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顷刻间,符阵自肩后环绕一圈,从眼前急速飞过而后循着他指尖所指的方向飞出,直直击向天裂阵!顿时周身霹雳乍起,一道惊雷再次劈中天裂。此刻天裂口正风卷残云,似是深海漩涡急速向内辐合,风似刀片划过脸颊,留下阵阵痛意。
贺殊途眼底一片猩红,他仰着头,紧紧盯住天裂处。脚下是呼啸而过的狂风,碧蓝的江山自极远处奔流向天裂口。
铅灰的天幕下,狂风好像要将他身边的一切都要拉进天裂,贺殊途腾在半空,身边除了偶尔飞过的被折断的树杈外,没有什么能让他抓住的东西,身形在狂风中身形飘飘荡荡地。
他眯着眼面向北方,他看不到天琨金殿发出的金光。
他清楚天琨金殿里的那群长老们一定会将宋霁璟的生死置之一边,即使是宋霁璟不幸死掉了,也不过就是张张嘴,说几句吊唁的话,今日若不是刘崞相告,只怕是他要迟来许久了。
贺殊途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想不明白宋霁璟为何要去送死,放着好好的璟王不做,非要跑去什么禁境受死!
冒死都要去的禁境有他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吗?若是有,又为何越过了自己,独身入境,难道自己不才是宋霁璟最需要利用的人吗?
贺殊途皱了皱眉,心想,难道我不是才是他最需要的那个吗。
呼啸的声响刮得他耳鸣,心里更是烦得要命,而眼前的天裂阵依然无动于衷,先前放出的符阵已然不知了去处。贺殊途咬着牙,将手背抵在虎牙下,狠狠一咬,锈腥味瞬间在齿间弥漫,他垂眼看向已然在手背上铺开的鲜血,高举过头顶。风止了一瞬,随后阴风乍起。
东方黑了半边天,那正是受贺殊途所召的魂兵。
贺殊途并指,直指天裂,眼神专注。鲜血自腕骨流进护腕,隐在了深色的衣袖中。此刻,收到指引的魂兵自东方飓速涌来,利剑出鞘,至击天裂中央!
这一次,没有雷声,也没有风声。
贺殊途睁大了双眼,呼吸一窒。万魂在纵魂术的操控下的确突破了天裂,但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吸力——
贺殊途瞳眸蓦然缩紧。他就像一只漂泊无依的黑色飞鸟,抵御不住暴雨夜的狂风,在空中扑棱了几下无用的翅膀,而后被狂风吸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贺殊途蜷着身子,紧闭着双眼来忍受胃里翻江倒海的异感,意识逐渐模糊,脑中嗡鸣作响,耳畔传来奇怪的声音,有风声,有雨声,还有呜咽与呢喃,还有断续不全的鼓乐声。
他想要仔细分辨这些声音,但声音始终断断续续,直到他听见了一声悠远的钟鸣,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在急速下落,眼看就要落在那滔滔大江中了,忽然身形一滞,一道力将他托住,让他轻轻地落在了竹筏上。
贺殊途眯着眼,抬起手去遮住眼前的强光,下一秒却被一个身影遮住了日光。贺殊途眼前一片模糊,除了一个十分简单的人形,他看不到任何细节。
**凡胎的人的体力总是要比仙差许多的。只是破镜就要了贺殊途大半条命,他简直想不通看着弱不禁风的宋霁璟是怎样入境的。
如今他嘴里口干舌燥地泛着血锈味,嗓他坐起来,朝着那人开口:“他在哪……”
立于筏头的那人默不作声,半晌,他伸出手,将船身掉转了一个方向,二人顺支流一路向东。
这次贺殊途站了起来,他耐着性子再次开口:“他在哪?”
“他方才破阵失败,魂魄已然被天裂阵吞噬,”那人缓缓转了过来,“他死了。”
解烛脸色苍白,瞳眸泛着绿色幽光,竖瞳一翕一合,嘴唇微微上扬,若是不听他说的什么,还以为他在谈论什么极有趣的事。
“他死了。”
宋霁璟迷茫地抬头环顾四周却不见解烛的身影,明明方才还在自己面前下着这最后一盘棋,仅仅是自己发现了赢下这盘棋的契机,浅浅思虑后他果决落子。宋霁璟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神情专注:“到你了。”
毫无征兆地,宋霁璟见无人应答便抬头看向对面,可对面蒲团空空,解烛早不知去了哪去。
自那日被蛇尾压在解烛面前已经过了好些时日。说来也怪,那几乎是求生的**自然驱使着他喊出那句话,却未曾想蛇尾就轻飘飘地卸了力,解烛坐回桌前,撑着下巴看着他,半天吐出二字:“有趣。”
宋霁璟被压的满脸通红,额间浮着一层冷汗,他瞟了一眼解烛,有些后怕地站起身,却未曾想这个千岁老人竟然对他嘘寒问暖:“擦擦汗,吹病了我可请不起天都的郎中。”
禁境中是有四季的,这里应了下界北方的时节,风中已然凉了很多,大概是秋天。宋霁璟皱了一下鼻子,抬头去看解烛。解烛半阖着眼,蛇尾在身后不安分地甩了几下。
宋霁璟误打误撞进了古刹,如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外面。”
解烛睁眼看向他。
宋霁璟接着说下去:“可能,是你的宠物……”
解烛偏过脸,开口:“不是。”
宋霁璟皱了一下眉:“不是?”
解烛直愣愣地看过来,随后起身。尽管宋霁璟还未摸清对方实力,但也心知解烛要是想杀自己这样的,不过是动动手指罢了,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曾经打过仙尊的魔,因此宋霁璟不得不微微低头,而显得是对尊者的顺从,避免因为一点小动作而激怒他。
而好巧不巧的是,解烛早就从他不屑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傲骨。
解烛没有杀他,而是将他留在古刹,迫他同自己享受无尽的黑暗。宋霁璟没说自己来这的缘由,当然解烛不问但也心知肚明,只是始终重复一句: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当然,宋霁璟不仅仅是想取得泷草这样简单。解烛参与过当年以他挑头带起的暴乱,经此一战,天都十六天仙皆陨落人间不知所踪,至今回归者只有八人。
与其说的不知所踪了,倒不如说是下凡历劫了。可千年后的今天,天坤金殿的斗拱上始终是那八个玉白色的窟窿,这剩余的八仙仍不知所踪。
宋霁璟若是能从解烛这里得知些当年十六仙的事情,以汇聚到人间八仙的仙力来助自己取京都明殊之首……
思绪被打断,解烛在他面前站定:“我生的。”
宋霁璟:……
“你想要什么?”解烛看着他。
宋霁璟一时无法回答,若是说自己在找泷草,怕是对方一甩手就把成篓的泷草摔到自己面前然后将自己杀掉。
宋霁璟笑了一下。解烛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的,微微皱眉,随后眸中闪了异光。宋霁璟忽觉手腕一紧,低头一看竟是蛇尾缠住了手腕,那泛出幽光的蛇尾贴紧了自己的衣袖,而后将自己向外一甩!
待宋霁璟再睁眼时,二人已经不在古刹了。
解烛倒是到哪都带着腰间的酒葫芦,宋霁璟睁眼的时候,解烛正坐在树下,眉眼微垂,乌发散于肩后,整个人显得有些颓然的恐怖,他手中握着深色的酒葫芦,与宋霁璟的目光交汇。
二人相隔不远,宋霁璟眨了眨眼,朝着他的方向:“……这是什么地方?”
解烛闻言:“总之是吾没杀你。”
“为何不杀?”
“你想死?”未等宋霁璟回答,解烛垂眸,但宋霁璟还是能看出他的眸色亮了一下,“我说过,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宋霁璟不再说话了,他起身看着四周,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泷草,身后响起解烛的声音。
“六千年前,泷草在这里遍地都是。”
宋霁璟动作一僵,回首看去:“……你会读心?”
紧接着,解烛起身,将酒葫芦丢在了一旁。他没有腿,只是靠着蛇尾撑地,和蛇一样游动过来,轻轻摇摇头:“后辈的心思很好猜。”
解烛一点点靠近自己,盯着几顿定在原地的宋霁璟:“你,还想知道什么。”
心跳如雷。宋霁璟此刻十分后悔当时自己没和极净一同出镜,非要耍性子留在禁境。
“在我之前来过这里的仙,他们都没再出来。”
解烛轻飘飘一句:“死了。”
宋霁璟咬牙:“为何不杀我,却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那人身影猛地一晃,粘腻恶心的蛇尾瞬间缠住了他的脖颈,让宋霁璟又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宋霁璟几近崩溃得紧咬住牙。
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吾若是现在杀你,会有人来救你吗?”
宋霁璟一只手紧抓着缠住自己脖颈的手,一只手扣在地面,占满了泥土。
“……”
解烛双臂交叉于胸前,就这样轻浮地垂眼看着他:“你说,会有吗?”
宋霁璟眼底发红,陡然升高的声音把解烛吓了一跳:“你大可一试!”
解放开他,任他伏在地上紧握着脖颈干呕,他垂眼看着他:“当然会有。”
解烛转身,去拾起他的葫芦,摩挲了一下平滑的表面,声音很轻:“仍有牵挂的仙,才是真正活着的仙。那些已经没了牵挂的仙,与死了无异。”
“杀或是不杀,区别不大。”
他们二人的力量悬殊太大,这点宋霁璟很清楚,在二人之间,自己在解烛面前没有任何筹码。
后来几天,他给了宋霁璟一张茶桌,一盏茶壶和两钟茶盏,之后解烛每日都来见他,可宋霁璟却始终未能将那些问题问出口。他不信在千年前的腥风血雨中,那些无辜死掉的人,都是毫无牵挂的行尸走肉。牵挂这东西对于宋霁璟来说,可有可无的,多了是累赘,少了也无可厚非。
自他师父雪夜遇害的那晚,就已然在人间了无牵挂了。
过九重门后,仙的本性不允许他拥有太多牵挂。
于是他像一艘没有重量的扁舟,在广阔的湖面上漂泊千里,回头,却不见身后层层散开的涟漪。
宋霁璟喝下手中的那盏茶,将茶盏放回桌面,眉眼在秋风中显得有些苍冷。
如今,这盘棋就僵在了面前,他将最后一颗白子落在另一颗白子旁。
这盘棋上不会再多出任何一颗黑子,身侧,随后解烛毫无情绪的嗓音响起:“你胜了。”
宋霁璟勾唇笑了一下,装的一脸纯良的模样:“只是走运罢了。”
“他来了。”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宋霁璟轻轻蹙眉,目光仍然落在那盘棋上:“谁?”
“你的牵挂。”
江面,贺殊途走近他,弯腰薅住解烛的头发将他拽了起来。贺殊途对上那双竖瞳后不由得生出一些畏意,只是不显于面,手上力道不减。
“最后一遍,他在哪?”
头皮的刺痛令解烛倒吸了口气,他盯着贺殊途的眼睛,笑意盈盈:“长本事了,师弟。”
挑逗“师弟”这一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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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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