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说是回家,话讲完又自顾自地闭上眼睛,脑袋一歪,直挺挺砸太宰治的怀里了。
一点酒精好像就让号称最强的六眼直接被影响得大脑停摆了。五条悟醒来时还记得自己说的这些迷糊话吗?太宰治撇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怎么说也不能就在这里睡。他弯下腰,将睡着的人支起来,动作很小心。五条悟的头轻轻歪在他的肩窝,睡得毫无防备。
太宰治顿了一下,确认他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慢慢将臂弯收紧,略微调整姿势,将人稳稳背了起来。“……真是麻烦的家伙。”他嫌弃地嘟囔着,偏头看了一眼右侧肩头安分的脑袋,忽然咂摸出某种久违的亲近。
这个年纪的五条悟已经长得比他高出了不少,瘦瘦长长的一条身子,压在脊背上的重量不可忽视。但这重量几乎真实得令人安心,时刻提醒着五条悟的存在。隔着衣物不断传来的热度,如暖手袋般舒适地熨平着他的心。
太宰治弯了弯眼睛,像是反射弧很长地给出了迟来的回应。
“——好,我们回家。”
……
咔哒。他摸开宿舍的灯,五条悟的房间布局和他的基本不差,榻榻米上额外添置了张小桌子,边上堆了两个蒲团。除此之外一眼望去几乎一览无余,倒是没见到多少私人物品,显得干净整洁。
太宰治将人放下来,拍拍他的脸,“醒醒。”
五条悟似乎睡得很死,没有任何反应。
“……”太宰治盯着他,“别装了。我走了。”
话音刚落,这名从刚才起一直乖乖任由折腾的六眼术师唰地一下睁开眼睛,“被你发现了。”五条悟无辜地说。
“中途醒了还不下来自己走?”
“……欸,”五条悟努力眨了眨眼睛,“觉得这样体验很新奇嘛。阿治居然能背起我——”
“不仅如此呢,我还知道别的事。”太宰治轻飘飘道,话音未落,身形几乎是贴着风欺身上来,手肘抬起目标明确,直直地朝着五条悟的腰窝探了过去——
“!”五条悟本能地向旁边一闪,然而他的躲避动作正中太宰治的下怀,因而太宰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抵着五条悟自小便敏感的部位一挠——“等等!……你这家伙!”五条悟惊地一抖,猫炸毛般后跳半步,脚下差点踉跄,“喂,”他恼火道,“这是你逼我的!”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动作,双双朝着彼此的破绽处伸出手,又同时反应极快地进行互相躲避。宿舍固然宽敞,然而用来给两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显得有些狭小了,太宰治一个不防,被五条悟骄傲地压在下边。
“是在测试我嘛?”他得意洋洋,“都说了是如假包换的五条悟本人啦!”
两人互相盯了一会。忽然,太宰治噗嗤一下笑了。
——是啊。如假包换的五条悟,如假包换的发小。两人幼稚的几个来回,身体便迅速找回了以前互相打闹的熟悉感,记忆也许会骗人,然而那些被刻进身体的本能却始终都记得。
“去洗澡,”太宰治推了推他,“你最好去清醒一下吧,五条悟小朋友。”
五条悟难以理解:“我现在很清醒!我都知道你是谁、我是谁!”
“不,”太宰治坚定地说,“你没醒。”
“好吧。”五条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好像头是有点晕。”他说着去翻找换洗的衣服,往浴室走到一半,忽然又想起什么一下子扭过头,苦着脸吐了吐舌,郑重地强调:“难喝死了,那个啤酒!”
“哦?”太宰治语含笑意,“下次继续喝啊?”
“不要。”男生晃着脑袋走进浴室,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了。
然后,里面传来非常大声的嚷嚷,带着淋浴间特有的3D立体回响——
“头痛!我不喜欢!”
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太宰治忍着笑,跟着提高音量:“会被隔壁的夏油君听见哦。扰民的五条同学。”
“——听不见!”
最强发起酒疯来也是最强,非同寻常状态下的五条悟,一惊一乍的,着实让太宰治看了把瘾。这弱点倒是不好外传,让大家都知道只消一点酒精就能打败六眼,怕不是要争先恐后地来领他的项上人头了。想到这天马行空的场面,太宰治怂着肩笑,他有许久不曾这般单纯地开心过了。
十来分钟后,五条悟从浴室出来,看上去洗了个不得了的热水澡。里边蒸腾的热气白茫茫地争先恐后冒出来,衬着五条悟整个人都红通通的。男生似乎将打湿的头发胡乱擦了一通,毛巾随意地挂在脑袋顶上。奇怪的是,他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
太宰治不解地看过去,对上五条悟茫然的视线。
“阿治。”男生皱着眉头叫了一声,“你过来。”
感觉不太对劲。太宰治疑虑地过去,手臂就被五条悟径直拉住,直接搭上了他的脑门。……非常烫。手掌心下的热度高得惊人,“你发烧了?”太宰治问。
“没有。”五条悟条件反射地说,眼神却看起来不太清明,“有点热。水开太烫了。”
太宰治又好气又好笑,感觉眼前的少年就差脑袋顶跟着冒烟了。酒精不会真把六眼脑子烧坏掉吧?
然而眼下情况不由他考虑别的,因为——五条悟忽然力气奇大地将他整个人半拖半抱地拽到了床上。“悟!”太宰治终于在这样不间断的强制性肢体接触中感到有点不爽了,“松手。”他不太高兴地说。
“不要。”五条悟手长脚长地把自己挂在太宰治身上,双手双脚都一齐并拢,夹得太宰治动弹不得,“阿治是凉的。”
……分明是你太烫了。太宰治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一时间有种深深的无力。五条悟在他背后不知道干嘛地蛄蛹了两下后,逐渐消停了下来。以后绝对、绝对不会让悟碰酒了。太宰治生无可恋地想。
一直以来,除开小时候和五条悟玩得好,经常动不动凑一块的经历以外,太宰治自认他没有太多对肢体接触的需求——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讨厌,他几乎不可能无缘无故和谁亲近,然而五条悟和他的关系本来就是个例外,因此五条悟本人的接近在他这里就得另当别论,但乍一下被当成抱枕似的严丝合缝安在五条悟怀里,他还是别扭地不太能适应。
这都什么跟什么?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注意力又总不受控地被五条悟吸引,太宰治甚至都差点忘了要思考更重要的事。如果他不能在这个世界留下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五条悟带走?
身后的人忽然动了下,温热的呼吸紧密贴着他的颈项,五条悟刚洗完尚且湿哒哒的碎发垂了一缕在太宰的脸侧。
“别怕,”五条悟没头没尾地说,“会有办法的。”
“……什么?”太宰治一愣。
“阿治觉得我很虚幻吧?”他说,“可是我就在这里,你不要怕嘛。”
“……”
“承认一下也没关系嘛。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吧?”
“……”
“一直不理我会伤心的啊。”五条悟把鼻子更深地埋入他的后颈,闷声闷气地说。
“……没有。”太宰治慢吞吞地说,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是感觉有点太顺利——”
“很顺利吗?”五条悟睁大眼睛,“我差点死掉了耶?”
“不会的。”太宰迅速打断他,“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哇。阿治在那边是做什么?感觉变得好霸道。以前有说过异能力的事吧,现在是不是跑去做超级英雄了?”
面对五条悟明显的疑问,太宰治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好吧好吧。开玩笑啦,不想说也没关系。”
太宰治:“没关系吗?”
“没关系。”五条悟笃定地回答,“我可以等到阿治想告诉我的那天。”
太宰治怔了怔。关于“书外”的一切,与其说是他不想讲,倒不如说是出于规则的限制,他无法吐露另一个时空相关的事。小时候误打误撞的穿越太不可思议,他目前还没能弄懂运作的机制,但书页又确实能将他带来这里……他刚才尝试讲了几个字眼,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也不是,”他想了想,“有什么限制在,说不出来啦。”
“那也没关系啊,”五条悟还是抱着他,“我们来一起想办法吧。”
太宰治失笑,“是哆啦A梦吗?听上去很万能诶。”
“就是很万能啊!”五条悟理直气壮,“只要在一块的话就肯定行嘛,那个时候——阿治都这样离开了——现在不还是也——”
太宰沉默了一下。良久,他慢慢地转过身去,和五条悟面对面,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快要鼻尖相撞了。
“……抱歉。”他听见自己艰涩地开口,道歉的发音说得有些奇怪,明显是完全不熟练说这种话的人。
“因为什么?”
“我不告而别了吧。”太宰垂下眼,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悟一定很难过。”
“我是很难过啦。”五条悟认真地“嗯”了一声,“超——级难过的欸。感觉一下子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
“之后还盲目地找了很多年。”他戳了戳自己脑袋,“居然真的会忘得一干二净。不愧是束缚啊。”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治也一定和我一样吧。阿治也肯定很难过,这种事又不受你的控制,跟我道歉什么啊?”
五条悟自顾自地追上来靠近,双臂不由分说地在他背后收紧。太宰治注视着他。对方明亮的蓝眼珠无可形容。过近的距离使两人连呼吸都密不可分,讲话时气息暖暖湿湿地打在脸上,有点舒服又有点不舒服。……奇怪,他不排斥五条悟这样的接近。
最终,“有没有人说过悟真的超级自大啊?”太宰治无奈地弯了下唇角。
“有啊。”五条悟说,“我听过不少这样的话。但是他们都不如我,也只能说说了吧。”
“哇,我不是在夸奖你的意思——”
“欸,不是吗?”男生想了想,认真宣布:“那我夸夸阿治总可以吧?”
“——这么努力从另一个世界过来找我,真的很了不起。”
这回,换太宰茫茫然地注视他了。
好像一颗尘封多年无望的心,忽然被滚烫的热水哗啦一盆当头浇下,烧得他心口发疼、发烫,一路火急火燎地烧到指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辛苦吗?其实也不大算得上,失去以前记忆也依然正常地活,只是不太完整,像精密的齿轮缺了一角,在自我的运转中总带着微妙的错位感。少年太宰对生命毫不关心,漠然地旁观世界,却对被世人避之不及的死亡兴致盎然,然而这样的探索总以失败告终,这种矛盾在他体内冲撞,驱使他不断寻找足以支撑他停留在这世间的意义——他想,一定是有什么在等待着、一直在呼唤着他。
那人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他的名字——
“阿治。”五条悟捉着他的指尖,说:“再见到你真好。”
而此刻,他回握住了这双手。
一如当年。
面对小悟的一记猛猛直球,我们宰宰belike: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谁能拒绝直球猫猫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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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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