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路带人到达这里,立即就安排了两组人按照亲属关系,挨个请人去问话。楚子复先前离了桌,并没有被叫到,此刻收到唐尔嘉的目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可他硬生生扭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个空当里,唐尔嘉看见坐在楚子复身后的丁德鸿,此刻正阴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着更衣室门口的他们。
唐尔嘉瞬间明悟。是了,且不说先前楚子复主动提议封锁宴会厅,在早前他帮忙给警局和凌大牵线,和律所的大客户鲲鹏集团对着干,怕是早被丁德鸿记上了几笔。
“师父。”她转头看向谢路,“你跟丁德鸿聊过了吗?虽然我觉得从他那里可能问不出什么,不过后面回复绑架者的提问还得用到他们律所的官网。”
谢路点点头:“正要去。”
于是楚子复眼睁睁地看着丁德鸿被谢路叫走,又看见唐尔嘉低头吩咐了一旁的小民警几句——没多久,就有人来了。
“楚先生,麻烦移步配合我们的调查。”
楚子复不禁有些失笑,无可奈何地跟着民警走进旁侧的其他房间。唐尔嘉已经在那里等了,他便问道:“叫我来,又是想问什么?”
经历过上次的穿越,唐尔嘉早就知道楚子复不是面上表现出来这副不近人情的家伙。她嘿嘿一笑:“当然是想问问余铭轩在律所的情况啦。”
紧接着,唐尔嘉神色一正:“你知道的,现在时间紧迫,律所其他人说的话我不敢轻易采信。但是你不一样。”
她看着楚子复的眼睛,轻声道:“我相信你。”
唐尔嘉的眼睛很清澈,像是一块无杂质的漂亮水晶,无论什么样的光落进去,都会折射成真挚的亮色。楚子复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心脏被什么轻缓的东西温柔地包裹了一下。
他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唐尔嘉:“余铭轩毕业之后才进入德鸿律所,距今最多也才一年。前面你说,余铭轩是在入职之后才认识的丁清瑶,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具体怎么认识的我不太清楚,丁清瑶不学法律,早前也并不怎么来律所。”楚子复先摇了摇头,随后露出思索的神色:“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应该是今年上半年的事情。从上半年开始,丁清瑶在律所出现的频率变高了,直到她和余铭轩同进同出,我们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情。”
上半年……那这时间更短了,也就半年出头的样子。
唐尔嘉沉吟片刻,又问道:“你觉得丁清瑶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那种比较感性的人吗?”
楚子复:“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我推测,她应该是比较理性的人。你也知道,她爸爸的事业很成功,又只有她一个女儿,一直是非常希望她能够从事法律工作,女承父业。但是她有自己的想法,高考完没跟家里商量,自己报了凌医大本硕博连读的临床医学。听说她成绩也很好,未来打算往外科医生的路子发展。”
这和唐尔嘉一开始做的简单侧写不太一致。她一边思索着,一边用新的信息重构丁清瑶的画像。
“你是在想,丁清瑶为什么这么快就和余铭轩结婚吗?”楚子复见唐尔嘉好一会儿都不说话,便问道。
唐尔嘉回过神,点了点头。
“那我想,这件事也许对你有帮助。”楚子复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丁律一开始很反对这桩婚事,甚至在律所关着门和丁清瑶吵了两次,被大家听到。甚至有段时间,交给余铭轩的case都烂得出奇。”
唐尔嘉闻言看向楚子复,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丁德鸿这么反对,怎么现在又同意了呢?
“而且……”楚子复有些慢慢吞吞的,“你没发现吗?余铭轩的母亲也不在现场吗。”
唐尔嘉眼前一亮,她快速拿起一旁的电脑,点开管琪发来的余铭轩的资料。
「母亲:区暄美……现居住在静临爱之德养老院。」
原来他母亲健在啊……
唐尔嘉眼前再次浮现出丁德鸿对余铭轩的性命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明白了,
这是一场地位完全不对等的结合。
如果说先前唐尔嘉只是觉得丁清瑶有些冲动,此刻她才意识到,余铭轩才是最冲动的那个人。
余铭轩在进行一场豪赌。
他以自己的外貌、学历、才干,种种为筹码,全部押注在这场婚姻上。这并不令人意外,只要来现场参加婚礼,这都是摆在明面上可以看见的事情。
可是绑架者又如何提前得知婚礼的安排呢?
说到底,这究竟是绑架者瞅准时机,精准策划了一场绑架秀,还是说就连余铭轩的豪赌,都是绑架秀设计中的一环呢?
唐尔嘉被自己发散的想法惊得汗毛倒竖。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楚子复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回过神的唐尔嘉冲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到自己的位置。
楚子复走后没多久,谢路进来了,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志勇刚刚给我打来电话。”他的脸色不大好看,“丁清瑶的车已经找到了,在封平路上一个烂尾的楼盘后面。车里没人,车辆也没有损坏的痕迹。志勇已经联系局里请求支援,不过估计也不会有更多的线索了。”
“封平路?”唐尔嘉皱了皱眉,“那边挺荒凉的吧?怎么会跑到那儿去了?”
谢路拍了拍脑袋,露出有点懊恼的神色:“我前面是不是忘记跟你说了?余铭轩和丁清瑶的新房就在封平路往下一些的区域。那一块都是农田、交通不便,早几年确实发展滞后,最近市里有扶持的意思,拿了好些地建了不少楼盘。”
唐尔嘉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他们的新房位置买得有些偏啊,以丁家的财力,不至于啊。”
谢路:“这个老李也查了一下,这套房子在余铭轩一个人名下,三个月前刚过完户。我推测,这也是丁家的要求吧。”
唐尔嘉眯了眯眼。这么说来,余铭轩为了结婚还背上了巨额房贷。这可不止是押上现有的一切,把未来的经济能力也一并透支进去了。
唐尔嘉:“那……”
谢路知道唐尔嘉想问什么,摇了摇头:“丁德鸿什么也不愿意说。而且……”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艰难道:“他说我们警方要是再没有行动,就要把肖子宁的名字挂到官网上作为答案了。”
这倒也并不让人意外。显然,绑架案的针对对象是余铭轩,从丁德鸿的角度看,只要按时答题,丁清瑶就不会受到伤害。
但是,只有与罪犯长期打交道的警察们才会明白,罪犯的话是最不可信的。人质的命捏在他们手里,他们想要何时撕票、撕哪些票,还不是他们的一念之差么?
可惜家属往往有侥幸的心理,为了一些没什么用的“面子”,不愿相信警方的判断。
晚上8点50分,绑架直播播出140分钟,距离答案截止只剩10分钟。
孔志勇带人赶到失踪车辆的位置,经过检查,车辆空调里被加了含有γ-羟丁酸成分的药剂。市局派去的技侦也对车辆系统进行了检查,确认有外部入侵的痕迹。由于车辆在烂尾楼盘附近,周围监控能力布控不足,因此无法据此确定绑架车辆。
唯一的好消息是,邰安安的踪迹被找到了。管琪查到邰安安在大四毕业后出国,又在一年前左右入境,重新回到了凌水。现在他们在追查邰安安当前的位置,还没有什么进展。
事态在此刻陷入僵局。
接完孔志勇的电话,谢路的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得下水来。他思忖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金,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绑架案的热度控制一下?”
话筒对面传来一阵敲键盘的声音,随后一个男人道:“电影明星庾俊彬有一个车祸丑闻,还有跆拳道世锦赛冠军寇纪峰在备战世界跆拳道大赛……我把这几条新闻的热度尽量推高些,但不确保一定能把绑架案的热度拿下来。”
谢路:“好,麻烦你了。”
听见电话里提到的名字,唐尔嘉有片刻的怔忪。恍惚间,她听见谢路对她说些什么,迫使自己从状态外挣脱出来。
“……我会和丁德鸿说,把肖子宁的名字先放上去。”
他并没有察觉唐尔嘉稍纵即逝的异样,说罢便拔腿欲走,却被拉住了胳膊。谢路安抚性地拍了拍唐尔嘉的手:“如果出事了,我会承担责任的。”
唐尔嘉却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有些不对。我感觉答案,不会这么简单。”
抛开杂念,唐尔嘉沉下心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答案出现得太早、也太轻易了。黎含烟出现在婚礼上,仿佛就只是为了在出题的时间站出来,告诉所有人答案。如果答案这么简单的话,为什么警方后续追查了一个半小时,却又基本毫无所获?
何况,肖子宁至今都联系不上,就连这个答案的真实性目前也无法验证。
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走,丁德鸿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往谢路他们的方向走过来。唐尔嘉兀自皱着眉,一遍一遍地回忆视频中的每个细节。
为了肖子宁一个人,真的至于组建一个团伙来报复余铭轩吗?
而且,按照视频里的意思,绑架者应该不会只问这一个问题。
“抑郁症”这个关键词,和绑架者后面想要揭露的秘密有什么重要关联吗?
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唐尔嘉紧咬住下唇,唇上隐有血丝渗出。谢路冲丁德鸿点了点头,丁德鸿会意,招呼人打开电脑。
为什么惩罚是划三刀?为什么不是五刀?十刀?
“三”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当当当当!”
宴会厅的屏幕再次亮起,怪异中带着一丝惊悚的电子音重新充斥在整个宴会厅里。
“你们的答案我已经收到了。很遗憾,你们只答对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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