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
谢银凤听到这两个字,是那么的想笑,非常的可笑、可笑至极!
苏婆子是个会来事的人,说道:“银凤,你额娘挑的都是打尖的人,丫鬟会认字的可不多。你娘去了,家中总是需要一位女主人的。”
昂沁弯了弯唇。
苏婆子善于察言观色,就知道有戏,这几个丫头在她手里小半年了,就是卖不出去。有的人嫌吃太多,有的人觉得一个丫鬟识什么字,到时候觊觎主子可就麻烦了。反正就是各种理由借口。她觉着,贵人的眼光就是不错!
谢银凤咬着牙说:“甚是不错。我这就拿银子来。”
昂沁望着谢银凤气呼呼的背影,同苏婆子说:“在来时我就听说了谢家女儿的勇猛事迹,使的一手好刀法,您说,她不会某天夜里将我也一刀剁了吧?”
昂沁笑着,却是让苏婆子心颤了三颤。
苏婆子捏着一把汗忙道:“哎呦夫人,您真是说笑了,银凤这孩子心地善良,不会打打杀杀的。您现在是她的额娘,她应该事事都听您的。”
昂沁对苏婆子说的这句话很受用,想要让镖局上下对她尊敬,就得先制伏谢银凤,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继女应该是属虎,还是虎头,脾气可大了,不好对付。
谢银凤拿了银子来,递给苏婆子,苏婆子掂了掂分量,高兴的眼角皱纹深了深,“成,那鄙人就不打搅了,先走了,夫人若有事尽管找我,我定第一时间登门拜访。”
昂沁点头,微笑着目送苏婆子离开。
人前脚迈过门槛,后脚昂沁的脸就冷了下来,她吩咐春天,“叫府上所有的人来一趟。”
春天福身,“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谢银凤看住昂沁,仿佛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她本想阻拦的,可到底还是忍下了。
谢家原有的仆人统共六个,两个粗使嬷嬷,两个做饭的婆子,还有两个奴才,加上喜儿与春天,就是八个人了。
他们都齐齐跪倒在昂沁脚下,厅中安静的可怕,那正中间贴着的大红喜字,显得越来越诡异了。
“你不跪么?”昂沁看着谢银凤,面露不悦,又说:“你不听话。”
谢银凤知道,这人是在利用她立威呢。
她差点咬碎了后槽牙,可当她看向桂嬷嬷的眼神时,心由不得自己软了下来。桂嬷嬷是谢夫人的表姐,在谢府也有十几年了,可以说是看着谢银凤长大的。那相似的面容,叫谢银凤这只老虎生不起气来。
桂嬷嬷拉着谢银凤跪下来,她冲昂沁叩首,做了个表率,“见过夫人,往后府上的大小事情就拜托夫人了。”
双膝落地的那一刻,谢银凤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她丝毫不慌,神情淡漠的看着自己。用同样的眼神。可她的眼睛分明那般柔和。是假象么?
昂沁移开眼神,落在桂嬷嬷身上,客气道:“我知道您是桂嬷嬷,我需要府上这三年的账本,劳烦您了。”
“奴婢这就去拿。”
桂嬷嬷快步进行着去拿了账本,好在谢家家仆少,账本清晰。
昂沁扫了眼跪着的众人,瞥了眼谢银凤,慢慢开口,“往后,谢府由我管家。我这个人,比较温柔,只要在你听话的情况下。我一直都是温柔的。倘若背叛我,忤逆我,欺瞒我的,我绝不轻饶!”
春天用力磕头,大声说话:“奴婢绝无二心,一定会好好孝敬夫人小姐的。”
喜儿见状,也磕了头,学着春天那么说。
其余的奴仆纷纷磕头,不敢小瞧了这位新夫人,小姐都跪了,都承认了,他们这些下人能不跪么?
训话完,昂沁实在有些累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口吻吩咐,“都去做事吧。”
众人齐齐应声,脚步小心的从厅中退出去,各忙各的去了。
谢银凤从地上起身,走到昂沁面前,握紧拳头质问:“额娘?你不觉得可笑么?我是汉人,我爹是汉人,我娘也是汉人!你们满人叫额娘,那是你们满人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满汉不是不能通婚吗?你嫁到我们家又算什么?”
昂沁听着,愤怒起来抬手打了谢银凤一巴掌,她的眼睛是那么冷,“以后不许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满汉一家亲,我与你阿玛是皇帝指婚!若被有心之人听着了,你们谢家只有死路一条!”
感受着脸颊传来的滚烫,谢银凤看住昂沁,她伸出手攥着她的手腕,她的手腕那样纤细,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断。她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可是她竟然没有喊痛,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她。
谢银凤松开手,“我练刀的,你别惹我。”
看了看昂沁眸中的那抹红,谢银凤转头离开,一刻也不想待。
昂沁呵了声,穿着那身喜服回到卧房,她坐在铜镜前,撩起袖子,那被捏过的地方一圈红痕,久久都消散不下去。
喜儿敲门走了进来,捧着一身素色的旗装,她低着头,说话颤抖,“奴婢伺候夫人。”
昂沁动也不动,“谁送来的?”
“是小姐。”
“搁下吧。”
“是,夫人。”
喜儿将那身旗装小心翼翼放下,又去倒水,去厨房拿糕点,忙忙碌碌的。她觉得自己是笨手笨脚,不会讨主子欢心,可她的小心讨好,卑微渺小,正好是她需要的。要想奴才忠心,就得让奴才怕你、惧你。
谢银凤连夜换下红灯笼,扯下了每个角落的喜字,烧成了灰烬,她站在冷透了的月光下,捧着那把刀,这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她母亲用的也是大刀。
昂沁就立在阶上,有风拂来,吹起她的耳环,她站在她身后,清冽开口,“我的家人被流放,与披甲人为奴。”她苦笑,脸上似乎有清浅的泪痕,“他们给披甲人做奴隶,我阿玛被关押在天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要在仅有的时间里,救出我的阿玛,救我的家人。就如你想要为你母亲报仇一样。”
“我也不是什么油盐不进的人。虽然我出身低微,没有你们这些千金小姐有教养。但是,我母亲将我养的很好。”
“秋日夜凉,早些去休息吧。”
谢银凤将大刀收入刀鞘,擦了擦干涩的眼睛,进了自己的院子。那院子两侧满是排列整齐的各种兵器,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被风带起,肆意飘扬着。
昂沁望着夜空,她今年二十一,谢银凤比她小五岁,将将十六。她确实没受过谢银凤受过的苦,就是谢银凤手里的刀,她都不一定拿的起来。她虽然没力气,可是她有手段。
天蒙蒙亮了,谢银凤又睁着眼到了天亮。
她翻过身,摸了摸身边的大刀,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才感到心安。
既然要装模作样,那也得像些。
洗漱穿戴整齐,谢银凤卸下大刀,去前院拜见了这位新继母。
昂沁坐在铺着老虎皮的榻上,她料事如神,知晓谢银凤会过来拜见,她就那么靠着,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
谢银凤接过桂嬷嬷端来的茶,双手奉给昂沁,她喊了声母亲,却是对谢夫人喊的。因为她实在对着昂沁这张年轻面孔喊不出口。她已绾髻,五官的清冷更让她像个妇人,两只耳朵上戴着一对白玉坠子,穿着月白色袍服,外套一件深色马褂,腕上似乎多了一只玉镯子,露出半截来,指尖葱白,一看便知就是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大家闺秀。
昂沁接过茶来,脸上辨不出喜怒。
轻抿了口茶,茶叶的味道不如何,她盖上茶盖,搁到手旁的高几上,抬眸看着谢银凤,缓缓吐出字来,“好女儿。”
这时谢银凤没说话,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喜儿突然慌张跑进来,她连气都不敢喘,着急忙慌的说着:“夫人小姐,门外来了几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的,说是来找老爷的,奴婢关门没来得及,那几人就冲了进来,正往这边来呢。”
喜儿梳了双丫髻,一动一动的,她是真的紧张害怕,豆大的汗珠往下滑,落在嘴边又被她吞了进去。
昂沁危襟正坐,目视前方,稳若泰山道:“让他们来。”
谢银凤看了看如此平静的昂沁,她猜的不错,可她手来到腰间,却摸了个空,大刀被她放在房间里,便吩咐春天去拿。
春天会意,疾步走到门口,就被一堵人墙拦住了去路,厅中瞬间黑了几分。
由不得自己,春天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眼底有几分怯意,但并不怵。下意识的护在昂沁面前,牢牢看住那几人。
一共来了有三人,这三人有两人是先前谢虎走镖的时候揍过的泼皮无赖,还有一人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庞大龙,人称独眼龙,这人的一只眼就是谢虎刺瞎的。后来便有了这个近乎“讽刺”的称呼。从前谢虎武艺高超,一手好剑法看不清招数,庞大龙不是对手。现在谢虎武功被废,像个瘫子,庞大龙便带了这三人来报此仇!
庞大龙留着辫子,一身短打劲装,踩着一双黑布鞋,双拳练得比小狗脑袋都大。一掌下去能劈好几块砖头,腰间别着两把刀,他呸了一声,连昂沁看都没看,看住谢银凤,声音洪亮的能从厅里传到门外去,“臭丫头,你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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