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的校门口还浸在雾气里，江晨抱着画板打了个哈欠，看见陆修背着双肩包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
“醒了？”陆修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过来，“刚买的热豆浆，加了糖。”
江晨接过来，掌心立刻被烫得暖暖的。“你怎么这么早？”
“怕你又忘带东西，”陆修拉开书包拉链给他看，“你的颜料盒、备用画笔，还有上周说找不到的美工刀，都在里面。”
江晨挠挠头，才想起昨晚收拾行李时，光顾着往包里塞零食，把画具落得乱七八糟。他跟着陆修往大巴车走，帆布鞋踩过结着薄霜的地面，发出咯吱的轻响。
研学地点是城郊的古村落，车程要三个小时。江晨靠窗坐下，刚想把画板塞进行李架，就被陆修接了过去。“我来，”他踮脚把画板放好，“你昨天画到半夜，再睡会儿。”
江晨确实困，靠着车窗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间，感觉身上盖了件带着淡淡洗衣液味的校服外套，耳边传来陆修压低声音和同学说话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等他再次醒来时，车已经驶进了山路。窗外的梯田层层叠叠，金黄的稻穗在风里起伏，像片流动的海。“快到了？”江晨揉着眼睛坐直。
“还有十分钟，”陆修递过来个三明治，“刚加热过的，慢点吃。”
古村落藏在山坳里，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两旁的老房子带着飞翘的檐角，墙上爬满了爬山虎。教授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讲建筑史，江晨拿着画板蹲在石阶上速写，笔尖刚落，就听见陆修在旁边说：“这里的斗拱是明代的样式，比课本上的更简洁。”
他侧头看，陆修正举着相机拍照，镜头里框着屋檐的细节。“你怎么知道？”
“寒假看了本关于古建筑的书，”陆修把相机递给他，“你看这里，昂的角度和清代的不一样。”
江晨看着照片里的细节，忽然想起陆修的床头柜上总放着本翻旧的《中国古建筑史》，书签永远夹在关于斗拱的那一页。他低头在画稿上补了几笔，把陆修说的细节添了进去。
中午在村民家吃饭，木桌上摆着刚蒸好的玉米和南瓜，香气混着柴火的味道漫开来。江晨咬着玉米棒，看见陆修正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往他碗里拨。“你不吃？”
“不爱吃蛋黄，”陆修说得自然，“你不是喜欢吃溏心的？”
旁边的同学笑着起哄：“陆修，你对江晨也太照顾了吧？跟带弟弟似的。”
江晨的脸有点热，刚想反驳，就被陆修打断：“他画画太投入，总忘了吃饭，我不看着点，下午该低血糖了。”
下午去看村后的百年祠堂，木门上的雕花已经有些斑驳，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教授让大家自由观察，江晨抱着画板钻进回廊，刚想画横梁上的彩绘，就发现陆修蹲在角落里，正用卷尺量柱础的尺寸。
“你干嘛呢？”江晨凑过去。
“柱础的石鼓纹样很特别，”陆修头也没抬，“记下来，说不定对你的设计有帮助。”
夕阳斜斜地穿过祠堂的天井，落在陆修的发梢上，给他镀了层金边。江晨忽然觉得，这人认真的样子比任何建筑都好看。他悄悄举起画笔，把这个画面定格在了画纸上。
傍晚集合时，江晨发现自己的画板背带断了。“糟了，”他拎着断成两截的背带皱眉，“刚才还好好的。”
陆修看了看，把自己的背包卸下来：“把画板放进我包里吧，我背。”
“没事，”陆修把他的画板塞进背包侧袋，调整了下背带，“我力气大。”
“同学们，今晚就住在这附近的宿舍楼，你们自己分配一下宿舍吧。”班主任说道。
在去宿舍楼路上，大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江晨靠在椅背上打盹，不知不觉把头歪到了陆修的肩膀上。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把外套盖在了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淡淡的皂角香。
等他醒来时，车已经到那了。陆修正低头看着他下午画的速写，指尖轻轻点在那张祠堂角落的画稿上。“这张画得很好。”
江晨的心跳漏了一拍：“随便画的。”
“不是随便画的，”陆修抬头看他，眼里映着窗外的星光，“你把光影处理得很到位。”
夜色漫了上来。陆修背着两人的包走在前面，江晨跟在后面，看着他被路灯拉长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的研学好像比课本上学到的任何知识都更让人难忘。
走到宿舍楼下，陆修把两人的行里拿上去，把背包递给江晨，从里面拿出个小盒子。“给你。”
是颗用桃木刻的小挂件，形状像片小小的瓦当，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下午在祠堂旁边捡的桃木枝，”陆修的指尖有点红，“刻了个小玩意儿，挂在画板上吧。”
江晨接过来，木质的触感温润，上面还带着陆修手心的温度。他知道陆修今天没怎么休息，刻这个挂件，怕是趁大家午休时躲在角落里弄的。
“很好看，”江晨把挂件攥在手心，“我明天就挂上。”
陆修笑了笑，月光落在他眉梢：“上去吧，今天累坏了，早点睡。”
江晨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回头，看见陆修还站在原地，手里拎着空了的保温杯，像尊安静的剪影。
“修哥。”他忽然喊了一声。
“嗯？”
“明天……一起去食堂吃早饭？”
陆修的嘴角弯起来，像接住了天上的月光：“好，我等你。”
回到宿舍，江晨把桃木挂件挂在画板上，轻轻晃了晃，听见木头碰撞的轻响，像是什么温柔的秘密，落在了心里。他翻开今天的画稿，最后一页是陆修在祠堂里量尺寸的背影，夕阳的光在画纸上投下暖融融的色块，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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