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唱起了歌。
哼唱着伴随着鞋底摩擦的声响。
年幼的孩子就躲在格栅后的衣柜里，他蜷缩着，几乎凝固的空气让他无法喘息。
而那团黑色的影子向他靠近——这让他不得不屏息着向后靠去——但诸伏景光倚靠的并非坚实的柜板，而是柔软的、蠕动着的血肉。
血肉中挣扎着伸出无数黑色的细长的手，那些手舞动着将诸伏景光抓住，又在他的身体上摩挲着，发出窸窣的声响。
格栅前的影子像是终于被声响吸引，它拉开门，让年幼的孩子终于看清了他的全貌。
那团影子由无数破碎的皮肤组成，狰狞的枪痕遍布着身体，它张着怪异的嘴，露出尖锐滴血的獠牙，咬向被抓住的孩子。
“是你杀了我，是吗？”男人女人的声音重叠着，而诸伏景光却恍若从中听到了父母的声音。
“你是凶手。”它们说，“是恶魔。”
它似乎咬下幼年景光的皮肉，迷恋地咀嚼着，散发出血腥又腐烂的味道。
“你是弥赛亚无法拯救的人。”
它呵呵笑了起来，被破碎皮肤缝合的身体开始分解，最终变成他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诸伏景光只听见一声巨响，尖锐的鸣叫声充斥着他的耳膜。
他浑身冷汗地从警校的单人床上醒来——墙上悬挂的钟表不过才刚开始新一轮的巡回，而警校的宿舍在黑暗沉默地伫立着——那些黑色的窗口就像是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几乎将他吞噬。
已经长大的诸伏景光像年幼时那样在床脚蜷缩起来，他目光空茫地看向地板上的某个点，脑海里却反复回想着那躺在地板上的属于父母的尸体。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他们呢？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最终在床脚不安地睡去了。
次日清晨，浅橙色的光芒才刚刚透过窗帘的缝隙。而诸伏景光却已经洗完了澡，正站在衣柜旁挑选今日出门时要穿的衣服——狭窄的衣柜里除了制服外还整齐地叠放着一堆颇有萩原研二特色的衣服和配件。报道时夹带在行李箱中的常用的手枪、小刀等武器则是细心地收在一只隔离金属探测的不起眼小盒里，被放进了衣柜深处。
他犹豫地看着那堆对他而言太过于花哨的衣服，在花掉一点时间翻找后，诸伏景光终于在门外的催促声中选定了一件浅色的、只在领口绣着不明显花纹的衬衫。
早已等在门口的萩原研二今天穿着一件粉色衬衫加花色的丝巾，而他身旁正和降谷零斗嘴的松田阵平则意料之内地穿着一件黑西装——只是这件明显更加昂贵，自带的暗纹明显是萩原研二的审美。
“这是三木的衣服吧。”降谷零吐槽道，“完全不像你这家伙能买得起的布料哦。”
「你们的感情进展神速。」诸伏景光笑眯眯地调侃，「让我这个三木的幼驯染都有些羡慕了哦。」
松田阵平闷笑一声，将降谷零推到诸伏景光的身边，说：“zero姑且也算你的幼驯染吧，送给你了。”
降谷零：“喂！”
诸伏景光受宠若惊：「那我就笑纳了。」
‘好纯情的小降谷。’萩原研二向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睛，发出幼驯染特殊光波。‘脸红了哦。’
‘太明显了，zero那家伙看过来了！’松田阵平撇了撇嘴，让萩原研二收敛一点。
一旁的降谷零憋红了脸，看了看萩原研二挤眉弄眼以及松田阵平五官乱飞的表情，又看了看正温和笑着盯着自己的诸伏景光。
他一时忘了说些什么，像是自己变成了个哑巴似的，不知所措地跟着几人向校外走去了。
他们到达校门时外守洗衣店的老板已经等在了保安处旁——今日伊达航有事回家，本周的衣物就托降谷零帮他送来。
只是……
他将衣物交到外守一身上，又发现外守一看向他的身后，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瑟缩几秒。
降谷零疑惑地回过头，却只看到了低头和松田说些什么的萩原研二，正靠在墙边等他的诸伏景光，以及……
那是谁？
他眯起眼，余光注意到远处的长椅下，正坐着一个黑发的男人。
不是鬼冢班的人，另一个班的吗？
「他已经走了哦。」诸伏景光走向他，在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比划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那个人。”他抬头示意众人看向操场的方向，说，“那个人不是鬼冢班的吧？”
萩原研二轻笑一声，说：“那是隔壁班的七尾彻也，是个奇怪的家伙。”
“男性同学你也全都认识吗？”降谷零疑问地看向他，“我以为你认识全部女生已经很恐怖了。”
“我只是偶然知道他名字的。”萩原研二强调道，“而且我也没有认识全部的女生。”
松田阵平走过来：“你还说他是个奇怪的家伙。”
“唔。”萩原研二摩挲着下巴，斟酌着说，“大概是隔壁班的女生说的——这家伙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反倒是和一个安保人员关系很好的样子。”
诸伏景光没有答话，他站在降谷零身后，借由金发青年身影的遮挡，神情阴郁地审视着远处与他目光相接的七尾彻也。
“无聊。”另一边的松田阵平摸出手机，却又在意识到萩原研二在身边的下一刻僵硬地停住了——不能被他发现，现在的松田阵平不该有这种行为。
卷发警官烦躁地挠了挠头，随即装模作样地玩起了手机，在降谷零‘你今天怎么没发短信’的疑惑表情中若无其事地催促道：“走了，不是约好了要去吃冷饮店里的新品吗？”
松田阵平口中的冷饮店位于他们公寓附近的机车店旁，尽管主业为饮品的售卖，但也兼售一些三明治之类的简餐。
松田阵平在大学四年混迹于周边的机车店以及工具店时与这家饮品店的老板相熟，又因为他跟降谷零两人都不算会做饭的类型而成为这家店的常客。
老板帮他们预留了临街的位置——正是午餐高峰期，饮品店里的食客们挤挤挨挨地坐着，他们得到老板格外眷顾的一行人自然显得十分瞩目。
机车店的店员首先发现了松田阵平，他高兴地挥着手，招呼松田过去坐坐。
“松田，听说你和降谷那小子去读警校了？”他颇为遗憾地拍了拍卷毛警官的肩膀，笑道，“老板知道后可后悔死了。”
“哈？”松田阵平懒散地在萩原研二的身边坐下，“我可不会给那个老头打黑工。”
隔壁桌的老板一脸冷汗地回过头，说道：“首先我不是老头，其次你这家伙真让人火大啊。”
“你们点的饮品好了哦。”
饮品店的老板是个温柔的女性，她今天穿了一件薄荷绿色的短袖过膝百褶裙，露出了手腕上漂亮的蝴蝶纹身。
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扫过纹身，他停顿几秒，随即撑着下巴靠在桌边，问道：“真是漂亮的纹身哦，老板。”
老板惊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第一次知道松田阵平也会夸奖别人似的，她高兴地回答：“哦啦，松田君也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吗？”
“是因为夏天快要到了，正是露出这种有特色的纹身的季节吧。”机车店老板回忆道，“最近似乎很流行这样的纹身哦……类似高脚杯之类的……”
玻璃碎裂的声响让饮品店突然安静下来，降谷零回头看去，这才发现诸伏景光还未吃过的巴菲已经摔在了地上，而他此刻站了起来，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桌子的边缘，另一只手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样站起来的萩原研二抓住。
“高脚杯？”萩原研二安抚般地向诸伏景光点点头，他询问道，“在哪里见过？”
“欸？”机车店老板犹豫地说，“这个……”
“是入江老板吧？”
诸伏景光扭头看去，外守洗衣店的老板走了进来，一脸好奇地加入对话。
“我记得我见过哦，就是那个五金行的老板。”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弄起手机，将入江的照片找给他们看，“他不太爱拍照，这还是上次团体旅行拍下的照片呢。”
“不过最近很流行刺青哦。”机车店店员说，“我也有一个蝎子形状的刺青。”
“外守你这家伙也有吧。”机车店老板歪了歪头，示意外守一将刺青展示出来。
外守一愣了愣，忙说：“是的，我也有一个观音纹身。”
诸伏景光皱起眉，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个照片里冷着脸的男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同记忆里的黑影对上。
不该是这样的。
他捏紧拳头，任由萩原研二拿走他手里的手机。
外界的声响似乎模糊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杂音，而他就像是在这片嘈杂中溺水的鱼——血色与窒息的感觉一同将他包裹，那些密不透风的东西让他完全无法呼吸。
只是一双温热的手将他抓住，模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hiro？”
他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饮品店。而他身边的降谷零正担忧地、略带焦急地看向他。
“你看起来很不好。”他关心地询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没事的，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而已。」
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降谷零落在后面，担心地叹了口气。
走在前面的松田阵平像是发现了他的担忧，卷发警官后退两步走到他的身边，悄悄说：“叫上班长，我们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他安慰般地拍了拍幼驯染的肩膀，说：“三木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见了班长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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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高脚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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