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的事情,冯志国并没有太放到心上,他不了解女孩子家家之间要说的话,只当是女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和人讲。她平日里除了和冯依依,跟谁都说不上亲近,但冯依依毕竟比她小好几岁,有些事情不一定能说,所以才会和钟娴走的如此之近。
三月到五月的这段时间,是冯清最忙的时候,厂子里的订单逐渐多起来,一年的农活儿也要开始忙碌。她每天奔波于家与工厂之间,白天在冷凳子上一坐就差不多七八个小时,除了上厕所的时间几乎屁股没挪开过椅子。
晚上回到家后,又一刻停不的在那几亩田地里往返,每天的晚饭都是和爸爸随便兑付两口。
前段时间冯志国已经把水稻催芽拌种和水稻育苗都做完了,因为厂子里的单子要的急,所以冯清没有请到假,当时厂长承诺了等手上的三个大批量单子做完,就给他们放三天假,冯清盘算时间刚好可以赶上抛秧。
荒芜了一整个冬天的田野,会迎来他们每年最热闹的开始,家家户户都在这里忙碌,一块块水田被劳作的人靠双手双脚切割的整整齐齐,一条条狭窄而笔直的沟垄纵横交错,与水田天衣无缝的配合写出一个端正的田字。
吃过早饭后冯清和冯志国就带着秧苗下田去了,夏好像越来越近,天气回暖的很好。白天下地是体力活儿,只需要穿一件长袖就行,八点的时候晨风还有点凉。
冯清抱着水桶里面装着水壶和小板凳还有干活儿要用到工具,脚上的布鞋已经穿的很旧了,鞋底被踩成了薄薄的,总是会被石子膈到脚心,所以她走的有些晃晃荡荡。
田间劳作的人看到了忍不住打趣她和冯志国,姑娘家家的力气是小些,老冯你要让幺女儿少拿了些东西啊,或者找个女婿,你家冯清长的这么乖,有女婿害怕活儿没人帮着做啊,冯清会被他们打趣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于是她微低着头走的很快了。
冯志国把担子卸在田边和他们扯起了白话,要的嘛,那你们帮我们冯清介绍哈,不勤快的我们不要啊。
后面人说话谈笑的声音追着冯清的脚步随着风灌进她的耳朵。
她头一回恨自己不爱穿雨靴下田。因为嫌麻烦不方便,即使知道光脚下水对身体不好,但冯清还是习惯不穿雨靴做事。总觉得套着笨重的雨靴干活儿都不利索,而且她喜欢脚趾陷入稀泥里那种被紧紧包裹的感觉。
说不上来具体的感觉什么,就是会觉得整个人都被包住特别有安全感,像把很多无处安放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可以休憩停留的地方,不担心会漏会洒。
插秧比起打药水、掐虫、割稻子都要轻松一些,冯志国将苗子放到田埂上,他们再把一颗颗秧苗抛下去就好。
一上午的时间父女俩连腰都没直起来过几秒,好在田地不算多,不然累的够呛。中午的时候连饭都是在水桥边树下吃的,就着水壶里的热水囫囵吞枣的解决了这顿放,是实在累了就树下休息了会儿然后继续干。
在太阳回家的时候,父女俩也带着满脚泥踩在田埂小路上,两边水田大部分的秧苗,都已经抛完。冯志国走在前面挑着扁担和工具,冯清在后面拎着来时带的水壶和装有碗筷的大桶,深一步浅一步地踩在软和的泥巴上,和田里的稀泥不一样,它的触感是另一种舒爽,酸痛的脚像在被泥巴稳稳托住,轻软的缓解了一些疲惫,她满足的吁叹了口气。
到家后她在井边将腿上的泥巴,搓到皮肤都开始泛红才觉得洗的干干净净了。
劳作一天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这会儿冯清饿的有些前胸贴后背了,她从菜园里扯了把青菜又顺手摘了几个青红辣椒,见鸡笼新生了三个蛋也都拿了出来,青菜和红薯粉打汤做个主食就不同煮饭了,配合辣椒炒鸡蛋能把一大碗扎实的粉都哄下肚。
她掌勺冯志国就烧火,天黑透的时候他们也做好了,父女俩点了灯三下两口的就把饭给吃了,洗完碗筷后,冯清就提了热水去洗澡。一般换下的衣服她都是尽量洗掉,但是今天太累了,她只把内衣裤洗了,外衣裤子就扔在盆里泡着等明天起来再洗。
直到躺在床上,冯清才觉得身上的骨头缓过来了一些,其实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很多年,虽说习惯但还是会想,这真的是往后几十年全部的生活吗?按照这样的发展一直过下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往往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钟娴,可每次想到她又会觉得她们之间确实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即使她们心贴心,可依然有不可忽略的距离。
就像现在,即使拿肥皂搓了好几遍,她都觉得身上还有泥土的味道,那钟娴呢?她身上的书卷气能和泥土混合到一起吗?想来应该是不能,就算钟娴觉得能,那自己呢?不会觉得像是一张透着墨水味儿的纸,掉进了浑浊的泥沙里,被污染、玷污了吗?
冯清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又在心里告诉自己,算了,别想这么多。
一清早冯清还在睡,就被冯志国敲门吵醒,她想起来今天早上爸爸要去打药水,只在床上呆了几秒,就立刻爬起来准备洗漱干活儿了。
家里几亩田的秧昨天已经抛完,地里还些活儿需要干还有鱼塘要顾,冯志国早上还要收鱼卖鱼,每天忙的脚后跟都不占地。冯清也心疼父亲,她发现这两年父亲头顶上白头发开始冒出来了,腰杆子也好似没有从前直,有时候挑完胆子要歇老半天,可她记得从前父亲两个箩筐挑满上面还要放着妹妹,走起来都轻快的不拖一点儿泥。
统共就三天的假,冯清要在今天把把地里的草都给除了才会不耽误事儿,她戴好草帽出门,撞上了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同村的军胡军,见到冯清他立马喊了声:“冯清。”
他们一个四组一个三组,房子挨得不算近只是2、3、4组的田地都集中在了一起,所以往来都在一片春耕夏种秋收上了,前天村里的人开玩笑说让冯志国找女婿。
结果第二天挨着自己田的花婶子碰到冯志国,就说三组胡家的小儿胡军,比冯清大三岁还没结婚,当时冯志国要做事随便顺着敷衍了两句,花婶就说可以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反正都在家离得又近。
花婶是出了名做事墨迹拖拉的人,没想到在做媒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迅速。
冯清上下扫了他一眼,,穿着背心挽着裤脚。头上戴了个大斗笠,一幅干活儿的打扮,冯清心里直觉得不对劲,带着一丝不确定问:“你.....有事吗?”实在是不熟,所以冯清不晓得怎么和他说话。
胡军利索的把车推进院子挺好,又调头走到冯清身边:“你是要去下地还是下田?我和你一起。”
冯清想果然没有猜错,她皱了皱眉头开口就要拒绝,还未等她说话,像是看穿了她心思,胡军抢着说:“你别忙着拒绝,我就是无事帮你使力,早上你爸收花叔家鱼的,我们碰到还说了话,我就问了他家里活儿忙不忙,他说午要去打药水,田地里的活儿就你一个人做。”
他顺手拿过冯清手里的铲子和锄头,越过冯清自顾自的往前走。
冯清还在他和她爸爸那番对话里,反复咀嚼谈话里字面意思外其他的意思,等反应过来胡军已经走了百把米了,她只好小跑追上去,“真的不用了,你莫名其妙帮我干活儿算怎么回事啊。”
“不要紧,我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也没事,村里不是经常你帮我我帮你啊。”
冯清见他说不动,在心里斟酌了下,只能自己保持距离不给人误会就好。所以她追上胡军后并没有和他并齐走,一直离他几步的距离。
冯清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对冯志国招呼不打就搞这样的事情很生气,这要是被钟娴知道了,怎么得了,和自己闹都是小事,就怕她觉得自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说话不算数。
走到田边过桥的地方时,那边都是田地胡军就分不清具体是哪里的地了,他回头问,“哪边?”
冯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走到前面,然后继续走,徐国庆就明白了,这次换他跟在后面。
只是他视线范围内看不见冯清时,他可以像无事人一样,可是他现在看着冯清的背影,觉得不说话很怪,便没话找话,
“你是在罐头厂做事对吧,那现在你们放假还是请的假呀?”
“放假。”
“哪天去厂里呢?”
“明天。”
一问一答总比相顾无言好。
锄草的时候,两人各自占了一垅,除了必要说的,就不再多话,只顾专心做事,等几垅地都做完冯清撑了撑腰,预估着应该12点过了,要回去吃饭了。
可能是干了一上午活儿的原因,冯清不仅手脚有些发软,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不似开始般的冷淡,她招呼胡军说:“我爸应该打完药水已经回去了,这里也差不多了,回去吃饭吧。”
胡军听到她说话就像田野上吹来的微风,划开了一身的疲惫,只剩下一些轻飘飘的绵意在心里荡漾开来,他忙用回应了一声:“诶,好。”声音里都填满了憨厚的高兴。
但冯清选择了忽视。
到家的时候,冯志国也刚回来不久,她看冯清一脸的不高兴就晓得事搞错了,便招呼胡军:“军子啊,你好真来帮忙做事了,麻烦你帮我的忙啊,中午在这吃饭这包烟你拿着。”他说是帮他的忙,又给胡军烟,就是想把冯清择出去。
“冯叔,哪里的话,没多少活儿。”胡军在从井边的缸里舀了瓢水,冲了冲腿上的泥巴,一边弯着腰一边抬着脸说话。
“哈哈哈哈哈,年轻到底不一样能干,早上收的鱼留了条大的,让冯清做个新鲜鱼汤面。”
“听冯叔的,有劳冯清做饭了。”
冯志国跟进厨房对冯清说:“清儿,把那条鱼弄一下中午搞锅面吃,这两天干活也累着你了。”他有些讨好的跟女儿搭话。
冯清正洗着锅不想接冯志国的话茬,又忍不住回了句:“也不是第一次干,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冯志国张开的嘴一滞,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也是,农村人家就是干活儿的面,还在邻里乡亲好,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日子也就过下来了。”这话是讲给冯清听,更是讲给胡军听,解释今天的事就当作是邻里互惠。
胡军也不傻,和冯清相处半天看得出她自己没意思而且还排斥,本来还想着要是冯志国有意的话,冯清毕竟是冯志国的女儿,多少还有点机会吗,但现在看来好像也难。他站在这里有点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心里升起了埋怨。
冯志国看出来了,忙打原,“军子你休息会儿,我来烧火,饭一会儿就好了,我家里还有点老酒,能喝的话一会儿搞一杯。”
明明插秧种田我见过很多次,可要写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没上过手,到底很难写出那种味道,不过单纯是没文化不会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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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徒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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