾戒摘了又戴,戴了又摘,从心和理智反复纠缠着他,纪有舒用直白的举动暴露出自己的迷茫,仲晴好奇他的选择。
一秒,两秒,三秒…………她心中默默数着。
从下而上的阴影忽然束缚住了她全部的视野,厉司航站了起来,他注视着她,眼神也并清白,他不停地追赶着她想闪躲的视线。明明周围亮堂堂的,但仲晴好像被他困在了逼仄的小角落,往前是远山,往后没退路,厉司航带给她一定的侵略感,她也被厉司航的情绪所牵动,一时之间失了神,原本坐在沙发上的纪有舒又偏偏从她身侧经过,仲晴斜眼瞟向他的那一眼是出于有人经过的本能,纪有舒的目光里印刻着决心,他手指上的尾戒消失了。
此时无声似有声,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用眼睛反而更加的通畅。
春天到了,桃花开满树,喜欢也是会吃尽苦头的。
仲晴走过的人生路,在他们面前都失效了,她整个人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考虑到她眼前的任务,仲晴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厉司航最先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包厢里的视线随着纪有舒的走动都集中在了门口,她再想跟他就事论事,当下的情况也不太合适。好在刚在戈青文走的时候把门带上了,让她不至于腹背也受敌。
纪有舒平静地说:“给你造成的损失从我工资里扣吧。”
哪够?
除非延长合同的时限。
他和仲晴心知肚明。
纪有舒提这一嘴无非是给仲晴的服软。
比起仲晴来找他,还不如他自己先低头认个错,他是这么想的。
仲晴忽略了他说得话,提高了音量给出了新的提议, “有什么好扣的,你帮我赚回来就行了。”
纪有舒低头看向了脚边的瓷器碎片,默默压住了想上扬的嘴角。厉司璨一愣之后又能理解,仲晴留给她的印象和她的言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麦一笑惊诧她这下怎么会这么好说话,无法理解她做事的边界。花思敏看着他们三个的站位,用眼睛想象出了一出情非得已的故事。
厉司航舍得把给仲晴的注意力分散到了纪有舒身上,纪有舒完整接受了他的打量,他能明显感觉出厉司航眼神的转变。
刚开始是探寻,然后会有在心里的暗自较量,后来发现他不具有任何的威胁性之后就不会把他多放在眼里。
阶级分化下所孵化出来腐朽的清高,纪有舒一笑而过,“看来我在你心里还算有价值。”什么让自己开心,他就做什么,他在有些方面很自我,身上带有鲜明的情绪。他的个性,喜欢他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他的人只会觉得很不顺眼。
这番具有歧义的话语自然让厉司航蹙眉了。
又被仲晴三言两语给化解了。
“没有价值就不会留你到今天了。”
仲晴目光长远,圆滑走了人前。
一些顾客是什么德行她都清楚,她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她想赚的是他们的钱。或许在别人眼里她对纪有舒的容忍会北误认为是偏爱,其实更多的是她在用他。在他们合同结束前的长达半年时间里,这个认知还是会继续的误导下去。
纪有舒应了她一声:“好。”
他想先做着看看,要是连尝试都不敢尝试,未免显得太过孬种了,最后要是结果不好,那就再说呗!仲晴还不至于灭了他。走之前,他顺带把厉司璨拖下水了,“晴姐,未成年人禁止入酒吧。”他用手指了指厉司璨,“那个蓝毛”,又平行得轻移了几厘米,“和他旁边那个女的。”
未成年的小姑娘来混酒吧还不安全,规矩是约束有道德的人,酒吧里的人守规矩,酒吧外的人就不一定了。光有钱这项,被人盯上,那是早晚的事。
祸从天降,花思敏面目僵硬,俨然是不知道会发生这一幕的面孔。
厉司璨震惊,他竟然评价她是那个女的,花了这么多钱最后到他嘴里就变成了那个女的,花思敏还有代号蓝毛呢,纪有舒但凡加个形容词“漂亮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大声哀嚎:“我可是你的A类顾客,你不要你的业绩啦!”
One Night会把顾客分为ABC,A类是豪气,B类是有点闲钱,C类就是最普通,这种方式容易帮员工对顾客进行精准区分以及做业绩。
花思敏但凡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会想说你他妈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仲晴摆出了一副听故事的姿态,纪有舒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在获取信息的神情,所以说她早就知道了,看向她的眼神带有探究,仲晴忽视了他的目光,转头看向厉司航,“我这是自愿氪金,没有因为顾客是个未成年人有退费这个说法,这不是游戏。”进了口袋的钱她不会吐出去的。
“理解,毕竟真人嘛,她该享受到的服务也享受到了。”厉司航开玩笑地说。
“那就好。”
“要给你立个字据?”
“…………”厉司璨无语,编排她能不能在她不在的时候啊,有这么当面挤兑人的嘛,她不爽地喊:“哥——”
声音吸引了仲晴的注意力,她看向花思敏说:“哟,又给我换了个发色,今天还没掉呢。”挪揄味十足。
花思敏:“…………”
她认怂地摘掉了假发,露出了里面原本的黑发,即便衣服穿得再性感,脸上的妆画得再浓,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学生气起来。仲晴这个腔调简直跟厉司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讪笑,似蚊声地跟厉司璨说:“你说你惹她干什么?”
“妹妹,别来了。”
仲晴冷冰冰的眼神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该严肃的那一面露出来也只能震慑住在场两个还算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剩下的那三个都有自己的意识,“我的时间不值钱,纪有舒的值钱程度超乎你的想象。一帮成年人因为你一句话折腾了一晚上,你们来玩乐我欢迎,去哪家酒吧不是去,我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也爱玩所以能理解。店里到处有人看着,不会让你们出事情,比其他地方但现在你给我惹麻烦了,我就不欢迎了。”
厉司航听完评价:“你这酒吧开得挺有情怀的。”
“我是个商人。”仲晴避而不答。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话尾音明显的不信。
厉司璨这回算是彻底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她无助地看向她哥,仲晴的话让她心生歉疚,眼里也写着“救救我”三个字,她真的喜欢One Night这个地方,再让她找这么一个称她心的地,堪称大海捞针。厉司航对此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厉司璨跟他耍的心眼,在他看到仲晴出现后就全都明白了,算计人都算计到他头上了,这心野得怕是要忘本,“厉司璨,今天的事,准备个解释。”
“…………”她有苦说不出,话跟哽了根鱼刺似的卡在喉咙里。
“好了,今天也不早了,劳驾仲三小姐你特地亲自过来一趟,实在给你添麻烦了,我替两个小孩再向你道声歉。”麦一笑又一次充当老好人的身份,试图温和着冷却的场面。
仲晴知世故,神情稍微缓和。
麦一笑上路子地瞥了一眼花思敏,花思敏收到信号,立马低头认错了,“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大,那态度要有多诚恳就有多诚恳,眼里也印着具有欺骗性的真诚。花思敏抬头,收获了仲晴的假笑,或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吧,她只觉得那个笑容看得瘆人,就连身体都不自觉地打起了寒战。
而厉司璨还在原地徘徊。
仲晴的反应似乎是在等待。
花思敏若无其事地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一个压着一个,厉司璨感受到了疼,才不得已的面对现状,跟仲晴道了歉。她到最后还百折不饶地垂死挣扎了好几下,嘴甜得跟吃了两罐糖,“仲晴姐姐,我哥要是来,我能不能跟着一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绞尽脑汁想措辞,“作为家属的那种?”
她陆陆续续把话说完了,全场死一般的静默。
仲晴就差把“有多远滚多远”说出口了,她强忍住那个暴脾气,不太想理会厉司璨的话,所以简单明了选择了有话语权的厉司航:“管好你妹妹。”
趁她还好声好气前,实相的就赶紧消失。
这是她的潜台词。
仲晴语气里流露出来的自然疏远让厉司航想缝了厉司璨的嘴,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地说:“麦一笑,你先带她两出去。”
“哦,好的。”
麦一笑很有灵性地给他来了一句,“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厉司璨和花思敏同时对仲晴和厉司航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仲晴不是那种会被人三言两语一逗就会脸红的小姑娘,她脸皮厚到在场的人都一无所知,索然无味地勾起唇角,反问麦一笑: “怎么你俩一对?”眼神传递出“哦!原来你是这么肤浅的人”的杀伤力胜过他话语里的打趣。
厉司璨见缝插针:“仲晴姐,我哥铁直男,他是不是直得我不确定,但是我跟你保证,他看得上我哥,我哥未必看得上他…………”
“我们在外面等你们。”花思敏喊破音了,拖着厉司璨慌忙四散,给她表哥挽尊的留下了分散的声音,“我哥也是直的,他就是纯粹的眼光差。”
麦一笑:“…………”
仲晴贴心地说:“松松手,别给人捂得喘不过气了。”
厉司航顺势就把麦一笑拉下了水:“你不是要我帮你买酒吗?”
仲晴捧哏:“哇!既然你这么照顾我生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厉司航:“那给个友情价?”
仲晴配合:“没问题的。”
麦一笑:“…………”
仲晴和厉司航这一来一回之间,麦一笑损失了将近百万。
随后,店员给麦一笑拿来账单,他粗略扫了一眼酒的单价,这算什么友情价,给的都比市场价贵,显然是仲晴蓄意得打击报复,料定他识货单也只能认栽。厉司航也问她买酒以示赔罪,仲晴给他就是低到不能再低的骨折价了。前后的差别待遇取悦了厉司航,麦一笑心不平地继续自取其辱:“为什么?”
“为什么?”仲晴甚至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然后就告诉了他为什么的原因,“因为我是老板,因为我乐意。”
她主动后退了一步,大门正对麦一笑敞开,笑意秒收,威逼感瞬间涌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麦一笑:“…………”不敢怼仲晴了,他害怕钱包遭不住,怂怂地离开了,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厉司航的眼里带着幽怨。
“别盼了,我会放他回来的。”在气人这方面,仲情可以说是才华横溢。
麦一笑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厉司航的脸上尽是无奈的笑,他也懒得解释,看仲晴一副不罢休还要跟他纠缠下去的模样,他说:“我直不直,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她的地盘,她无所畏惧。
“那你单身吗?”仲晴问了他一个问题,厉司航也就还了她一个问题,他没有被她带的情绪化,冷静又淡定。
两个人互看了一会儿,仲晴不想之后受制于他的提问,选择了等待,殊不知,厉司航只是在给她缓冲的时间去接受他接下来的话,“不处理,我帮你处理。”
“那你处理吧。”仲晴凭空杜撰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她作为发起者,把本就只有两名当事人的游戏突然变得横生妙趣,“不过,输家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
一共谈了两个,一个比一个过分,至少表面看上去都是她赢的。
“想赢,想让你当我女朋友。”
少年人的身上没有退缩二字,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厉司航把她当小女生,仲晴反而觉得难为情,她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照顾,厉司航接着说:“可是我更想你的心甘情愿,拿感情当筹码太无耻,所以你已经赢了,想要我答应你什么,说吧!蝴蝶小姐。”
“你能自己重获新生吗?”
仲晴唯一的渴望是他最好能全自动的把任务完成了,她可以直接跳关,进行下一个任务。
厉司航捉弄着她:“化茧成蝶吗?”
只有当两个人的距离足够近的时候,才能看清对方想表达的真实。有她在的冬季不会再有,他想向冬季告别,“那你帮帮我呀。”
魔音回荡在仲晴的耳边,果然,这就是她的命。
她得开始饲养他了。
人好像与生俱来就会具备爱人的能力,但我们又不是为了被爱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厉司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了她好久,眼里迸溅出来的欣喜像是因为庆幸遇见而对她表达的谢意。仲晴没有给他做任何带有诱导性的暗示,表现的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002看她转性得在这搞纯情,很难想象这个任务会以怎样的方式进行下去,等到任务时间逼近的时候,它就不信她不变质。
厉司航他只是一个任务而已,仲晴,你可以没有心,你可以自私利己的…………生出这个想法后,它竟对自己产生了一瞬的恐惧,明明现在的仲晴才是它最初所期待的固有模样,纯善,又有慈悲之心。
002渐渐不再介意所谓的公平与真理,因为这只是为符合大多数人利益定制的尺度,而公道自在人心。回想起和她的桩桩件件,这成了它循环往复的漫长时间里无法取代的快乐,但更多的是心疼。
几个保洁受到林僖的指派前来清理包厢。
仲晴和厉司航不约而同看向了地上的那堆碎片,他们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不留后患。
不等仲晴开口跟保洁交代那些残渣需要另行处理,厉司航已先一步地伸手朝她们要了工具,自己蹲下拾缀了。
保洁见仲晴没有出声制止,又不确定地向她投递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因为没有客人亲自做杂事的道理。
仲晴歪过脑袋,可可爱爱地点了点头,应允了厉司航这个举动。
烟灰色的灯光仿佛把人框在不同的色阶里,她站在哪,哪里便是高调。仲晴凝视着厉司航隐没在低调的骨骼以及侧影,莫名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种令人心慌的疯感,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这手买保险了吗?”
厉司航捡碎片的手停顿了一下,语调里带着调侃的笑意:“你这居安思危的意识挺强。”
“那可不,我这可是人手一份意外险。”
“…………”
仲晴生怕她手底下的那些员工在上班路上出什么意外,一早都给他们提前备好了。买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这意外险竟然这么便宜,之后纯粹是图个心安罢了,“不怕万一就怕万一呀。”
厉司航从她的话语里解读出了孑然不同的含义,他转过头来看着她——
仲晴高高挺立的脖子,充满戏谑的眼神以及字里行间彰显的轻蔑,那是被她自认为的那种不堪的模样给束缚住了。斑痕遮住了她本来的面目,她也只是因为受过伤而变得胆怯了。
两个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揣摩对方。
厉司航突然“啊”得叫了一声,仲晴想当然的以为他的手被瓷器割了,言语听着明显焦虑起来,“都让你小心了…………”
她脱口而出的关心换来了厉司航灿烂一笑,仲晴意识到被他玩弄了,她不悦地看着他。厉司航已收拾好全部的残渣,慢慢地站起来,轻声说出得话像是一缕微风吹到她的耳畔,“你对自己一直都这么不友善吗?”
当下这一瞬间,仲晴都想甩脸走人了,但却碍于方方面面,她不能坐实他的猜想,淡定从容地说:“厉司航,你挺幼稚的。”她先入为主地在担心厉司航会受伤的事,所以陷入了他的设想,无形之中被他牵着走了。厉司航想从她身上知道什么,让他知道就是了。仲晴冷冰冰得一笑,选择如他意。
厉司航跟她卖乖,“我都这个年纪了,再不幼稚就没机会幼稚了。”
生活必须要和年龄成正比,再过不久,他连幼稚的资格都没有了,这也不是他能选择的,或者说是自愿的,所以他在这个还能无所顾忌,尽情放肆的年纪,甚至有些窃喜:“我这叫珍惜时间,守护天真。你说的嘛,喜欢姐弟恋,弟弟给姐姐提供情绪价值和金钱支持,姐姐不得给弟弟提供些人生指引嘛?”
厉司航哪知道她很努力地把生活过到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仲晴舒展了紧锁的眉头,照他所说做出了明确的提醒,“厉司航,不要喜欢我,不要对我心动,不然你会在我身上栽跟头的。”
“栽就栽了,我自愿的,也不会后悔。是我主动来招你的,你也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成为你的对家,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听到他这么说,仲晴稍带惊讶的“嗯”了一声,再次反驳他,“两败俱伤才是常态。”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只会甘拜下风,然后无声无息的离开。”
厉司航对他和仲晴之后还未发生的结果表现得毫不在意,但给出的答案像是爱情里的一张免死金牌,说得恳切,语气又是那般坚硬。他选择去喜欢她,就已经做好了包容她所有的准备,无论是好的一面,还是不好的一面。哪怕他们之间收场再惨淡他也做不到去恨她,不然这样抱着奢求回报的爱太自私了。
“你喜欢的我会努力去做好,你不喜欢的我也会改正,但你要给我时间,我会在不失去自我的同时变成你想要的标准。”
时间要说有也还有,要说没有也真的是在倒计时。
仲晴想要的是后人乘凉,而不是她在那哼哧哼哧得前人栽树,“教一个人,太累,我喜欢坐享其成的。”
厉司航笑得特别混账,一副任人采撷的轻浮样,“姐姐,这么自信的嘛?”
仲晴没有立马就回,具体一点说,他现在这副腔调看得让她想扇他巴掌,偏偏那双眼睛总会有几分真情传来。眉目传情甚于口这句话未必没有道理。整个场面突然的尴尬下来,她又把问题抛还给了对方,“自信,你给的嘛,弟弟,不然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好感和自作多情她还是分得清的。
厉司航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我在想你说你不是什么好人,那追你的我能是什么好人,既然咱两都不是什么好人,岂不是天作之合! ”
“等你追到了,再说吧。”
“仲晴,我是认真的。”厉司航说了句类似警告的话。
仲晴在这一点上的心情和他相似,“我也是。”
五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保洁们就已将整体的格调从复古风转型成清新浪漫型,她们用蓝紫色的鸢尾替换了包厢里大红的芍药。
林僖领着新的客人和纪有舒走进来,仲晴梭巡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鸢尾花上,不经意地提了一嘴:“这是一早就提前备着的吗?”
保洁回:“是的,林经理下午吩咐的。”
林僖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里面藏着的猫腻被仲晴戳穿了,她瞥了一眼纪有舒。纪有舒全身的衣服风格都换了,身上一件基础款的白衬衫,黑色领带衬得他一股子厅里厅气的,也可能是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周正,仲晴一字一顿地说:“以后穿黑色吧,黑色适合你。”看着倒是一身正派,脸上完全看不出有给丝毫的负罪感,纪有舒愣是凭着这超绝骨相把她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还挺好奇林僖是怎么说服他做这种事的,按他那清高样,他理应是看不上的。
厉司航闻声抬眼,无法探寻她的想法。
仲晴抽了一只鸢尾花出来摆弄,冷淡的口气不像夸赞,更像是阴阳怪气:“哦,你品味有长进。”
“多亏晴姐教得好。”林僖狗腿地恭维道,背脊隐隐发凉。
由花点缀过的瓷器越发明艳,仲晴想了下,店里来往的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保不齐哪天又发生今天这种事,她不想为这种事所困扰,决定让林僖找人把这批瓷器全撤了。
包厢还得用来做生意,时间就是金钱,仲晴也不待他们在这浪费时间了,最后敲打了纪有舒一嘴:“小心点。”
纪有舒弯下眼梢,无辜地看向了林僖,林僖感觉心脏迅猛得抽了一下,很痛,气也不打一出来。他顺着仲晴的话嘱咐纪有舒:“对呀,你得小心点。”还不忘捧杀仲晴,“多亏晴姐大气。”把打工人那套卑躬屈膝学得是有模有样。
仲晴哼哼一笑,不仅没跟他们多计较什么,甚至还能情绪丰盈地对客人表达了美好的祝愿。
回包厢的路上,仲晴遇到了在跟保洁说话的戈青文。戈青文顺带跟她解释说他刚用完的包厢需要有人清扫,仲晴全然当作是路过了,跟在她身后的厉司航也是把人忽视得彻底。
她推门进去,一个中年男人杵在那,双目瞪圆像是被进来的人吓到了,仲晴嘴快得来了一句“我去”,瞬间暴露了身上自带的逗比属性,这可给一旁的厉司航笑坏了,眼睛都画成了月亮。
中年男人双手局促地不知道往哪里放,一会儿时间的功夫做了几百个小动作。
仲晴端着一副姿态问:“你是?”
从厉司航的眼中看来,她就像是一个小孩在努力扮演大人的角色。
“有你的名片,我放上来的。楼下要做生意。”
身后传来程尧的声音,他解释了这个人为什么出现在这的缘由。
厉司航回头看向了他,程尧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低头玩手机了,眼神一如在楼下对待他和麦一笑的疏离,但嗓音和姿态呈现出的放松是只有在亲近之人身边才会出现的。
厉司航看出他和仲晴的关系不浅。
仲晴一步一步向前走,记忆里完全没了她对中年男人的印象,她卯足了劲回忆着,不知不觉地将鸢尾花贴在了脸颊上,位置正好压住她的纹身。
花贴面,又贴人。
鸢尾花又名紫蝴蝶,和她的纹身相吻,就好像是在她的脸上开了一朵花,厉司航从来没觉得花能如此具象得指代一个人。
男人拿出了褶皱相交叠的名片。
厉司航这才注意到程尧刚才说的名片,他看向了这个毫无特点的男人,单眼皮,塌鼻梁,粗糙的皮肤上沉淀着生活对他的风吹雨淋,觉得很不可思议。璨璨说过得话,他记忆犹新——老板的名片只有她本人有,而中年男人手握的那张名片和他拿到的是一样的。只能是仲晴亲自给的,厉司航心里变得不是滋味起来,原来他不是特殊的,他想要仲晴对他那份的独一无二。
中年男人声音细小地说:“车,车,那天你……在红绿灯突然刹车,我追尾…………”
记忆开始复苏,手上的花也被猛然砸进了垃圾桶,掉落了几片花瓣在地上。
仲晴呼吸的速度逐渐减慢,他咬紧后槽牙,只是返回了一句,“程尧,结账。”
由内而外释放的低气压波及到离她太近的厉司航,他深知里面暗藏隐情,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那天是什么日子,程尧比谁都清楚。
他难以自制的身体在颤抖。
谈烨去世后,仲晴和他每次的视频办公都安静得不像样,眼里永远都是雾蒙蒙的,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会带着明显的沙哑。
本应该过去的事情像是留下了一个小尾巴,他没想过这个中年男人会把时间倒流回她情绪崩溃的那天,他后悔让他出现在仲晴面前,看向她的视线充满着担忧和懊悔。
程尧开口:“跟我来。”
中年男人嘀咕:“你能做主啊,我这不是白等吗?”
仲晴听到了,没有任何反应。
程尧只想快点把这男的带离仲晴的视线,身型一站直,慑人的气场说来就来,他用手指朝中年男人勾了勾。中年男人看到门口出现的保安,立马安静了,在程尧视线紧紧的盯梢下,他踱步走出了这间屋子。
这个时候,仲晴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空间和冷静。
厉司航看着那枝鸢尾花,像她的花就这么被处理掉实在是有些可惜。他于心不忍了,明知道可能会成为仲晴暴怒,借题发挥的引子,明知道仲晴是不会低头的人,道歉的人只能是他,他还是做出了在她气头上与之相反的动作。
鸢尾花沾了仲晴的光,厉司航把花插进了花瓶,只是那几片掉落的花瓣已经彻底掉落,再也装不回去了。
蓝紫色的鸢尾花一下成了一片白色桔梗中最耀眼的存在,而她底色下的悲凉越发强烈鲜明映入厉司航眼帘的瞬间,他用理性压制住了困惑,自然得打趣她:“我以后见到鸢尾花都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了,因为它像你,垃圾桶不应该是它待的地方。”
“像我什么?阴晴不定吗?”
“自贬没有任何意义,这真的是你的本心吗?”
仲晴感觉到了被嘲弄,呛人呛得轻车熟路:“那你追我就很有意义?”
“我在为自己某幸福,你说这算不算意义?”
“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那也未免也太可悲了,你就那么缺爱吗?”
他不是缺爱。
他是压根不信爱。
别人给他的爱,他不信也不要;
他想要的也与爱无关。
“嗯,我是可悲,那你呢,当屠夫就能让你心里很好受吗?”
“怎么不好受了,恶语相向最起码能我心里感到痛快,你也别他妈的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我是什么人,你真的了解吗?”
“不会伤害别人的人,这就够了。”
“厉司航,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跟我谈本心,我要是没有这张脸,你要不是见色起意,此时此刻你会站在我面前?今天你妹妹惹出来的事,难道不是受你指使?”
“纠正一点,我的本心永远是我自己。”
他仿佛在逼迫仲晴认清自己。
双眸交锋,厉司航沉静,仲晴愤怒。
冷不防地,仲晴感受到了一种心悸,她不再看他,也不再开口。
厉司航依然平和冷静,没做过的事情他不想去做过多的解释,就算解释了她也听不进去。
他自顾自的拿了两瓶摆在柜子上的矿泉水,站在那烧热水,一言不发的。等水烧开的间隙,他低头拿出手机搜索和鸢尾花有关的内容,看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
鸢尾花取自于希腊神话中的彩虹女神爱丽丝,她的主要任务是将善良的人死后的灵魂携回天国。
厉司航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但仲晴会是他的爱丽丝。
他就是有这种预感。
一瞬间,厉司航好像看见蝴蝶在他眼前飞舞,他一脚踏空,跌入绿意盎然的草地,冬天本就应该和春天连在一起的,他沉溺于当下的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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