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消息传了回来,端王已经废了,燕王也消失了。
燕王那边,原来的人回来了一半,士兵数目倒没减多少,只是半数将领不知去向了。
庞将军问道:“要不要派人去寻燕王?”
张楚佑先开口:“不必。”
李煦应了一声,也道:“不用,让他去吧。”
此时距祭祀仪式还有几日,云野仍是将军之职,而廖大勇,已经被封为大统领了。
可新朝建立的前一日,他却决意要走,云野寻李煦时,刚走到门口,就见廖大勇从殿内出来。
她迎上去搭话:“大勇哥,这是要往哪去?”
廖大勇看向她,开口道:“要走了?”
“去哪?”
“回我来的地方,”他声音轻了些,“我娘在那儿。”
“派些人把伯母接过来便是。”
廖大勇摇头:“她来不了了,我弟弟,也来不了了。
“我想回去,守着他们。”
云野心头一沉,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半晌,她才哑着嗓子开口。
“别送了,”廖大勇摆手,“我一个人走,要是你送我,我就扛不住了。”
“大勇哥……”
他打断她:“别劝了,我是真想走了,说来我只是一个粗人,待不住这里。”
“这儿是繁华,可不是我的归处。”
云野抿抿唇,终是点头:“那……保重。”
廖大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往后,你自己多珍重。”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云野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意,转身踏入了殿内。
李煦坐在上位的椅子里,见她进来,先是什么也没说,静了片刻才开口。
“云野,他们说那个位置会很冷。”
“会比寻常时候,更冷。”他又补了一句,像是在自语。
云野走上前:“我不会让您成为孤家寡人的。”
李煦笑了伸手,云野将手递过去,被他轻轻一带,便落入了李煦的怀里。
过了几日,祭祀高台之上,鼓乐齐鸣,在这场盛大的仪式里,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李煦没有沿用旧例,建国后便自称皇帝,作为天下新主,李煦显然不满旧时王室的治理之法,一心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
这回,云野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看客,只能旁观这一段历史。
天下初定,他便已经开始了革新,不同于往昔将宗亲与功臣分封各地、自行治理。
李煦打破了这延续千年的旧例,想要亲自选拔贤能之才,派往各地执掌政务。
早朝散后,云野从宫里出来,得了一日的空闲透气,她在这小院里一待便是一整天。仆人纪四提着一盏灯,手中托着一壶刚温好的酒,敲门,里面的人把酒接过。
室内云野倚坐在椅上,桌上的酒壶冒着热气,酒香弥漫,她手一晃一晃地听着曲子。
这份惬意却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只见顾清远身着华服,走进大厅,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云野道:“怎么突然来了?”
顾清远带着淡淡的调笑:“我不能来?好久不见,见色忘友的人啊。”
“早朝才见过。”
顾清远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酒壶上:“找你有事,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等等,”云野转头对侍从吩咐,“送赵姑娘回去吧,夜深了,不便久留。”
赵姑娘起身,双手交叠身前,微微欠身,姿态温婉:“多谢大人。”
云野道:“赵姑娘琴艺精湛,今夜这一曲令人陶醉,该我谢你才是。”
赵姑娘低下头,再次福身,“能为大人分忧,是小女子的荣幸。”
云野与顾清远目送赵姑娘离去,待人退下。
顾清远道:“这姑娘是谁?”
云野无奈地叹了口气:“花神节那天人多,乱哄哄的,赵家小姐差点掉水里,我救了她,送她回去的时候,大概被人认出来了。”
“打那以后我回这儿暂住,她就来拜访,我问过她,她说是她父亲的意思。”
顾清远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赵家,赵正平?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政绩平平,也没加入任何派系。”
“这是想找靠山呢,能攀附上你,自然要紧紧扒着,只是他把女儿送来做什么?难不成把你当成前年那些人了?”
云野眉头一蹙,那些传闻,顾清远曾跟她讲过,后来大军攻入京都,她也亲眼见识了那王室令人作呕的一面。
殿门推开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殿内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女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带着被虐待的痕迹,甚至有人身体扭曲……
回想起那一幕,云野心中仍泛起恶心,真是变态。
顾清远摇头:“这位赵大人的思想,看来多少也受了些荼毒。不过他女儿倒是个才女,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只是想让女儿来献艺罢了。”
“不必在这小官身上费神,之后若出了什么问题再处理不迟,我眼下有更要紧的事。
“陛下有意选拔一批务实能干之人任职,彻底废除举荐任用的旧制,讨论了许久,我拿不定主意,找你帮忙来了。”
云野笑:“我也没有办法。”
“你不帮帮我?”
“这怎么还赖上我了?”
顾清远拿起酒杯轻轻晃着,看着酒液泛起涟漪:“我能坐上现在这位置,陛下赏识我是真,但若无你的举荐,我未必能走到这一步。”
“是有这么回事。”
“所以你给我揽了一堆活,总得善个后吧,这可不是件容易事。”
“他就没给点提示?”
“陛下的意思是,要真正考察出人的学识,而且绝不能徇私舞弊。”
云野听完,忽然顿住了,李煦这份远见,实在超乎寻常。
她没有停顿,建议道:“那就考试吧。”
“考试?不能让人直接去治理来检验。”
“我的意思是,把各类学识汇总整理,提炼出核心要点,划定一个范围让各地之人研习。而后在京都设考,出卷检验,按卷打分取才。”
顾清远道:“果然找你是找对了,我回去了,不送。”
顾清远走后,云野的思绪没停在这上面,她的思绪忽然又飘远了,转向了另一个地方,她忽然想去看看了那个地方。
第二日夜里,马车停在了长乐坊门口,这个时代,果然还是有它的存在。
无论哪朝哪代,这里的女子都不是自甘堕落,也无论哪朝哪代都会有这个地方的存在,根深蒂固的,永远是利益。
家境贫寒,战乱流离,还有被亲人出卖,总是因为各种不得已,而栖身与此。
云野正欲踏入,身后的小厮却有些急了,忙低声劝阻:“大人,您真要进去?那位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动怒的。”
“无妨,我自有分寸。”
小厮不再多言,老鸨见有客到,立刻满脸堆笑迎上来:“贵客临门,快里面请。”
顺带打量着这位, 深色长袍,布料质地上乘,腰带上缀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玉佩,价值不菲。
云野没有多言,直接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老鸨一见银票,态度更加殷勤:“您这边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不必,给我来壶酒,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不想被打扰。”
老鸨满脸堆笑:“明白,明白。”
她引着云野上了二楼,来到一个包厢,手指了指四周:“您瞧这儿,位置最好,既能看清楼下,又清净自在。”
云野点头,“嗯。”
老鸨见云野满意,又说道:“客官,您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们这儿的姑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野打断。“不需要,我只想安静地喝酒。”
老鸨心里犯嘀咕,这人倒奇怪,她还从来没见过,来这里真不办事,光看的。难不成,来了一个真正经吗?
片刻后,小厮送来酒,见云野已坐在窗边,正望着楼下,他将酒壶酒杯放好,悄然退了出去。
云野亲自斟酒,酒液在杯中轻晃,散出淡淡酒香,确认没有下料后,她浅抿一口。
窗外,楼下的是另一番景象,女子身着绚丽的服饰,随着靡靡之音起舞,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都充满了挑逗。
客人们或三五成群,或独自饮酒,他们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流连。
她们穿梭在客人之间,她们巧笑倩兮,想用柔软来得到更多的赏钱。
一些客人已经被身边的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他们低语**。
**在这里变得明目张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放纵和**。
云野坐在包厢内,透过窗户冷眼旁观着。
或许,她能做些什么来改善眼前的景象,但是她彻底改变不了。
只有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了,才会少一些迫不得已的女子。
再次举起酒杯,她饮尽了杯中酒,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许多人,一阵凄惨的叫声从楼下的一个房间中传出。
紧接着,一个女子从屋子里面逃出来,外面的光映照出女子苍白的面容,女子哭泣着说:“妈妈,妈妈,我不行,太疼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女子的服饰原本是精致的,但现在已经粗暴地扯破,只剩下几缕挂在身上,狼狈不堪。
她的长发凌乱,脸上布满了泪痕,手臂上,一道道鞭痕清晰可见,血迹斑斑,让人不忍直视。
而她跑出来的房间的门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从房间内透出,房间内部装饰着红色的帷幔和金色的装饰,本应是奢华,此刻只显得阴森。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阴暗的身影手持着鞭子正对着门。
云野的眉头紧锁,她站起身,准备下楼去阻止这场暴行。
就在这时,发现门被人打开,顾清远出现在包厢,他道:“你不能下去,不能让下面的人认出来你。”
“那我也不能看着吧。”
顾清远快步上前按住她,沉声道:“我已让人去处理,你和我走。”
云野仍有犹豫,顾清远提醒她,继续说道:“你下去非但帮不了她,反会害了她。”
“等会儿房里那些人按捺不住出来瞧热闹,保不齐会有不长眼的,光裸着出来。你若撞见,那位岂会轻饶?”
“他不会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尤其是那姑娘,在他眼里只会成了祸根。”
云野看着下方的闹剧,她知道顾清远说的是事实,她下去可能给那个女子带来更大的麻烦。
“走吧,我会确保那个女子得到适当的照顾,你放心。”
“嗯”
马车里,云野靠窗坐着,望着窗外沉沉夜色。
她转过头,问顾清远:“你怎么来了?”
顾清远坐在对面,道:“本想找你商量些事,却听说你来了这里,吓得我赶紧赶来了。”
云野懂他的担忧,却只是沉默。
顾清远叹了口气:“你做事多想想,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朝廷里那些老狐狸,嘴上虽然没吭声,但心里门儿清,你往长乐坊里一钻,万一被认出来,怎么收场?”
“我什么都没有做。”
顾清远回应:“这不需要你做什么,云野,关键是他们会怎么做。”
“你的心思,有时候太天真了些。”
他看着云野,语气缓了些:“我不是怪你,只是……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想来这种地方?”
云野沉默片刻,道:“就是思绪一下子飘到这儿了。”
“下次让你的思绪别飘这么远了,实在是让人后怕。”
“好。”云野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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