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速度很快，厉卓燃的用餐速度也不慢，她放下筷子，拿着手机发信息。
她很少做没人支持的事，转学到匀东中学算是第一次，已经不是没人支持了，是全部持反对意见，只是论起犯犟，没人能比得过她。
在永安市被关了大半个月的禁闭都没有让她转变意见，最后檀书渝还是无奈松了口。
但厉卓燃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一直都没打算支持她，这栋楼又是这么回事？她不觉得购买和装修时一个月内能解决的事，但所有人都缄默其口，只让她尽管放手做想做的事就好。
指腹摩挲着，厉卓燃低着脑袋看群聊里的人调侃自己，挑了几个想回的回了，却始终没看见想看见的名字。
“你为什么转学？”关庆书盯着对面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能大概猜到自己会得到什么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怕自己得到的答案与预想中的不同。
厉卓燃的脑子跟一般人不一样，但跟他的思考方式也不同，他总是在判断对方的行为逻辑时出错。
“重要吗？”对方没分给他半点视线，显然还在因早上的事不爽。
关庆书抿着唇，闭了闭眼：“我只是好奇，好奇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帮我，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乐意。”厉卓燃把手机倒扣在桌面，视线很冷，“至于想得到什么……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又是往心口扎的回应，关庆书脸色也冷了下来，他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吃完了？”厉卓燃站起身，“吃完了回学校吧。”
——
厉卓燃打着哈欠走在前面，关庆书没什么表情地跟在后面，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让人难以判断是不是结伴同行。
一路上走来遇见了几个教室里见过的熟面孔，厉卓燃不知道名字，也没有跟她打招呼的，只是脸色都有点怪，她没当回事，关庆书却是愣了下。
匀东中学午休有两个小时，他们在校外逗留的时间不久，现在才一点不到，这些人应该还在校外或者在宿舍才对，怎么会在出学校的路上？
关庆书眯了眯眼，潜意识里不想回教室。
他上前拉住厉卓燃：“你睡了一节课，应该还不困？”
厉卓燃转身掰开他的手：“那怎么了？”
“我带你在学校逛逛？”关庆书提议，“你应该还没在学校里转过。”
“你瞎了？”厉卓燃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你想热死谁？”
“热一下死不了。”关庆书拉着她防晒服的袖子，顺着柏油路越过教学楼径直往前走。
厉卓燃皱着眉将袖子扯回：“我自己会走。”
匀东中学占地面积大，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的一楼都有食堂，除了室内体育馆和图书馆外还有个多功能汇报厅，连操场都有两个，两人一圈转完，成了厉卓燃跟在关庆书身后。
“六班那事谁干的，这么狠？”
“姓郑的呗，还能有谁？不就是仗着自己舅舅是校长，垃圾一个。”
“诶哟，阿亦你对他很不满啊？”
“……”
走在两人前面的两个男生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厉卓燃停住脚，伸手拉住前面的关庆书，微微挑眉。
她说怎么突然要带着她顶着大太阳逛学校，原来在这等着呢？
原本好转的心情又差了起来，她把关庆书往后拖了几个阶梯，自己则快速往上走，关庆书张了张嘴，在原地站了会跟着往上走。
高二六班教室厉已经来了大部分学生，此时有些喧哗，不同的声音杂在一起，显得杂乱又吵闹。
“转学生来了……”
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她，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郑嘉谊吊儿郎当地坐在位置上，见厉卓燃看他，立即抬了抬眉，露出抹挑衅的笑。
厉卓燃移开视线，抬脚进了教室，随之一愣。
新桌子旁的旧桌桌面被染得猩红，桌面上不知道是课本还是草稿的碎纸也都沾上了红色液体，空余地方还露出了些不堪入目的文字。
厉卓燃脸色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往座位上走。
她的东西都被好好放在原位，没沾上半点污渍或其他颜色，但隔壁的连凳子和桌肚都未能幸免。
空气中有股腥臊气，那张旧凳子的座面也被染的猩红，还水淋淋地往下滴着不明液体，桌肚里原本整齐摆放的课本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垃圾和食物残渣。
厉卓燃手撑着桌面，晦暗冷沉的视线落在郑嘉谊身上。
“谁干的？”她站直了身体，手指在桌面上敲击，问话声冷得像块冰。
郑嘉谊舔了下唇，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依旧对上了厉卓燃的视线，姿态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这次没人站出来？”厉卓燃环视一圈，周身气压沉沉压向众人。
比起让郑嘉谊承认，更像是在等郑嘉谊推出一个背锅的旁观者。
关庆书听见了她的声音，脚步骤然加快，众人的视线因突兀的脚步声在门口汇聚。
他的视线落在那团红上，视线也随之被猩红占据，他像是又看见了从自己身上流出的血，看见了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困难的自己。
耳朵里响起尖锐的警报，他的视线被猩红占据，身体僵硬到做不出任何反应。
“嘭”的一声巨响，女生的拳头砸在那张旧书桌上，不堪重负的木质桌面应声断裂，发出声声脆响。
众人浑身一抖，郑嘉谊茫然地看着凹陷的桌面，大脑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他不愿直面的情绪，他拉着桌子，喉结滚动，嘴唇轻微颤动。
厉卓燃皱了皱眉，看了眼被沾上红色颜料的手背，不耐烦地甩了两下，把桌子往后拉了把，紧接着连续且快速的砰砰声再次响起。
突兀的声音将关庆书拉回真实世界，他抹了把眼，快速走到厉卓燃身边。
“厉卓燃、厉卓燃、厉卓燃……”他环住女生的腰腹，“停下吧，停下吧，没意义……”
直到桌面再看不清一个字，厉卓燃才喘了口气收回手，另一只手推了把关庆书，关庆书蹲下身，从她课桌里拿出湿巾纸，扯出一张递给她。
厉卓燃接过湿纸巾，不慌不乱地擦拭着手背，等一张被染红后又接一张，关庆书垂着脑袋看着厉卓燃的动作跟着动作。
匆忙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在门口停止，厉卓燃擦干净手指，将垃圾扔进废墟堆，对上来人的视线。
李珊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视线，厉卓燃却笑了起来：“老师，教室需要一套新的课桌呢。”
笑容温柔，语气温和，只看现在的她，任谁也想不到她刚刚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啊？”徐桃看着门口的班主任，转头看向后门的男生，“有说今天要提前上课吗？”
“没有啊。”张文彦停住脚，眉间微皱。
郑嘉谊往常都会跟他一起去车上休息，今天却吃完饭就下车了，早上是警告过他，不过……这混小子从来不服管……
张文彦快步走向教室。
“老师？”他停在门口，语气略带问询。
李珊见他出现，微微松了口气，往里走了两步，让开了位置。
张文彦正对上厉卓燃的视线，微微侧目，触及一旁的猩红颜色，浑身一颤，视线微缩，他咬着牙，在心里暗骂。
“下午搞大扫除吧……”厉卓燃的视线依旧落在张文彦身上，她笑着开口，“什么桌子呀，轻轻一碰就碎了，我得去跟校长说说。”
话音未落，她已经拉着关庆书出了教室。
教室里不少人都被吓蒙了，当事人走了之后才从颤抖着发出啜泣声。
郑嘉谊的可怕是摆在明面上的，这转学生的可怕却像是埋在骨子里伺机而动的。
“诶……”徐桃看着两人离开，茫然地看着老李珊，“老师，什么时候说下午要搞大扫除啊？”
“你先回家。”见她还没进门，李珊看了她一眼，平复了呼吸走上讲台，“好了，都回回神，这节课不上了，你们休息一会，待会把卫生做了，郑嘉谊去把用不了的桌凳扔垃圾场，搬一套新的回来。”
——
厉卓燃身高腿长步子大，速度又极快，拽着关庆书手腕的手无意识用力，显然是气急了。
关庆书抿着唇，另一只手拉住扶梯，死犟似地站在原地不动。
他们在多功能汇报厅的一楼，校长室在七楼。
厉卓燃闭上眼，吐出口气松开手，转过身冷冰冰地看向他。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依旧是重复的，没有答案的问题。
厉卓燃逼近几步，虎口卡在他的喉结上：“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叫个屁！”
关庆书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专注且执拗。
“你分得清情况吗？你分得清好坏吗？”厉卓燃放开手，“关庆书你有脑子吗？”
“我想要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都没有，现在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我在怕！”关庆书眼尾微红。
“我要分清什么情况，分什么好坏，我就是这么长大的，我要分什么！”他站在厉卓燃面前，口齿清晰，字字珠玑，“你以为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样吗？你以为你那些方法对这个地方的这些人真的有用？”
“你以为有用是因为你有钱，有权，有人护着，我呢？”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里流出，他没管，“我什么都没有！你走了我还是会什么都没有！你听得懂吗？听得懂吗！”
他喘了口气，冷静了些：“你就不该救我，不该把我送医院，我就该……”
“那奶奶呢？”厉卓燃偏开头，“你死了，你让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怎么办？”
“跟你一起去死吗？”她揉了揉太阳穴，嗤笑一声，“关庆书，你好自私啊。”
锚点：2025/8/5
新版本锚点：2025.8.2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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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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