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被薄汗浸湿，滑溜溜的，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握紧，她伸手揽住慕白芷的肩膀，能感受到那不断传来的颤抖。
注视着那双含泪的眼眸，江舟扯了扯唇挤出了一个笑容，声音温柔而坚定。
“相信我，没事的。”
她轻声说着，面色淡然而坚定，带着热量的手掌仿佛是要给予她力量般不肯放开。
慕白芷与江舟眼眸对视，心中的某个东西仅仅瞬间便四分五裂，情绪近乎失控眼泪霎时间汹涌而出，哽咽着呢喃着她的名字，
“江舟......”
这么多年，遇到任何事情她都习惯性地一个人扛，从不让自己陷入感性的漩涡，理智与沉稳才是她最需要的，可意识朦胧对于死亡的恐惧终究击垮了维持许久的防线，她终于彻底崩溃，如果没人安慰，没人照顾，她或许还能在朦胧中恍然渡过，但江舟的出现将她原本准备永远沉没在心底的某种东西浮出水面。
恐惧，无助，疲惫，绝望。
“瑶瑶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小......”
她死死抱住身边仅有的一点点温暖，拼命想要将自己包裹，情绪终于不再可控，她哭的撕心裂肺，忽然有人给了她那么一点点的温暖便足以彻底击垮层层堆砌的堡垒。
江舟紧紧抱住这个情绪崩溃的女人，忽然就有点明白她为什么要在公司维持着强势与清冷，为什么醉得那么狼狈却不肯回家，为什么习惯性不去麻烦别人。
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眼睛里浮起一层淡淡的水汽，用力眨眨眼让视野保持清晰，眉宇之间纠结成团，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拼命咬住后槽牙不让自己也哭出来。
心被挖出来，揉碎了，踩了个稀烂，意识再次跌回朦胧之中，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生病的人都爱说胡话大概也是这个原因。
“阿宇叔叔，别走好不好，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我怕。”
阿宇是谁，江舟并不知道，她只是轻轻拍打着慕白芷的脊背，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嗯，嗯我不走，别害怕我不走......”
“你骗人。”声音哽咽带着委屈，带着愤怒，带着深深的不甘“你一直在骗我。”
哭声越发激烈，也幸好病房的隔音足够好，否则两人可能要被医生请出去了，心不知为何抽抽得疼，江舟又好气又好笑，又莫名的心疼，
“你这人还真是不讲理啊。”
慕白芷听不清她说了什么，想问一个晃神思绪便又不知道跳到了哪里，光线在眼泪的折射中倒映出朦胧的光景，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嘶！”疼得抽凉气，锁骨上被结结实实来一口，江舟下意识抬手想要把这人拍开，最终还是停顿在了半空中缓缓放下，算了等她恢复好之后自己再咬回来就是了，舔了舔自己的虎牙，江舟面部肌肉忽然又是一抽。
“你属狗的吗，咬这么狠。”
江舟又好气又无奈，看着靠着自己的毛绒绒的脑袋，磨磨牙想要打人，但最终只是无奈叹气，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咬吧咬吧，等找机会自己再咬回来就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疼痛都已经麻木，慕白芷终于是冷静下来，口腔内微微的腥甜让她有些发懵，抬眸却看到了江舟那精致明媚的面容。
“你属狗的吧。”无奈地笑着，她伸手捧住女人的脸，指腹带着属于她的温度轻轻磨蹭着擦干眼泪，相触之处传来了阵阵酥麻，意识逐渐回笼，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是忘了只是还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我......”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又被咽了回去，在这人面前总是这般，慕白芷有些失落，脑海中渐渐回想着自己所做的事情，苍白的脸倏然一红，唇齿间腥甜不散，她低头看向江舟的肩膀，牙印深的吓人，已经浸透出了血丝。
“对不起......”终于找回了惯有的冷静，慕白芷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个充满薄荷味的令人心安的怀抱，奈何这人不松手，力气偏偏还大，挣脱不开之下，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啊？”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反应过来后，江舟确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伸手揉着这人的头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开口，“没事没事，让我咬回来就是了。”
“？”脑子懵懵地发愣，慕白芷的脸不自觉又红了几分，指尖捏了捏身下的床单，仿佛是鼓起勇气般拉开自己的衣领，裸露出光洁白皙的锁骨，眼眸微微眯起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噗。”见到她这副模样，江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家伙的锁骨真的很诱人，白白嫩嫩的像豆腐，但咬一口也只是个玩笑，屈指弹在慕白芷光洁的额头，没有用多大的力，更多的也只是玩笑，她伸手想把扯开的衣领拉回去，病房的门却在此刻被推开。
穿着白大衣的年轻医生身子僵在门口，在看到江舟锁骨上的明显的牙龈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般哦了一声，他默默转身把门关闭。
“？”江舟额头之上缓缓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医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对你绝对是误会了什么！这已经是她今天不知道多少次气急败坏，起身想要去追医生，手机却在此刻响起。
掏出看了眼，是自己的备用机，小丫头的电话。
挑眉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小姑娘吸鼻子的声音，可能是又哭了，江舟小声安慰了几句便把电话塞给了慕白芷，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出去，还不等后者再多说什么，已经推开房门准备去找那个医生算账了。
病房外，人流嘈杂，乱哄哄的也看不到人，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放弃去找医生把话说明白的想法，一转头却又看到了张熟悉的脸。
“是你？”有些愕然开口，虽然带着口罩但这人偏偏有独特的气质，让人一眼便能认出来，高挑的身形夹着厚厚的住院记录本，女人正气势汹汹的找护士，让她解释一下什么叫患者能自主呼吸，全身大面积骨折呢跟我说能自主呼吸是吧。
被熟悉的声音叫住，她回头便有些惊愕地见到了熟悉的人影，依旧那么明媚，那么阳光，那么美好，心底泛起一丝惊喜，视线不自觉扫过光洁锁骨之上明显的牙龈，脸色却是微微僵硬，遮盖在口罩之下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舟啊，我现在忙，晚点再说。”仿佛逃跑般快步离开，脚步略微踉跄手中的住院病历险些拿不住。
“唉？”还想多说几句的江舟，看着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有些纳闷，她好像走的很急，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屈指挠着脸颊，却也懒得多想，人来人往的医院吵的神烦，她呆立了一会儿，转身准备回病房看看。
人已经离开一会了，女儿的电话也已经挂断，房间内只剩下仪器滴滴答答的声响，耳边能听到心脏的狂跳，她渐渐理清了自己之前到底都做了什么，思绪很乱也不知是后遗症还是她在纠结着什么。
她好像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坚强，那原本以为会永远沉没在海底的某种东西忽然浮出水面，已经分辨不清对于江舟究竟抱着怎样的情感。
感激她的帮助，感激她的温柔，感激她给予的安全感，江舟真的就好像从童话世界里走出的公主，温柔美丽就好像阳光，播撒到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自己应该也没什么特殊。
思绪冒了出来便再也赶不走了，心乱成一锅粥，还是八宝馅的，她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喜欢江舟。
直女撩姬最为致命。
没多会儿，江舟回来了，脸上笑眯眯的，侧身坐在慕白芷窗边声音轻松地开口，
“我问过医生了，没什么事，过一会就可以回家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从包里抽出湿巾将慕白芷满脸干涸的泪痕擦拭干净，奈何眼眶红肿得厉害只能一点点的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慕白芷安静的任由她动作，不躲也不闪，按理来说她应该自己来的，但经历这事她忽然矫情了，有些多愁善感，瑶瑶应该是被吓坏了，这么多年苦苦支撑靠的不过是责任感，那年离家出走意气风发的女孩早就被溺死在人间的滚滚红尘中。
“发什么呆呢。”脸被捏了捏，她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近在咫尺的是江舟带着困惑的精致面容，以及那好闻的薄荷味清香，也不知道用的什么香水身上总是那么好闻。
“没事，在想怎么和瑶瑶说。”慕白芷解释一句，却又注意到眼前人无奈的眼神，脸颊又被捏住，江舟似乎觉得很好玩，还揉了揉，才终于笑着开口，
“以后去过她再来你就叫我，放心吧没事的。”
她总是那么让人心安，慕白芷笑笑，低声说了句谢谢，这时电话声再次响起，江舟低头看去，是二狗子，她接通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江辰焦急的声音，
“姐！那群保安没报警，那个老太太又闹腾了，这会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嫂子家钥匙，在里面乱翻，我想拦那群保安说我不是业主不让上去。”
江舟当时就气乐了，起身准备赶回家，手掌却被慕白芷拉住，愕然回头却看到这人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很多。
“一起吧，不能总让你忙，毕竟是我的事情。”
女人说着已经起身，缴费上车，江舟瞥了眼坐在副驾的身影，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你确定没事，别我们刚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又回到这里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我没事了。”慕白芷难得笑着开了句玩笑，对于家被翻的乱七八糟却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没事就行。”江舟说着车子已经汇入了主路，慕白芷似乎累了，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些昏昏欲睡，温暖的阳光多少给了些抚慰，鼻尖萦绕的味道也令人放松，一身的疲惫都在往上涌，眼皮沉重的在打架。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江舟说着将车开的更稳了些，路边的光景缓缓掠过，心却是越来越紧绷，天知道慕白芷的家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小丫头这会应该也等急了。
这么想着她摸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冬季的冷风呼呼吹着，即便有阳光拼命从云间洒落，依旧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凉，戴着厚厚的手套，冻的脸蛋通红，看着十三四岁的少女呵着气，蹦蹦跳跳地踩在嘎吱嘎吱的雪地上，似乎对于小孩子来说，再怎么冷的天也挡不住出去玩雪的热情。
身后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揽住，带着丝丝烟草味道的气息让小姑娘认出了身后究竟是谁，开心扑腾着去抱叔叔的手臂却恍然间看到了刺目的鲜血，男人的面容逐渐模糊，耳边传来的是那声嘶力竭的呼喊。
火不知从何出烧了起来，炽烈刺目，令人连呼吸的勇气都已经丧失。
“跑，快跑，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叔叔......”她念叨着，额头浸出冷汗，也许是今天的刺激太过剧烈，眼眶变得特别浅，回过神来，泪便已经不受控制地滚落。
噩梦不肯褪去，就如同无数个夜晚那般萦绕在似乎永远也无法舒展的眉宇之间，如同粘稠的深色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无论什么时候，她终究无法逃脱那场无尽的噩梦以及那场不知因何而燃起的大火。
你永远都是你，这件事改变不了，更无法扭转，这是......
车忽然停下，带着热量的手掌轻轻拂过，耳边模模糊糊传来的是女孩温柔轻缓的声音，就如同阳光般缓缓融化着那年冬天厚厚的积雪，能感受到掌心的温暖以及那似乎总是阳光的力量。
“好了，好了没事了，乖，已经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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