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小院的凉亭里,沈子轩正与云野对坐,忽有脚步声自花丛小径传来,顾清远悠然现身,仍是那副不请自来的模样。
云野朝沈子轩递了个眼色,开口道:“来,见过你的先生。”
沈子轩立刻起身,对着顾清远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开口道:“先生好。”
顾清远眉梢微挑:“这是怎么回事?”
云野:“我新收的小徒弟。”
“可真是稀奇事。”
顾清远走近了些,目光在沈子轩身上打了个转,“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兴趣了,何时办的拜师礼?我怎么不知道。”
云野被问得一怔,“拜师礼?”
顾清远瞧着她这模样,失笑:“连拜师礼都没有,算哪门子的收徒?”
“我向来不在乎这些虚礼,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清远摇头,“这可不成,拜师礼是规矩,少了这仪式,名不正言不顺,旁人难免说闲话。”
云野望向一旁静静待着的沈子轩,少年眉眼温顺,倒惹人疼惜。
她道:“那就办一个吧,总不能委屈了我的徒儿,还有,你先教他。”
教徒还假手于人的,顾清远没见过,他笑道:“是你的徒弟还是我的?”
云野笑:“自然是我的徒弟。可他方才既喊了你一声先生,这声称呼你就得担着,你先教些,往后我再亲自教。”
顾清远道:“那我日后若收了小徒弟,你也得替我教。”
“你收徒,我倒能教他些武功。”云野呷了口茶,慢悠悠道,“其他的甭想,要是我教了,你得到的不会是一个安分的徒弟 。”
顾清远低笑:“我这是做了一个亏本买卖。”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嗯。”
“子轩,起来谢过先生。”云野转向沈子轩。
少年立刻作揖:“多谢先生。”
顾清远顺手端起石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看向沈子轩:“你在哪个学堂就读?”
云野代为答道:“他先前在张家私塾,我已将他转到国子监了。”
“国子监的演武场,你知道吗?”
“学生知晓。”
“往后每日下学,便去演武场寻我。”
沈子轩应声:“是。”
“好了,喝茶吧。”云野笑着执起茶壶,给顾清远面前的空杯添满。
顾清远看她:“你该请我喝酒才是。”
“好啊。”云野转头朝亭外吩咐,“取酒来。”
不多时,侍从便端着酒坛与酒杯来了。
………
国子监散学,沈子轩与几位同窗好友结伴而行,书童则各自背着少爷的书箱,跟在他们身后。
有人笑着邀约:“沈兄,今日下学早,不如同去坊市喝几杯?”。
沈子轩拱手婉拒:“多谢诸位好意,只是今日确有要事,改日定当奉陪。”
同行的几人见他离去的方向,“沈兄怎往那边去了?”
几人交换个眼神,悄悄跟了上去。
沈子轩到了演武场,顾清远见他来,开口道:“既应下你师父要教你,咱们便从武功开始,只是学武急不得,得先把根基打牢。”
他顿了顿,双手负在身后,缓缓绕着沈子轩踱了一圈:“你师父只让我教些基础,可我会的远不止这些,剑法、心法、甚至沙场谋略,都能教你。”
顾清远引诱他:“怎么样?不如你还是拜我为师吧。”
“大人,若您教导我武功的条件是要我另换师门,那恕我难以从命,此等背师弃义之事,我断不能做。”
他拱手道:“今日耽搁大人时辰,还望海涵。”
顾清远笑:“不用,方才不过是试你品性罢了,我既应了她,自会教你。
“不过你方才若是应了,我反倒不会真心教了。在武道一途,武功高低固然重要,然德才是根本所在。”
沈子轩:“学生受教,多谢顾大人的教诲。”
隔了一段距离,那几个偷偷摸摸跟来的同窗呆立在原地。
“那……那不是顾大人吗?”身形瘦小的少年攥着衣角,开口问道。
“真是顾大人。”旁边的同窗压低了声,又惊又喜地盯着场中,“他怎么会在演武场教沈兄武功?”
“顾大人武功看着好高。”圆脸少年咂舌,“我爹说他是朝堂上最厉害的人,陛下跟前的红人,可我没听过他武功这么高啊。”
“你孤陋寡闻了吧。”
高个少年推了他一把,“我叔父说,当年顾大人跟着陛下南征北战,跟云大将军最是投契,两人最爱单枪匹马闯敌营,当时谁不佩服?”
“我先前只远远见过几次顾大人,哪晓得走近瞧,竟然是这般丰神俊朗。”
有人接话:“若顾大人真要教沈兄,往后咱们多来演武场,不就能常常见到他了?”
另一个人再道:“看来,得跟沈兄交好才行。”
张承志在牢里关了好几日,张家的折子才递到陛下案头,原是负责批折的人将其留中不发,可架不住张康见奏折石沉大海,接二连三地往上递。
李煦捏着折子走出书房,见云野正专注把玩一把精致弓弩,她眯起单眼,透过瞄准器,似在搜寻着什么目标。
李煦开口:“先别玩了,张达参了你一本。”
“我还没来得及参他,他倒先告上了,真是会恶人先告状。”
云野说着,伸手接过折子,翻开浏览片刻,点评道:“写得倒还行,字确实不错。”
云野闲时虽也学了不少字,可跟这儿的人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李煦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云野重新拿起弓弩,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随口道:“我上街吃馄饨,撞见他儿子在欺负人,就顺手管了个闲事,把人交给京都护卫队了。”
“他在折子里说你乱用职权。”
云野笑了:“连词都不会用吗?以权压人,我这分明是光明正大地以权压人。”
李煦道:“京都护卫队的管理确实松散,反正你这大将军眼下也无事可做,就委屈一下,担起这个担子吧。”
云野挑了挑眉:“事情会很多吗?”
李煦答:“不会,他们也不全是饭桶,奏折文书有人代笔,你只需负责管事就行,大小事都能管。”
“若是觉得繁琐,自己物色几个帮手,让他们处理,遇上棘手的,你再出面解决也不迟。”
云野应道:“可以啊。”
时隔几日,官场上还在议论着那场风波,张家仗着陛下,肆意妄为,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
那张达本就嚣张成性,总以为凭着家世背景和往日的情面,陛下定会像从前那般对他从轻发落,让他儿子逃过。
这次绝无可能遂了他的心意,他撞上的,可是云野。
京都护卫队在云野的施压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将张承志等人带回队里关押。
张家不甘心就此罢休,接二连三地向陛下上折子,企图颠倒黑白,给云野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言称其乱用职权,干扰正常执法。
然而,张家的折子一次次地呈上,却未能如张达所愿。
一道圣旨降下,非但没有责罚云野,反而加封了她一职,再封了一职,让其整治京都护卫队。
消息传来,张达只觉气血上涌,他那些弹劾,却成了别人晋升的垫脚石,怎能不让人气愤难平?
过了几天,云野筹备的拜师礼如期举行,可谓是热闹非凡。
张承志也凑巧在同一天被放了出来,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张达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看着不成器的儿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进家门便开始对张承志拳打脚踢,口中怒骂不休。
“你这逆子,整日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如今可好,害得我在朝中丢尽了颜面。”
另一边,沈子轩的父亲满面春风,在宾客间穿梭周旋,每一个前来道喜的人,他都毫不客气地收下对方的恭维,随后又笑容满面地回敬过去。
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沈子轩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里满是厌烦,自顾自倒了一杯酒。
还没等他端起酒杯,云野出现了,一把将酒杯拿走,说道:“小孩不能喝酒。”
顾清远瞧着沈父在人群中忙碌的身影,开口道:“心里烦闷,喝点酒,不碍事。”
云野随意地瞥了一眼沈父,转头对沈子轩说:“礼成了,你院子在哪?带我和你先生过去,你父亲不会说什么。”
沈子轩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小厮去告知父亲。
沈父听小厮说完,脸色瞬间变了,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可瞥见云野和顾清远站在一旁,又不好发作,只得强装笑颜,叮嘱道:“那你可要照看好两位大人。”
沈子轩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带着云野和顾清远往院子走去,踏入其中,云野和顾清远在石凳上坐下
侍从端着酒快步走进院子,在石桌旁停下,将酒放在桌上。
沈子轩坐在一旁,伸手拿过酒壶,给顾清远和云野倒酒。
顾清远端起酒杯,看向云野,问道:“陛下让你管京都护卫队?”
云野:“是让我整改,京都护卫队现在的风气太差了。”
“你去了,估计就没事了。”
云野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笑话我,我这也算仗势欺人了,是吧。”
顾清远佯装无奈地摆了摆手,笑着说:“别诬陷我,我是高兴。”
“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不是气得吐血不止?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清远看了沈子轩一眼,然后问云野:“你现在管徒弟吗?”
“过一段时间吧,等你教得差不多了,我再接手,正好能带他到那边去历练。”
顾清远:“看来你又给自己找了个帮手,还省得发俸禄了。”
“我只是让他跟我一起看看,多见见世面。”
云野看向沈子轩,问道:“你愿不愿意?”
沈子轩立刻点头:“愿意的,师父。”
云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带了点笑意:“好小子。”
一旁的顾清远打趣道:“这么听话?你师父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做啊?”
“嗯,师父又不会让我做伤天害理的事。”
云野笑了,顾清远也端着酒杯,笑着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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