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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染痕之衣

我用手肘支撑着地面,极其艰难地,如同破茧的蝶般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那种被撕裂后又强行弥合的、深刻入骨的疼痛依旧烙印在我的感知里。然而,奇异的是,在这沉重的痛楚之下,我的身体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些曾经如同毒蛇般缠绕、勒进我灵魂的无形提线,此刻已消失无踪。但我的手腕、脚踝、脖颈处,清晰地残留着一道道不深不浅、泛着淡红色的印痕,它们精准地标示出提线曾经捆扎的方向与角度,像一份无声的控诉,也像一枚特殊的勋章。

我迈开脚步,走向门外。身上那套繁复的欧式裙装,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裙摆如一朵在月光下骤然绽放的白色丝缎花朵,随着我的步伐优雅地漾开,甚至有些调皮地占去了我大半的视野。我小心翼翼地、几乎是靠意志力控制着那快散架的脖颈,慢慢地低下头。果然,那双奶白色的、皮质柔软的皮鞋,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脚上,它们一尘不染,仿佛之前的挣扎与褶皱都只是一场幻梦。我站在走廊里,像初生的婴儿第一次呼吸般,努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的确,这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那股萦绕不散的陈旧木头与压抑的甜腻气息似乎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初霁般的、微凉的澄澈。

冰凉的门把手转动时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如同完成一个了郑重的仪式。我回到了那个最初醒来、充斥着奢华与谜团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将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蜕变与抗争,暂时隔绝在外。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如同厚重而潮湿的海潮,彻底裹挟了我。我瘫倒在那张柔软得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华丽大床上,甚至来不及拉过丝被,便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合上了仿佛重若千斤的眼睑。

意识的最后,是那八音盒清脆空灵的音符,它们并未远去,反而如同夜空中渐亮的星辰,变得愈发清晰。

紧接着,我便沉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梦境。

梦里,再没有惨白的追光灯与深红的幕布。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笼罩在柔和晨曦中的原野。那八音盒的乐声化作了拂过草叶的微风,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暖意与远方花海的清甜,温柔地包裹着我。风儿如同最体贴的情人,轻柔地梳理着我因恐惧而纠结的灵魂,抚平我每一寸紧绷的神经与肌肉里烙印的疼痛。

在这片暖意的拥抱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缓缓地、如同植物舒展嫩芽般,一寸寸地打开,一寸寸地放松。那些被提线强行扭曲的关节,那些因窒息而紧缩的胸腔,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深沉的安抚与治愈性的舒展。

这不是忘却,而是一种被深刻理解后的安宁。就让我在这片刻的温柔乡里,多停留一会儿吧……

我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繁复的鎏金雕花再次映入眼帘,伴随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隐痛。

所以这就是这艘船的规则吗...

用死亡来逼迫我寻找生路?不,好像不止如此……在刚才的剧场里,当我被撕碎时,我感受到的不仅是痛苦,还有一种……被什么东西从深处连根拔起的剥离感。仿佛我不仅仅是在重置时间,更像是一个失败的存档被整个覆盖、擦除,再重新开始。

这艘船在渴望着我的反抗?

我坐起身,指尖无意识抚过脖颈上淡去的红痕。如果木偶剧场考验的是挣脱控制的勇气,那其他房间封存的又会是什么?被遗忘的记忆?被压抑的**?还是...?

不知何时,浓雾已然散去。一束完整的、近乎实体的阳光透过圆形的舷窗斜射进来,如同一柄出鞘的琥珀色光剑,精准地劈开了房间里的昏暗。

在这条辉煌而寂静的光柱中,无数微尘正进行着一场盛大而无声的芭蕾,它们翻滚、盘旋、飞扬,仿佛在庆祝某种看不见的胜利。

光线的末端,不偏不倚地,聚焦在那张掉落在地的珍珠白色船票上。

票面被点燃了般,反射出一种流动的、温润而又异常锐利的光芒,那光斑恰好跃上我的脸颊,像一道冰冷的吻,又像一个不容置疑的提示。

我缓缓弯下腰,仿佛在进行一个古老的仪式,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质感,将它从光与尘的舞台中央,轻轻拾起。“循环”二字在光的阴影里若隐若现。原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动静。那声音黏腻而拖沓,像是湿漉漉的裙布拖过地毯,其间夹杂着一种被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听起来既痛苦又隐忍。

我心头一紧,屏住呼吸,悄然贴近冰冷的门缝。

一个陌生的女性身影正踉跄着从我的门前走过。她看起来约莫中年,身上穿着一件沾满油污与暗红色污渍的围裙,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厨房里的战争。她原本似乎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已然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就在她茫然转身的刹那,走廊昏暗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脸。我清楚地看见——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布满了深紫色的、像是被长期用力抓挠而成的指甲痕,以及一种不自然的、如同瓷器将碎未碎时的细密裂纹。这些痕迹,与我身上提线的勒痕截然不同,它们诉说着另一种被禁锢、被磨损的痛楚。

然而,最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她的眼神。

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与惊惶,但在那瞳孔深处,竟隐约闪烁着一种绝非人类应有的、碎金般的诡异光芒。那金光微弱却执拗,如同黑暗中挣扎的余烬,充满了痛苦的觉醒与某种未知的、令人不安的力量。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猛地转过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门板,与我的目光在空气中骤然相撞。她没有说话,但那破碎的眼神中,却传递出一种混合着警告与求救的、无比复杂的讯号。

随即,她像受惊的鸟儿,加快脚步,拖着那湿重的裙摆,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走廊更深处的阴影里。

一股强烈的直觉攫住了我——她和她所代表的伤痕,或许是解开这一切的另一把钥匙。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轻轻拧动门把,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我试图不让自己发出太多声响,羊皮皮鞋像猫爪般轻触地毯。我提起脚,注视着地毯绒毛在被压下后形成的涡旋,在它缓慢回弹前移动另一只脚。那个中年女人经过的空气里残留着腻人的油烟与廉价洗发水混合的气味,地毯上散落着几根缠绕着的发丝。我追随着那若隐若现的诡异金光,看见她闪进一扇门内。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我一个箭步上前,用掌心抵住了冰冷的门板。

“呼,还好赶上了。”我轻拍剧烈起伏的胸口,掌心还残留着与门板撞击的微麻。

门缝里渗出的光异常刺眼——比走廊的灯光更冷更白,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我将门推开一些向内窥视,不由怔住。这个房间就像一台老式黑白电视机的内脏,所有色彩都被抽离,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灰。空气中飘浮着闪烁的噪点,仿佛信号不良的荧屏。

那女人不见了踪影,唯有墙上挂着一幅用稚拙笔触描绘的三口之家,歪斜的线条让每个人的笑容都显得勉强。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钟声在耳畔响起,又像是直接在我颅腔内共振。我警惕地环顾走廊,却一无所获。

突然,房间里飘来带着呛人气味的蒸汽,不锈钢器具撞击的刺耳声响撕扯着我的耳膜。顶灯猛地转向,一道椭圆光柱将我笼罩。我的双腿瞬间褪成灰白,身后的门像活物般延伸、闭合——我被这个房间彻底吞噬了。

“哎呀我的锅!”那个女人举着吸尘器般的古怪器具冲向冒烟处,余光扫过我:“别愣着,快去练琴!”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一双手,那双手变得小而柔软,指节处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肉窝。视线向下移,看见一双纤细的腿,套在灰白色的袜子里,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我抬手抚摸自己的头发,触感细软,发丝像丝绸般从指间滑过。我侧过身子,在那幅装裱好的全家福的玻璃镜面里,瞥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个黑白两色的小小身影,穿着一条没有任何色彩点缀的裙子,裙摆的褶皱像是被水浸过的素描画。

我迈开步子朝房间里走去。这大概是个家庭套房,目之所及是一个不算宽敞却也不显逼仄的客厅,灰白色的沙发像一团凝固的雾气,几张木质椅子散落在四周。再往里,可以看到三四个房间的门虚掩着,像藏着秘密的洞口。

这时,那个女人从厨房的方向走出来,先前那股呛人的白烟已经消散,但空气中却多了一种粗糙的颗粒感,它们随着呼吸钻进鼻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别站着了。”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声线里带着一种奇特的矛盾——既有冰凉的质地,又隐约透着一丝温度。“你知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她走到我身边,一只手轻轻搭上我的后背,推着我向前。“妈妈以前有天赋,那是没有条件。你现在多有条件啊,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她的手掌带着些许力度,却又在触碰到我时放轻了动作,“快去练琴。”

我半推半就地随着她的引导,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脚步。房间里静静摆放着一架钢琴,在这个失去色彩的世界里,它黑白的琴身反而显得格外和谐,仿佛本就是为这个空间而生。

“快继续吧。”她脸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像被风吹散的薄雾般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凝固的严厉。我挪动着小小的身体,笨拙地爬上钢琴凳。当双手放在白色的琴键上时,冰凉的触感让我微微一颤。

可是我不会弹琴。

奇怪的是,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与残忍。方才因为紧张追随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竟奇异地平静下来,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我对你很失望,你知道的。”

这句话像一道冰瀑从天灵盖灌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我艰难地抬起仿佛挂着铅块的头颅,望向房间里的母亲。她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在眼睛上方压出一道深壑;那眼神里凝着的寒意,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凛冽,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洞穿。她嘴角向下撇成一个尖锐的弧度,同时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当视野重新聚焦时,我半睁着酸涩的眼,看见自己的手还搁在白色的琴键上。

“不对……”我恍惚地低语,“我不是黑白的吗?现在好像……多了一点透明。”我迟疑地抬起手,在眼前轻轻晃动——指尖的轮廓竟然开始模糊,能隐隐约约透过手背,看见底下琴键的黑白纹理。

我无措地整个人瘫坐在琴凳上,冰凉的木质触感透过薄薄的裙料传来。

“我会就这样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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