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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番外三:校园过往(顾钰视角)[番外]

再次相遇时的那声,“你好。”

声音清亮明媚,一如当年,却好似比当年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许,一时冗杂于心头,迷糊说不清,只是轻撩起了顾钰的思绪,恍惚间愣在了一旁。

过多早已被时间冲淡,在淅淅沥沥的记忆河流中只留下了零星的碎片,可又是那么美好,那么的简单,一触即无法忘却。

在记忆里,于芷落是在高三刚开始时,落到他们的班。

那时的她不是很喜欢讲话,总是低着头,一个人站在一边,但若是和她走得近些,定会注意到她的眼睛和嘴角的轻笑,明亮而纯粹,像只害羞的猫咪,总是期待着望向你,闪着独向于你的光。

至少顾钰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脾气不算太好,时常会因极其细微处而“应激”,转而将自己缩在壳子里,躲进自己的世界不想和人讲话,由于先天臭脸,又是在同学们都不自觉,收紧社交圈子的高三加入,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

但顾钰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她深知看起来大条条的自己,也是敏感的人,也喜欢去了解并探究自己、他人被触动的原因。

在外人眼中的于芷落的缺点,在她看来却是带着熟悉味道的“引/诱剂”,勾引着去了解挖掘更多。

开学第一次分座位,她们凑巧成为了同桌,简单的打招呼后,各自陷进了书海里。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亲近呢?顾钰想应该是在体育课上。

繁忙沉重的学业中,一个星期一节的体育课便是了唯一的放松活动身体的时间。

好死不死,没抢到熟悉的羽毛球课,顾钰只能被动的去接触“水水”的网球课。

更令人无奈的是,网球学得刚有点起色,搭子被别人拐掉了,起因竟是于芷洛和她的搭子差不多快掰了。

顾钰和于芷落,一个搭子给别人拐了,一个和搭子拆伙了。

同桌两人合计合计,就决定一起打球。

湿热毒辣的太阳下,她们跑动,挥拍,击球。从软弹的宝宝球,打到比赛球,体育课少,但在成百上千次的巩固中,她还是抓住机会,至少拥有了漂亮的正手和反手。

网球飒爽干脆的击球声在球场此起彼伏响起,“砰!砰!”带下了她们发间的汗水,冲下了久坐和压力积累的苦闷与压抑,在身上染上了健康小麦色的痕迹。

这是为数不多的欢愉,她们心想。

共享着炽热阳光,依赖着同一片空气,控制着日渐发达的肌肉,感受着对方发来球的力道,方向,落点,完成一次次击球。

至少在这一刻,我们是自由的,链接的,即使只有一节课,即使只是我们的身体,即使我们依然包裹在毒日的炙烤中。

即使是很多年后也顾钰一直说不清,当年的情愫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只是在球场的热情浓烈的支持,帮助,理解,陪伴,外加激素的作用。

不然为什么一回到班级的我们,就碎开成了两半,一如“洗锅水”中飘散零落的蛋花薄片。

还是因为终于回到了那庞然大物的身体中,与之融为了一体,代谢掉了七情六欲,属于“其它的”、“不务正业的”、“不和时宜的”自然而然排在了奋斗之后。

那是顾钰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对人产生近似爱意的情感。

她喜欢于芷落奔跑时带有节奏感、灵动的马尾,喜欢那双闪着光彩,总是柔和地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迷恋着她身上随着着课室的空调轻风扬起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水味。

从小只知道不能“早恋”并且一直努力恪守,好好学习的好学生顾钰,品味到了一丝爱情的滋味。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情,什么时候该谈恋爱,如何去解出声声鼓噪的心跳,但在于芷落靠近下渐渐急促的呼吸,还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

她想或许,我是心动了。

可这又能算得上什么呢?未知憧憬的未来,日益紧迫的时间,堆积如山的资料与任务都告诉她们,再进一步是没有结果的,不可能的。

她们自然也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只是任由着心在学习之余感受,颤动,喧嚣。

记得在某次月考结束的那一个周天,留宿在学校的她们忽然得知学校要停电休整,估计八点左右才能来电。

南方的的五月湿热沉闷,天早早黑了。

黑漆漆里,每走一步,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热浪。

雨过的湿润非但没阻塞丝毫热意,甚至助纣为虐阻塞住身体向外吐息的每一处出口,一同教室的人潮热气混杂着喧嚣,烧得人心窝火。

“要不我们下去走走?才刚考完试。”

好热啊,顾钰摇摆着酸麻的手腕,边扇着扇子边试探地提议道。

她约我啦!于芷落笑应道:“好呀。等我拿张背的。”

“嗯,等我也带张。”

说着顾钰便埋头在柜子里翻找着英语作文素材。

穿过涌动四溢的人潮,她们想象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楼道与期待的如穿过吊桥般紧张的相依下楼之旅。

被温暖安全通道的绿灯所驱散,不均匀把墙壁染上层层叠叠的绿。

轻柔绿色雾气眷恋,在于芷落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晕绕,随着远近的变换,脑中只留下了美丽与神秘。

身侧的顾钰看得痴了,一时顾不上思考,残余的意识环荡在耳边,她唇上的浮光,好亮。

见身边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神情专注,从瞳孔反射的镜面中,浮动的应急灯光在里的全是自己。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她被看得有些害羞,在脑中徘徊的作文不由地甜得断了片,轻声明知故问道:“怎么了吗?”

被抓包得有些猝不及防,顾钰连忙停下脚步,糟了,糟了,太尴尬了。

赶忙将头转向一边,还是没藏住,不小心就转红了脸,“没事的,真的没什么。''

天啊,我真是太,太...太猥琐啦!顾钰在心中大声叫喊。

”就,就是你刘海太偏前了,容易刺到的眼睛的。”

只是看着她侧到一边,那头发未包裹住的透红的耳垂,于芷落拨开刘海,心里明明白白,好想一口吃掉,嘴上喜悦感谢。

“谢谢啦!刚刚的确是近了。”

的确,太近了。

通红着脸,莫名的局促推着顾钰快步走下,赶紧逃离那尴尬的“是非之地”。

下到楼去,一人一句互背着作文素材合集,伴着知了的哼鸣,牛蛙的鼓声,楼上同学挤在楼道里的笑闹,缓步穿行在高耸的榕树间。

穿过随着热浪悉悉索索的叶片,月光调皮地轻落在她们的肩头。

沿着铺行一路时而干脆,时而黏腻的落叶在脚下逗出各式声响,忽然,顾钰像是踩上一坨拳头般富有弹性,呼吸的软肉,心跳吓漏一拍。

“啊!牛蛙啊!啊啊啊啊啊!癞蛤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有东西啊!”

颤抖蹦向身旁的于芷落,双手本能地紧紧环上她的腰,指尖还不忘死命钳住英语素材,防止其与这“恐怖生物”共享一片烂泥叶。

脑子里混沌地播放着那天,同尤其喜欢菜市场的外婆去买菜的情形。

大太阳炙烤下,小顾钰和外婆左走右拐,大汗淋漓,终于拐到处未曾来过的地方。

“外婆,我们不去大超市嘛。”

“死贵死贵,傻子才去,又不新鲜。”

“哦……”

买牛蛙的商贩用满是血污小刀,干脆利落把它的头剁掉,随意丢在一边,扒皮。

没头的牛蛙眨眼间就分成白,灰绿两部分,好似那层反射着光泽的薄片,只是件套上的泳衣,而不是它生来伴随的外皮。

白色的去头生物们七扭八歪地堆叠,累成了一座快膝盖高的肉山。

上层的几只好似未失去生的希望,顶着已见白骨的伤口自由拉伸,爬行,弹跳,大概是寻找不见的脑袋。

小脑袋们,随意丢在臭血污脏的垃圾篓里,对对失神的双眼发直,向她看去。

“外婆,我们走吧。”

发凉的手指向上探去。

被带着热气的大手甩开,外婆将部分拎着的菜,挂上她的小手臂,径直走向前去交涉,

“这个补的,乖,待着不动哈,等外婆买点。”

小顾钰一直是个乖孩子,早慧的她很清楚,

不能给大人添麻烦,不能让大人失望。

孩子不敢闭眼,害怕在这陌生的地方给坏人拐走,睁着不敢松懈的大眼,像往常安静地立在一旁。

她后脑勺发麻发冷地看着肉山上的肢干,它们深浅不一呼吸中失去活力,直到覆盖上更新鲜的肉块,消失不见。

回到家里,又再分成两半,沉在淡黄的清汤之下的白肉,端上她的面前。

不受控制的大脑一个个由左到右数着它的脚趾头,一二三四……阵阵寒意再次从后颈处深探。

它......还会动吗?

“乖孩子,你怎么不吃呢?”

外婆关切的视线下,自小察言观色得出的“乖孩子守则”在耳边响起,沉默片刻,她还是将合适的讨好笑容展示出来,

“对不起,外婆,我......我不爱吃牛蛙。”

“哎,你这孩子,真挑食,做了不吃。”

“这个很补的。”

顾钰拿着筷子试探着向下戳去,被**解刨牛蛙吓得无措的内心,爬上只只沾满粘液,暗色皮肤牛蛙,看着她,扑咬着她的发颤的双腿。

外婆叹了口气,失望地拿走面前的碗肉,神色阴沉地指责。

“你着什么急,我又没骂你,一副小媳妇样儿。”

“真是不乖,你个女孩子家的,怎么比男孩子还差劲。”

“我……”

我不是……坏孩子。

意识还未跟上,泛凉的躯干便已不自觉拥入期待已久的怀抱,顾钰好似补上心中某处的空缺,香香暖暖。

是始料未及,或许也是蓄谋已久。

减缓的呼吸,时间似乎凝结成了咽处的郁气,不上不下直卡得人心头。

“呱。”

黑黢黢的一团,坏心眼儿听过顾钰的撕心裂肺尖叫,悠哉悠哉跳向另一处草丛。

看到怀中害怕应激模样,已不用再询问,于芷落亲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它走了。”

“这,这是□□还是牛蛙?”

意识渐渐回笼,却仍是碰不正切,在梦中,又是在现实,她茫然着。

“不知道,但应该是蛙。”

包裹在熟悉直白的语句,顾钰这才放心笑出声来,“是,这是蛙。”

指尖渐渐恢复温度,她试探性地向里勾了勾,却不曾想那双手,竟还牢牢扣在于芷落腰间。

“痒。”

朦胧热气在耳边晕开。

啊啊啊啊啊啊,天哪,顾傻钰,今天第二次了。呀呀呀,太失态了!

她无措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坦白,

“我会不会太……太可笑了,但我真的怕。”

于芷落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的,谁没个怕的不是,而且这么黑,的确挺吓人的。”

清冷秀丽的她,目光圣洁温润专注,身上白色的虽是校服,但在年少时的顾钰心里,就像是位翩翩而来的天使般,牵起束束柔光,在世间播洒温柔与爱意。

通红着双脸,顾钰假装沉稳地从素白的怀抱中缓缓直起身来,紧张地将头撇过一遍,弱弱咕哝道。

“额……今天……我很,开心。”

于芷落也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热浪在枝头鼓动着硕叶,四方包绕娑娑作响。

“嗯……我也是。”

“芷落,我……”

话音未落,瞬间身旁教学楼一齐点亮,宛如只终于苏醒的银白巨龙,闪着璀璨的的鳞光,向孩子们播撒清凉。

终于又有空调啦!同学们热情的欢呼着。

“耶!!!”

“空调来了!”

“对,来啦!走廊里呆着热死我,回教室!”

那如雪清冷的不是月光,悄声映上了她们的脸蛋,周全洗白净了脚下的路。

“你这里有碎发,我帮你别上。”

在温暖的白光点缀下,于芷落轻轻的将头发别走她耳后,耳朵好像更红了。

好可爱。

“走吧。”

顾钰赶忙转过身去,

“我们去自习吧。”

“嗯,走吧。”

“正正好,反正我们也背完几遍了。”

多年后,虽然顾钰在别扭的理智层上,一直怀疑这段感情的真实性,但她的心,她的眼神,她的小动作早已明白的透出了真相。

暗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于芷落见得到,大家都看得明白 。

毕业典礼上,她们相依坐在了礼堂,伴着对方轻柔的洗发水味,聆听着校长,老师,家长,同学的演讲、歌唱、诗朗诵,满怀期待与不安的沉浸在一遍一遍的祝福与欢笑声中。

“我们真的要毕业了。”顾钰低头暗道。

“嗯,我们要毕业了。”于芷落侧身看向她。

抬起头来看去,又是那双含着满天星光的眼睛。

顾钰的心都要被看化了,强扯起自认为灿烂积极的笑容,眼底却充斥着淡淡不舍与忧伤,

“祝你前程似锦,身体健康。不对,先祝你身体健康,再祝你前程似锦。”

我还是跟喜欢你真正开心的笑,

于芷落心想,但是这是谁又真的能真心笑出来呢?

想罢,也学着她,拉起了自认开朗阳光的笑,

“好!那我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有缘再见,我们是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吧?”

顾钰故作疑惑地靠在旁边那人肩上询问。

“当然是呀!有缘再见!”

自那天后,喜悦安适的长假,忙忙碌碌的大学,乃至实习,开始工作。

顾钰同她之间竟没有一句话,没有在见上一面,甚至以为以后也会是如此。

起初没从高三“有事才找”的长期相处模式走出来,那时整日整夜困在狭小的学校里“三点一线”,班里、食堂、宿舍。

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无需刻意巴望寻找,相遇同行,在同学们口口相传里,不是,也已胜似“黏腻”“闪瞎眼”的“小情侣”。

久久相守,喷涌满溢的安全感,温暖着,幸福着,也麻痹着年少时扑通乱跳的心脏。

沉浸在虚假稳定暖阳中的身心,竟没能意识到,自己正在错过最后的宝贵机会。

以后天各一方,再相见又谈何容易呢?

也或许是隐隐之中深藏于心,没有勇气追寻的感情难题不知如何开解?

朋友?爱人?

不如干脆偷偷遗忘,笑嘻嘻遏制住渴求的**。

知道也好,不知也罢,结果已经大刺刺敞开在眼前,没有挣扎的必要。

况且在刚毕业不久,叙旧也不知从何点起,比起想象里两人并排相坐,干巴巴的胡扯,还不如静待回忆发酵,如醇香美酒般封在坛子里,细细熟化。

回过头翻起,其实,她也不是是没有主动过的,就是时机不太对,不小心慢上了一拍。

大概是在高考后不知多久,身边开始涌起欢天喜地晒录取通知书的热潮。

根据身份证向快递小姐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刻,沉淀淀的纸箱子压在手中,双臂向上受力支持,忽然间,她感到有些无可适从恍惚,

结束了,

顾钰低声呢喃。

“真的结束了。”

前所未有地危机感悄然来临,比起困扰是同学还是爱人,担心呼之欲出的情谊烦乱了“疑似直女”于芷落的心,破坏人家心中从一而终的和谐“姐妹情谊”。

顾钰无法自抑期待,再见一面,再见上最后一面吧,其他的……

深呼吸,吸气,呼气,不担心。

干劲十足的她,立马放下其他安排,着手把关起“约会”,哦不,是小聚会,和“好姐妹”的“开心小聚会”。

想不通为什么当时不先同芷落约好时间,两人坐下细细沟通商量,后来回想起来仅记得,像是打了几百针鸡血般超乎寻常得亢奋紧张。

马不停蹄地准备好,距离她家和自己家间合适的地点,值得去玩的项目,合适逛的商店,途中空闲时分享的八卦趣事,最近喜欢的书与总结得出的新见解……

没日没夜翻来覆去地补充完善,在那几天里,甚至夜晚迷迷蒙蒙躺在床上,她仍无知觉地在遍遍删减设想着,可能的冷场与恰到好处对白,满揣紧张,打开手机,准备找到她,发出邀请。

翻来翻去却不见她的身影,焦虑紧攥着的手微微发红,仿佛红艳艳的花火顺着血液往上烧,舌尖与上齿轻触,

“啧。”

我没加她,我不,我之前加过了。

但是我换手机号了……所以现在是没加她。

对了,对对。

上次聚会于跃不是说芷落是她堂妹吗?准有联系方式的,对,没问题的,准没错。

一手抓起瓷杯,泛凉清水划入喉间,卷走了些许焦愁。

顾钰立马发消息向于跃问去,老友秒回的消息在手中一连几震,吓得胳膊不禁跟着一起上下起伏。

刚准备放下的心,刹那间被狠狠揪起。

「?」

「疑惑.jpg」

「她上大学去了,你不知道吗?」

升腾的无名气焰勾得自己发笑,不知道是在气自己“恋爱脑”上头,还是在暗暗埋怨那人的无情,她咽下喉间的苦涩。

不会人家的确直的吧,也是,这怪不得人家,算我的,摇了摇头回复,

「我不知道,这么早就出发了?」

「啊?你真不知道啊?」

「她朋友圈里写了」

「万年不发的人,这次破天荒来了条」

「小道消息,听我妈说,她妈和她爸快气死了,大骂她什么不孝」

「她家奇奇怪怪的」

「小狗摊手.jpg」

顾钰心灰一冷地叹了口气,原来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消息是这种感觉……难怪电影里的主角们会那么难受。

现实的冰冷骨干,呼吸变得沉重,肌肉胀起卸力,单纯当个木然的机器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痛。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一个字一个字用拼音完整打下,

「我不知道」

「我突然发现,新号还没她微星」

「卡皮巴拉困惑.jpg」

于跃的讶异快从屏幕小动物的灵魂表情包中提溜出来。

[你俩看着都快谈上了,别还真是纯种,铁血,真挚“路人”姐妹情啊]

「牛牛拍手.jpg」

「小刀开□□,我竟然磕错了这么久」

「没天理呀,诚诚刚夸我敏锐来着」

「截图」

「要不要我把她的名片推给你」

「名片—于芷落」

「不用谢,发你啦」

一连串的话语连珠似的震动得本就在忐忑中心累的她愈加疲惫,在好姐妹一箩筐倒不完的激情正准备暖暖的破碎的小心脏,

看到大加双引号的“路人”一词,还是刺得难受,往下看去,见她和诚诚好不容易修成正果的甜甜爱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像是颗小糖块含在口中扩散。

真好。

顺着往下看去,点开截图,

“提早出发,新征程。”

备注旁边是她的新头像,油画棒描画的蓝天花朵朝阳,是她喜欢的风格。

旁边没有图片,意味明确的短短七个字,一如尖刺,霎时间扎破完全了这些天来,脑中越积越多,飘飘然的粉色透亮泡泡。

眼眶微红,她讪讪地苦笑,

“我们……是不是太自信了。当初,怎么知道人家一定有空呢?”

我……只是觉得……

我总以为……

我的芷落,走得不远,总会一直还在的身边。

彻彻底底的绝望朝她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摇了摇头,剩下叹息,

“太,太没……”始终不忍心张口说出那两个字,轻飘飘的短词,像是在命理上的最终判决。

太残忍了……

退回方才的界面,顾钰不忍心再看当头的名字,无措地扭头朝窗外看去,暑光灿烂,光彩中傲然挺立的古榕,自赏孤芳,枝丫高处舒展,不灭的心气儿似乎要和老天挣个高低。

时间流逝,她好像已然失去了感受的能力,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直到阳光暗淡,直到暮色微垂。

解锁屏幕,顾钰注视着聊天记录里扎眼的名片。

加吗?

不了吧。

抬起头来,她笑着将页面划走,胸口处积压着的层层高垒的沙袋终于止不住悲伤的汹涌,潮水喧然过境,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走了。走吗?

我好累。

顾钰直视对面床边正坐摆放着,看向一直以来陪伴着自己的毛绒猫猫玩偶,无论何时何地,始终灿烂的笑颜宛若缕缕光彩,夕阳微垂,夜色悄随,她不禁笑出声来,心口出揪着疼,用力拉起嘴角,豁然道,

走吧,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

时间往后徐徐流走,更是消逝了行动的勇气与资本,怕路途遥远,担心麻烦双方,抑或是对方已心有所属,徒增不便,但最是担心时光流逝,物是人非,曾经的美好只留给了曾经的她们。

即使再尝试如何,如何努力,也不过是将记忆长河中所剩无几的朦胧碎片,曝在阳光之下,看清是没人再想要的废白纸浆罢了。

她不敢,她明白,她认命,过往和同学、朋友的经历曾无数次明晰地告知过她,

有些东西就是只活在过去,没有必要执着,放下,往前走,奋斗,向上,便不再会被过往的情感牢牢锁住。

但,但她,又怎会只是我的同学,朋友?

日子一天天走过,即使是只有一个人小生活,每天也是越过越有过头,享受美食,玩弄猫猫,一起旅行……

留下时间不多,可贵的是,全数都是自己热爱享受的。

心底像是少了点什么,她知道,可人生嘛,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近在眼前的美好都幸福不完,着急啥呢?

多少年了,就忘了吧。

直到大雨后,兴致高昂却略显疲惫的夜晚,听到曾经暗恋过的她,送来久别重逢问候,短短一小句。

顺着熟悉的声线飞入了那阵香气,那天太阳,那个夜晚,那段不愿回首,却忘不掉的高中岁月之中。

顾钰明白自己还是忘不了,忘不了眼睛里藏着星星的女孩,感受着许久未经历过的急促热烈的心跳,她骗不了自己,

是的,当然,

我还爱她。

心里一直有她。

……

我,放不下她。

“或许,是时候了。”

呆坐在泛凉的木地板上,顾钰愣愣地注视新加上微星,空白聊天框。

手指不受控制往打字键盘上连连敲下,准备发出,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全部删除,又将手机放下。

“不行,她,或许只是想和我做邻居”

顾钰屏气压下过多的杂念。

“不能让她太为难。”

抬头看向身旁偷偷摸摸用小粉肉垫爪子噗滋作响玩着自己杯里水的小猫咪,

“喵~”

被发现了的旺财丝毫不觉难堪,反倒是添上了几分被关注的愉悦,又自顾自更起劲地忙起,伸爪划掏粒粒飞溅的水珠。

无奈地叹了口气,多久没这么……

这么焦虑?麻烦?还是烦躁?

唉,准确来说,应该是在意吧。

无助地缩在衣柜拐角间,夹角凸起木条硌的她生疼。

终了,不知过了多久,顾钰无奈地看着仍兴致勃勃的划拉盆中所剩无几清水的猫猫苦笑道,

“至少,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吧,宝贝。”

“喵—呜~”

还能奢望什么呢?

已经很知足了。

走吧?

好,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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