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尾议员死亡前夜,凌晨
散发着苍白色光芒的电脑屏幕是这间拥有270度全景落地窗办公室的唯一光源。
指甲敲击键盘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片刻后,诸伏高明为这份计划书敲下最后一个句号,赶在手机屏幕里那份再次催促他的邮件发来之前结束了他身为律师的工作。
“时间不多了。”
催促的邮件如约而至,坐在一旁的诸伏高明垂下眼,那双较弟弟更为深一点的蓝色眼睛泄出一点眼底不屑于掩盖的嘲讽。
他轻笑一声,将笔记本电脑装进手提包里,这才慢条斯理地离开了办公室。
“你来得真够晚的。”
倚在车门边的琴酒吐出最后一点烟雾,白发男人的神情被掩盖在黑礼帽之下——而此刻,诸伏高明从街灯下走过,也只能窥见那张淡色的微微勾起的薄唇。
“恭候您的大驾。”他冷淡地说,“白兰地。”
诸伏高明扫过他的眼睛,又看向驾驶座上魁梧的男人。
“琴酒。”他礼貌地点点头,意料之中没有得到这个男人的回应。不过诸伏高明看起来并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在为他留出的后座上坐下。
琴酒随即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声——直到车辆启动后,他才略带嘲讽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接到新的消息了。”
黑暗的车内掩盖了诸伏高明晦涩的神情,他转过头,却只能看见飞速倒退的街景,以及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沉默不语的反应显然极大地取悦了琴酒。这个男人回过头,点烟器的猩红光芒照亮一小块指尖,他吐出烟雾,漫不经心地看着指尖那支七星淡烟的缓慢燃烧,像是窥见了黑暗之下吸引他兴趣的部分。
“BOSS不想看到任何人的崛起。”他意有所指道,“他只需要制衡。”
诸伏高明毫不畏惧地看向他,深蓝色的眼睛与浅碧色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他冰冷地说:“这是你的提醒吗,琴酒?”
“让苏格兰珍惜他少得可怜的自由。”他不屑地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说罢,他又眯了眯眼,饶有兴味地补充:“你也是,白兰地。”
驾驶座的伏特加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他不参与两人的任何对话,只在红灯时停下、绿灯时启动。
车辆在他的驾驶下平稳前进,直到进入世田谷区——保时捷356A驶出干道,进入一片别墅区。
他们在唯一一盏仍旧亮着灯光的别墅前停下。
七尾贵未正在门口恭候他们的到来。
这位以实业发家,经营着一家孤儿院的议员此刻像一条败犬,他卑微地弓下身,谄媚地巴结着从黑色保时捷老爷车上下来的三人。
“恭候多时,恭候多时。”他笑着巴结道,“几位里面请。”
琴酒却在门口站定,他好整以暇地看向极力隐藏恐惧以及疑惑的七尾贵未,又看向回望他的诸伏高明。
“我在这里等你。”他放松地说,“别忘了我的提议。”
诸伏高明挑起眉,点头示意后跟着七尾贵未走进了别墅。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大哥?”伏特加终于问道,“您是白兰地的监视者。”
琴酒冷哼一声,在伏特加惶恐地低下头后,他才轻缓地威胁道:“伏特加,想清楚你会站在这里的原因。”
伏特加却被琴酒轻飘飘的威胁惊出一身冷汗——他迟钝地意识到,琴酒会带他在没有任务的晚上来到这里,本身就是对他的警告。
“老大,我相信我们有同样的目标。”他说道。
**
七尾贵未拥有世田谷区最漂亮的别墅,而与这别墅相称的则是高达数千万日元的装修费用。
但这栋供他享乐的别墅迎来了一位熟人——一位七尾贵未熟悉,却又恐惧的熟人。
“好久不见,七尾先生。”
他彬彬有礼地在七尾贵未精心挑选的沙发上坐下,平整昂贵的西装被压出细密的褶皱——但他的影子却与泛黄破旧的回忆逐渐融合,最后成为那个跪在他面前向他乞求的孩子。
七尾贵未并不记得绿川涼曾经的名字,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双上挑的、又充满锋锐的眼睛。
只是他从前蔑视,现在恐惧。
“您也许还记得我们上次的通话。”诸伏高明勾起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他温和地同七尾贵未说话,却让他更加感到害怕。
“请您原谅那时不方便向您坦白我的身份。”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有外人在侧,我们这种人总是会掩盖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您……”
诸伏高明却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放下手里的提包,深蓝色的眼睛在片刻后落在茶几上随意摆放着的遥控器上。
七尾贵未的贪污案正在电视上重播,被安置在另一处房产的妻子被记者团团围住质问,秘书的西装被愤怒的人群扯开,哭泣的母亲诘问他的孩子被卖去了哪里。
“很久也没有见过七尾夫人了。”他说,“我还记得和小弟在七尾孤儿院的生活。”
诸伏高明垂下眼,在良久的沉默后继续说道:“您和贵夫人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今天也到了支付报酬的时候。”
他看向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原本平静跳动着的心脏鼓动起来。
诸伏高明很少回忆过去——但那双衰老的眼睛看着他,里面不再有野心与蔑视,也不再有愤怒与贪婪。
那些血色的过去几乎将他笼罩。
鸦叫与迸发的血液交错,父母的尸体与睁大的眼睛又仿佛在下一瞬间出现在面前。
也许诸伏高明与诸伏景光早就不配做他们的孩子了。
他想。
高大的男人勾起嘴角,他最终垂下眼,冰冷地宣判:“朗姆已经保护不了你了,七尾贵未。”
□□M92F被轻轻抬起,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只发出了不大的响声。
脑浆混合着鲜血迸发,而电视上的女人嘴唇发紫,在片刻后倒在了人群之中。
这是黑暗的赞歌。
诸伏高明不再看地上的狼藉,他将用来杀死一条生命的手枪还给一旁等待的琴酒,轻声说:“那个任务我接下了,你的提议我也同意了。”
琴酒终于泄出了一点称得上愉悦的轻笑,他捏着那把尚存余温的爱枪,说道:“我会遵守承诺。”
**
现在,便利店内
白色的扎带在此刻发挥了他们的另一层作用——在场的顾客们被收走手机,又被另一位与他们是同伙的店员送进了便利店之后的黑暗仓库。
他们的目标并非便利店的现金,而是更加贪婪地盯上了每天晚上会来存取资金的运钞车。
伊达航却突然想起幼时的父亲,这个故事曾在某个午后同降谷零与诸伏景光聊天时被他提起,而如今极其相似的情况却又给了他新的思考余地。
与他背靠背的降谷零却在此刻打断了他的思绪。金发男人向后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我穿了运动鞋。”
摩擦产生的热量让塑料扎带变软并在几分钟后被磨断,伊达航如法炮制解开了捆住降谷零的绳索——但仓库的门果然被锁上了。
“他们的目标是运钞车。”伊达航说,“你应该注意到了,他们在查看ATM机器里的余额。”
“啊,我知道。所以他们才会等到现在都没有行动。”降谷零一边思考一边寻找出去的方法,却在看见墙上的配电箱后停住了。
他拍了拍伊达航,示意男人看向他的目标。
“S……O……S?”
便利店的不远处,回校的诸伏景光一行人恰巧看到了闪动的灯牌。
萩原研二抬头示意他们看向便利店——一辆运钞车正缓缓驶去,最终在那间便利店前停了下来。
“我有个绝妙的好主意。”萩原研二愉悦地笑了起来。
喂,不是吧?
松田阵平悄悄后退一步。
怎么,还要来一次吗?
但一双手在此刻伸了过来——将松田阵平牢牢控制住,不让他后退一步。
果然……
松田阵平悲惨地想到——无论故事怎样发展,景老爷还是非常的黑莲花。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而这也是此刻便利店外发出奇怪动静的具体原因。
“来的人不少。”降谷零将耳朵贴在仓库的木门上,他似乎不理解门外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动静。
伊达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正思考着要不要也走过去听听看——但出乎意料的是,仓库被锁住的木门在下一刻传来窸窣锁芯转动的声响。
门被打开了。
……
“喂……”
伊达航无语地看向来者。
“你们是把整个警校的人搬来了吗?”
“NoNoNo。”萩原研二放松地挂在松田阵平的肩上——他已经无视了松田阵平从无语并逐渐向愤怒转变的眼神,“只有鬼冢班而已哦班长。”
跟在后面走出来的降谷零则略带惊讶地问:“所以hiro竟然有这么花哨的衣服吗?”
诸伏景光不适应地扯了扯身上那件充斥着大片鸡蛋花的长袖独家衬衫,似乎连耳朵尖都变成了粉色。
“其实都是我的衣服啦。”萩原研二吐槽道,“很贵的哦,小阵平。不许给我扯坏了。”
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地放下扯着胸口刺绣的手,对着身上这件花里胡哨的短袖外套翻了个白眼。
后续的事情发展便顺理成章起来:警察在报警之后及时赶到,随后赶来的鬼冢教官尽管生气但也只是口头教训了他们一番——最重要的是没有惩罚他们打扫操场。
“但是让我们打扫澡堂。”松田阵平补充道,“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为什么我们这种受害者也要一起打扫?”降谷零不满地说,“明明你们才是鬼冢口中大半夜像打群架一样结伴离开学校害得保安立马通知上级的人吧。”
「也许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降谷零要说出的话被诸伏景光的回答噎进嘴里,他愣了愣,随即才慢吞吞地移开目光——但金色头发下的深色皮肤却变得微红,像是害羞了一样。
是朋友啊……
他悄悄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似乎是想到什么的松田阵平却叫住了要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伊达航。
他露出一点回忆的神情,有些怀念地说:“我终于想起来班长你为什么看着眼熟了。”
松田阵平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继续说:“班长你小时候遭遇过便利店的劫案吧,你的爸爸当时是现役警察?”
“你当时也在那里?”伊达航惊讶地问。
"是哦。”他说,“我当时和千速姐——就是我的邻居家的姐姐一起在那家便利店里……其实你没看见吧,那个打你父亲的男人还有别的同伙当时进来了。”
“你的父亲应该早就发现了那个男人藏在车里的同伙。”
松田阵平严肃地看着他,余光却打量着一旁的萩原研二。
“所以,他并不是在求饶。”
“而正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正直的警察。”
而你,萩原研二。
我也自始至终相信你是一个真正的、正直的警察。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
被他余光打量的萩原研二抿直嘴角,在那一刻逃避般地转过头,不再看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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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黑夜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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