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呦!小姑娘就是罗、罗……”一位瘦削地快脱相的女人端了盆豆角从厨房走了出来,笑眯眯地端详了罗绎几眼,又瞅了瞅姜穗,“罗绎。”几乎是同时,罗绎和姜穗报出了这两个字,两人余光相撞,又各自看向别处。“哦对对对,罗绎,罗绎!罗绎呀,我是小穗她婶婶,以后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就是一家人喽!”
罗绎点了点头,黑色卫衣帽子往下掉了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小穗,带小绎进屋吧,二楼那间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去吧,啊。”
“嗯。”姜穗用脚下的尼龙水管洗了洗手,伸手做出接行李的姿势。
“不用,就一个包。”
姜穗朝罗绎身后望去,疑惑间,只看到一个灰色双肩包。“哦,行行行,你跟我吧!”姜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走到大门口屋檐下,姜穗脱下雨衣,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水,挂了起来。姜穗里面穿的是碎花衬衣和牛仔背带裤,清新绚烂,像盛开的白玫瑰。罗绎眼眸一愣,转而又恢复往常的淡漠。
木楼梯的呻吟声被雨稀释成一段喑哑的旋律。姜穗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随煤油灯摇晃,时而舒展如藤蔓,时而蜷缩成蝶蛹。
房间角落立着一架老式唱片机,灰绒布罩上落满细雪般的尘埃。罗绎的指尖无意蹭过,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漆面——像结痂的伤口突然被掀开一角。姜穗忽然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一只铁皮匣子,锈迹在锁孔周围绽成铜绿色的鸢尾花。
“要不要听雨?”她旋开发条,齿轮咬合的声响让罗绎想起儿时拆解机械钟表的午后。唱片针落下时,涌出的却不是音符,而是潮汐。沙沙的噪点里,姜穗轻声说:“奶奶留下的,她说这是七十年代台风登陆前的海浪声。”
罗绎的卫衣帽子终于滑落,潮湿的发梢蜷在颈窝,像一串未闭合的括号。海浪在狭小空间涨落,她看见姜穗赤脚踩上吱呀的地板,脚踝沾着泥点的皮肤下,青血管如同冻土里挣扎的春溪。
“看。”姜穗推开百叶窗,暴雨中的花圃正在举行一场暴烈的重生。鸢尾被雨箭射穿裙摆,薄荷在积水里吐出最后的清气,而姜穗的手指隔着玻璃抚摸它们,“濒死时最诚实……植物的眼泪是透明的。”
罗绎的背包突然倾倒,几本旧书滑出,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飘落在姜穗脚边。叶脉在昏光中宛如加密的信笺,2014年的秋色洇在脆薄的纤维里——那正是姜穗母亲去世的年份。
两人谁也没有去捡那片银杏。雨声渐弱时,姜穗从陶罐挖出一勺琥珀色的蜜,淋在不锈钢勺上:“蜂箱被淹前抢出来的,甜里带着刺。”罗绎接过勺子,金属的寒意渗进掌心,却惊觉蜂蜜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喉间翻涌起金属与野菊交织的腥甜——像极了她被迫离开曾经的居住地那晚,酒杯里晃动的残月。
阁楼突然漏下一滴水,正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积尘被击穿的小洞里,一株未名的嫩芽探出苍白头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