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开车平稳,他人憨厚,也不会主动找话,为了避免尴尬,车里还一直放着舒缓的音乐。
许青砚靠在许秋的肩膀上,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许秋调整坐姿,让他能更好地枕着他的肩膀,看着许青砚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很轻地呼了口气。
他知道自从他们从工厂回来,许青砚这几天就没睡好过,虽然晚上许秋会催着他赶紧睡觉,但也知道这样没什么用,心里想着事,即便躺在床上也不会有睡意。
好几次许秋都能看见许青砚拿着枪发呆。
很普通的枪,就是凌云给他的那一把。
每次许秋看向他,他都会若无其事地收起来,然后岔开话题。
于是许秋也没仔细问过他。
他知道许青砚有事瞒着他,想到这,他垂下眼眸,长而卷翘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车子稳稳停在大门前,司机的声音随之响起,“两位先生,到了。”
话音未落,许青砚就抬起了头,眼中一片清明,好像刚刚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应了一声,拉着许秋下了车,“辛苦了。”
司机憨厚地笑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车子很快驶离,两人正准备进门,就听见有人叫他,“许夏!”
声音轻而沙哑,要不是他俩都是听力极好的人,恐怕还真听不到。
许青砚左右观望,没看到人影,许秋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手指往门口的树上指去,“人在那。”
许青砚一看,赫然是凌云。
她整个人都猫在树上,身材小巧,身姿灵活,茂密的树叶很容易就把她完全挡住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树上还有个人。
许青砚沉默一瞬,抬腿朝那边走去。
他站定,“下来。”
凌云一跳,轻盈落地。
许青砚扶额,“我不是给了你联系方式吗,让你来找我的时候先给我说一声,我好接应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爬树上了?”
“工厂的人也许一直在找你们,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出现是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凌云一愣,挠了挠头,像是不好意思,“我没想这么多,我拿着你给的钱在镇里买了套房子,刚好够我们住,安顿好后就来找你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急……”
“急。”凌云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没有感情的模样,“我们总要知道我们的仇人是谁,报仇是我们活着的唯一目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凌云永远也忘不了她被带到工厂的第一天,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
她和朋友刚聚完餐,那时天还没黑,路灯也亮着,甚至路上还有零星的几个人,这样的场景,她觉得已经算是安全。
可是她那时候不懂,依赖别人才有的安全感,都是虚无缥缈的。
她被迎面驶来的车掳走,期间看见这一幕的人中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每个人都很冷漠,都用那种毫无波澜的眼神看着她,她的哭喊她的挣扎都飘散在风里。
凌云是第一批实验体中少数几个身体健全的人,毫无疑问的,她所受的实验也比其他人的实验更残忍。
她记得很清楚,那群人剖开她的胸膛,掏出她的心脏的时候,她是有意识的,亲眼看着那艳红鲜活的器官彻底离开了她。
“其实到底有多痛我已经不记得了。”凌云坐在茶馆里,身体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们做实验时是不会给你打麻药的,我被绑在实验台上,只能感受到刀子一点一点划破皮肤,耳边还萦绕着他们的笑声。”
她说话时很平静,没什么情绪波动,好像讲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许青砚观察她,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很熟悉的眼神,在颜知、淮左甚至许秋的身上,他都看到过,滔天的恨意裹挟着麻木的内心,报仇只是让他们劝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许青砚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喉咙像是被铁块堵住了一样,硌得他生疼。
许秋看出他情绪有点不对劲,细长的手指攥住他的,安抚地摩挲着,温暖的体温通过相握的手传过去,许青砚的心情渐渐平复。
凌云不知道他俩在干什么,喝了口许青砚点的奶茶,好奇地问,“我被工厂关了六年,期间没有看见过别的人,那里守卫森严,连研究员都不允许随便进出,你们又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是一名受害者家属找到的。”许青砚喉结滚动,想到了齐武,“他的哥哥在五六年前失踪,腿部有残疾,很瘦,你……在工厂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不记得了。”凌云摇头,“光是我们第一批的实验体就有上千人,后来他们还陆陆续续地拐人进来,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得,更何况腿部有残疾的更是一抓一大把,特征太模糊了。”
“反正现在就剩我们十几个了,你可以把他的照片给我,我回去问问。”
“好。”许青砚说,“谢谢。”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凌云还是一张冰块脸,却能看出她有些不好意思,“最开始对你们的态度不好,是因为这是我们这些年第一次接触到外面世界的人,所以防备心有点重,有些冒犯,很抱歉。”
“可以理解。”
许青砚并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什么不妥,经历了多年的关押,对人有提防是应该的,没有冒犯一说。
凌云停顿一下,嗓音发沉地问,“当初你说工厂背后还有更位高权重的人,是真的吗?”
“是。”许青砚没有隐瞒她,“你们所在的工厂,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试验品。”
“根据我们现在查到的线索,工厂其实已经放弃了你们,他们原本就不打算通过这一次实验来造出多么成功的实验体,不过是在捡起二十多年前被尽数毁掉的改造技术。”
说完,许青砚自己都愣住了,一道白光闪现,零散的线索被串了起来。
既然现目前的改造技术并不成熟,那当初在白垩袭击他们的改造人又是从何而来?
虽然凌云他们的实力比起普通人,已经算是顶尖,但与那天的改造人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这之间的差距,很大程度上就是技术引起的。
六年前的技术造不出那么强悍的改造人,那二十年前呢?
二十年前,是改造人技术最顶尖的时候。
许青砚的手又攥紧了,指尖用力到发白,他调整姿势,和许秋十指相扣,仿佛这样能给予他更多力量。
他停下的时间太久,凌云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许青砚敛住心神,继续说,“而且工厂的实验已经进入尾声,为了掩人耳目,那里迟早都会被销毁,所有的证据都将消失。”
凌云握着奶茶的手紧了紧,很认真地问,“那你知道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吗?我要去杀了他。”
那个人泯灭人性,枉顾人命,凭什么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
许青砚移开视线,“还没查到。”
凌云他们谁都杀不了。
不论是石林还是依昂又或者是依兰,都算是骨干,他们身边不可能没有人守着,若是普通人还好,但要是改造人……
那凌云他们就是有去无回,白白把命丢了,不值得。
更何况连石林他们都是给人家打工的,算不上老大。
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人间,许青砚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看见女孩肉眼可见的有些急躁,许青砚说,“不过现在他们正在筹备第二工厂,也许马上就会大面积掳人,我们人手不够,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帮我们盯着他们,有能力的话最好暗中制止。”
“当然愿意。”凌云找到了事干,松了口气,“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许青砚“嗯”了一声,没再透露其他的事情。
在他刻意的回避下,聊天很快就结束了,凌云在茶馆门口和他们告别,手上还提着一大袋在旁边饭店打包的饭菜,挥挥手后转身上了许青砚给她叫的车。
许青砚目送着她离开,他皮肤白,阳光打下来显得他更白了,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脆弱感。
许秋摇了摇和他交握的手,眼尾扬起一抹浅笑,“艳艳,我们也走吧?”
许青砚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低声道,“好。”
回去后颜知他们还没回来。
两人手牵着手上楼,许青砚一坐到小沙发上许秋就蹭了过来,整个人跪坐在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贴的很近。
“艳艳。”许秋轻轻叫他。
“嗯?”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许青砚揉着他的毛耳朵,“怎么这样问?”
“你一直拿着枪看,每天都睡不好觉,也吃不下饭,很有心事的样子,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我没有办法帮你,这样我也不会开心。”
他漂亮的眸子里藏着担忧,许青砚心头一动,干燥的嘴唇贴了上去,然后又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秋秋。”许青砚嗓音发涩,“我好像已经知道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了。”
许秋心头一跳,“是谁?”
“是沈长荣。”
沈长荣,联邦上将,第一军区军区长,议院议员,士兵心中的榜样,百姓心中的英雄。
也是他父亲的至交好友,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更是教导他的老师。
他永远都是那么正直,说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说他要把一生都奉献给联邦和人民。
但其实背地里却沾满了无数无辜生灵的鲜血。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为什么改造人会知道他们回联邦的时间?因为江肆月对沈长荣不设防,这样的事当然不会瞒着他。
为什么现在仍有杀伤力极强的改造人?因为二十年前清剿改造人的任务是沈长荣做的,以他的本事,偷偷藏下一批实验体不是难事。
为什么石林在佛瑞星混得风生水起?因为他的背后是沈长荣,有大半个联邦为他撑腰。
而动物造人实验,也是出自沈长荣的手笔。
所以最开始他急于出兵攻打白垩,是想直接销毁物证,他迫不及待地暗中举报雷吉诺特,是想让他就此永远都不会泄露秘密,三番两次派人去杀他们,也只是想借机挑起战争,从而歼灭兽人。
许青砚思绪放空,突然想到了萨格拉幼女被害一事,那件事影响很大,直接激起了大部分人仇视动物的心理,不得已,军事法庭在同年修改了《星际法》,动物至此彻底坠入深渊。
而杀人的那只白虎,是安德尼尔在首都星捉到的。
首都星,高楼林立,机甲横行,连大的树林子都没几个,又是从哪里来的白虎?
沈长荣的这盘棋,到底下了多久?他又到底想做什么?
雷吉诺特是他的同伙,那他是否还有其他帮手?
联邦又是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一言堂?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出这么多事?
许青砚心中的惊浪翻起一层又一层,那父亲和江叔,是不是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许霆当初目空一切自视甚高,非要发布什么保护动物法案,结果呢,法案没立成,自己还上了军事法庭,到头来还不是黯然收场。”
“他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
雷吉诺特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劈醒了他。
有猜对宝宝吗[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真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