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厉卓燃没给出满意的答案，关庆书态度变得有些古怪，即便第二天两人上下学、吃饭、补习都还在一起，也总像隔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被墙阻隔的是关庆书的情绪，他又变成了刚遇见时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
厉卓燃心里发虚，拿不出当初那种“你跟老子摆脸子，老子赏你耳巴子”的气势，但也没有丝毫要哄人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冷着，连张文彦都有所察觉。
月考前厉卓燃跟檀书渝提了赵永长的事，对方要一份看得过去的学生评估报告和至少一次全科及格的成绩单，她让赵永长在不作假的基础上，拿到各科老师给的优秀评语，顺便提了一嘴这次的月考。
不出意外的话，这会是他在匀东中学最后能拿到的全年级统考成绩，但对方说自己没有不及格的成绩，也就让她放了心，毕竟评语在她看来不是什么难拿的东西。
厉卓燃本人高一成绩糟糕得没眼看，但她看见老师对她评语那栏写着“懂事乖巧，平日里尊师敬长，个人道德良好……”，当时她以为这算作假，檀书渝却说“这是挑好听的写”。
认真想想倒也没错，事实的真假跟事情的好坏并不冲突。
两天的补课除了押题突击外没有其他能快速提分的技巧，但张文彦做事好像习惯性认真，两天中午硬是把几科重点部分的知识点全讲了一遍，解释得并不全面，但也够用，每天晚上还会把自己压的相关科目习题发到群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因为失去一次第一迫害同学的人。
厉卓燃判断不了这人的好坏，毕竟与郑嘉谊不同，她见他的第一面是在学校，而不是在充斥着血腥与暴力的阴暗小巷。
郑嘉谊那个“女朋友”对学习很上心，她看得出那女生是真的想好好学习，关庆书……她评价不了，这人总是在她以为在听的时候走神，以为没听的时候专心，但只有徐桃真的让她意外，这位具有卡姿兰大眼的可爱萌妹总是能在张文彦卡壳的时候给出提示，也能轻而易举地解出难题。
但很诡异的是，她总在容易的题上频频出错，而且知道后脸上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或懊悔，照厉卓燃的历来逻辑判断，这人估计才是真BOSS，毕竟第一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完美控分的，保不齐自己就是莫名其妙被挤下去的那个。
你以为你全年级三十，诶……三十一了；你以为你全班前十，诶……十一了；你以为你录上了，诶……前面突然多了一个，差一点就能成功才最能让人有心理阴影。
月考当天，关庆书照常前往五层小楼吃早饭，顺带帮厉卓燃拧包。
五层小楼已经有了牌匾，名字叫“集安阁”，胡桃木的牌匾跟餐厅的复古风有些不搭，但身为老板的厉卓燃显然不在意。
“最后一个考场在楼上？”厉卓燃咬着汤圆问。
“同层。”关庆书答。
她期盼着他能多说些什么，但即便有了台阶关庆书显然也没打算下来，这是两人近二十个小时里唯一一次语言交流。
厉卓燃不知道他又在别扭什么，明明那时的两人只能算好心人和被救者，他该对她心存感激才是。
“走吧。”厉卓燃站起身，不再多说。
爱说不说，不说就当他是哑巴好了，她一向不喜欢反思自己，那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在永安市被事教会的，但看她离开的速度就知道，即便是那么基础的做法，她也做不到时刻谨记，更别说现在让她惯着关庆书了。
都是第一次做人，谁会想给别人当情绪垃圾桶，算命的可说她上辈子是猛禽，这种事她不做才正常，没有猛禽抢地盘会轻声细语地说“你就让让我，把地盘给我吧”，地盘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真想给他一巴掌，让他认清到底谁才是老大，厉卓燃在心里悠悠叹气，视线落到对面的人身上。
在她开口的时候关庆书还没吃完，但他依旧顺从地站起了身，拿起旁边的两个收纳袋准备往外走，听话到让人觉得可怜，毕竟没见过哪里的雇主会饭都不让人吃饱。
还好她不是什么雇主，是救命恩人。
——
关庆书把人送到了考场，考场里吵吵嚷嚷的，但在他进去时还是安静了一瞬。
“哟，这不是我们关少爷吗？”
带着恶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把装着考试用品的收纳袋放在厉卓燃桌上就想离开，面前却站了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厉卓燃在位置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样子。
那个男生看了眼她，眼神带着轻蔑，而后又转回到关庆书身上：“这就是你找的大腿吗？这种事你怎么好意思麻烦女生。”
关庆书神色微变，眼神冷了些，嘴角却翘了起来：“你的大腿最近揍你了？给你打爽了吧？”
男生变了脸色，当即就像动手，关庆书往旁边一站，桌子瞬间受力移动，刺耳的划地声响起，厉卓燃被撞得懵了下，皱眉起身。
“在你们这……考场是真战场？”她站在男生面前，语气不悦，这次看戏的人换成了关庆书。
先前的学校考试要求提前二十分钟入场，厉卓燃转学后依旧保持着这个好习惯，但匀东中学的没有这规定，即便是有，汇聚在最后一个考场的人也不一定会遵守，所以考场来得人还很少。
“这么有劲，高考志愿准备填军校？”她逼近几步，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综合分够吗？分数线能过吗？体检能过吗？政审能过吗？”
关庆书撑着桌子的手微微蜷缩，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察觉视线，他偏过头不做声。
厉卓燃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可能是压根没想藏，他知道这两天她看自己格外不顺眼，几次都像是要对他动手的样子，话也不爱说，现在对别人倒是愿意开口了。
“谁要考军校！”男生红了眼，语气狠厉，“你喜欢啊？那你去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考上！”
他长得五大三粗的，一张国字脸配上一对粗壮的眉毛，显得格外凶神恶煞，但对面人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厉卓燃懒散笑笑，“我当然能啊，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市民，你不是吗？”
男生答不上来话，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似地，瞪着她不住喘气。
“快考试了，我不想动手，你也不要跟我动手好吗？”厉卓燃一副好商量的表情，言语间却只有命令。
男生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露出的大拇指微微泛白，显然是气狠了，但对面人没有要继续争辩的意思，把桌子搬回原位，又坐回了位置上。
“你还不回考场？”瞥到旁边没动的人，她微微挑眉。
“你很希望我别碍你眼？”关庆书撑着桌面站直，没想让她回答，转身径直离开。
厉卓燃一脸不可置信，暗自磨了磨牙，片刻后唇间溢出一声冷笑，踹了脚桌子：“你自己没座位吗？不回座位在我这当石狮子？”
被迁怒的男生冷哼一声，不住嘀咕：“你两关系看起来也不是很好吧，你……”
“关你屁事！”
——
五号考场跟最后一间考场还是有区别的，在这里的学生在学校都算中等，少不了几个还能在三四五班轮换，但这些人里不包括关庆书，他的成绩一向稳定，最远也只隔了三排，但匀东中学教室大，即便是考试，一个教室也有六排。
五号考场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复习，关庆书没带书，他带的是这两天听张文彦押题总结出来的学习资料，坐下就开始默记。
奶奶一直以为他一心扑在学习，实际上他对学习的兴趣并不大，只是除了学习没有别的事能做，但那群人又几次三番地找上他，烦不胜烦下能保持初中的程度就已经很好，再往上却很难。
厉卓燃不属于这里，也不会停在这里，他心里清楚，但他还是想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好离她近一点。
但要问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厉卓燃是他遇见的，第二个会对他这么好的人，不，或许奶奶也比不上她，奶奶总是有顾虑，总是在想以后，可是他们连现在都活不好。
关庆书学习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平日里没被找麻烦的时候，他一般都会待在座位上看书写题，但在考场里却是结结实实的稀奇事。
往常都踩点进考场的人，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提前到了考场，还在学习，这让第五考场的人有种在做梦的错觉，一些在他之后进考场的免不了退出去看一眼考场号，再对一遍日期，生怕是自己记错了时间，在学习时间进到了六班。
“你这是……”男生伸手搭上他的肩，“在学习？”
温热的体温贴近，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关庆书停下动作，微微抬头，神情带着错愕：“我还以为你转走了。”
“伤得有点重。”男生冲他笑笑，“郑家还挺有本事。”
“什么意思……”关庆书微微皱眉，“他们不让你转学？”
男生哼笑：“怎么可能，他们巴不得我转学。”
“好啦……”他拍了拍关庆书的肩，没心没肺地开口，“考完再跟你说，加油啊朋友，这么努力下次该去第四考场了吧？”
关庆书笑笑：“希望吧。”
“你说的那个女生呢？”男生问，“我还是觉得你是在框我。”
男生一脸“你在做梦吧”的表情，“那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他们人多势众又人高马大的，我遇见了还是快点跑好，现在换成女生……你应该做不出这种事”
匀东镇地处沿海，贸易发达但并不富裕，迄今为止依然保持着“男强女弱”的思想，女性天然就该被保护，好像女人没了男人就会什么都干不好。
即便知道关庆书嘴里的女生跟匀东镇不同，但他亲身体验过那些人的手段，实在没办法相信好友的话是真的。
“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在做梦？”他怀疑道。
“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关庆书在脑袋里过了遍最近的安排，发现张文彦没说今天中午也要补习。
他低低叹了口气，这人来得太不是时候，现在他跟厉卓燃还在冷战，怎么好介绍人给她认识？
“你不是说她转过来了吗？中午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呗！”
关庆书抿唇看着他，神情犹豫。
“我请我请。”男生一脸看破的表情，“不用你花这个钱，行了吧？”
关庆书眉心跳了跳，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巴掌：“滚啊！”
集安阁还没开始试营业，这两天吃饭时厉卓燃面前多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而且他很少看见厉卓燃在外面吃东西，走之前都是在他家吃，回来后也只去集安阁吃，他想请客都没门。
“我跟她说说，她答应就行，用不着你出钱。”
写到关庆书没带书笑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本来准备三点前写完发的，但是睡得香喷喷起不来[小丑]。
修改锚点：2025.9.2
今天新写的东西放在新章节里太突兀割裂，衔接不流畅，所以修改了一下放进第十章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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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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