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打开的时候，陆茴看到荀练之家里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前的书桌上方亮着一盏灯，柔和地照着屋子的一角。
出于某种私心，陆茴没有第一时间把蛋糕递上去，而是问：“你在干什么？我打扰你了吗？”
荀练之：“你身上怎么一股酒味？”
陆茴一愣，下意识低头闻衣领：“有吗？”
这么一打断，陆茴才注意到荀练之在黑暗中神色莫辨地盯着她的衣领，那总是习惯性带点弧度的嘴角被拉平了，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
她此刻不太高兴。
荀练之总是习惯性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并且极其擅长此道，陆茴和她相处了几个月，不是没有见过她偶尔泄露心绪的模样，但像现在这样将十分的心情袒露**分，却是第一次。
“熏到你了吗？抱歉……”陆茴又拽着自己衣领闻了一下，赶紧退后了两步，又把蛋糕提给她，“这是蛋……”
“进来。”荀练之说。
陆茴卡了一下，说：“……好。”
荀练之从门前让开，自己先一步转身进去，也不管招呼陆茴换鞋。
不过陆茴确实不需要招呼，她刚低头一看，就在玄关处的鞋架上，看到了自己两个月前的那双拖鞋。
荀练之……竟然没丢。
陆茴熟练地坐在玄关的小软凳上换好鞋，又自觉地将据说“沾了酒味”的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反复闻了闻卫衣的领子，才小心地走进这间阔别两月的小屋。
“喝牛奶吗？”荀练之问她。
“不、不用。”陆茴受宠若惊道，“白水就好，我自己来吧。”
荀练之没理她，兀自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杯子，打开了温水开关。
陆茴认出那是她从前的那只水杯。
她飞快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另一只“家庭同款”杯还完好无损地放在旁边，既没被碎成瓷块也没少个缺。
大概是荀练之主动给她接水的动作给了她勇气，陆茴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喝冷的。”
荀练之一言不发，将半杯温水放在了她面前。
“嗒”。
“……”陆茴不敢质疑了。
她默默地捧起杯子，顺从地喝了两口。
“哪里买的蛋糕？”荀练之问。
陆茴忙说：“是旁边那个商圈新开的网红店，目前整个陆地只有这一家，据说很有名，连外地来的朋友都在问。”
荀练之：“你陪朋友去买的？”
陆茴：“不是，是我想买，正好添油加醋给她形容了一下，怂恿她一起去排队。”
荀练之不置可否。
陆茴：“……你吃晚饭了吗？”
荀练之：“吃了。”
陆茴：“吃的什么？”
荀练之：“煎蛋。”
陆茴低头看垃圾桶：“为什么没有看到蛋壳？”
“扔了。”荀练之说，“要给你热一碗牛奶吗？”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但陆茴还是成功地被转移走了注意力：“……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喝牛奶？”
荀练之绷着嘴角：“解酒。”
陆茴忙解释：“我没有喝酒，这是别人身上的酒味。”
荀练之眉头往下压了一点，看向她的眼神里，带了一瞬的幽怨。
陆茴没有察觉，她一心回到之前的话题：“如果不想吃那块蛋糕的话，我给你做一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荀练之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过去。
眼看她就要绕出料理台，陆茴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吃牛排吗？冰箱里还有吗？有点晚了，我煎一块小一点的。”
荀练之把手抽回来：“不吃。”
陆茴打开冰箱，俨然像这件屋子的主人一样，开始查看里面的存货：“还有三块牛排……包子也还有几包……怎么和我搬走的时候差别不是很大？你这两个月都没有怎么吃冰箱里的东西吗？”
荀练之想走，但冰箱门大开，陆茴又站在冰箱面前，彻底堵住了料理区的出口。
冰箱内部亮着灯，照亮了眼前的一小片区域，荀练之突然有些烦躁，想伸手推开陆茴走出去，但抬起手后，她还是手指一缩，把手臂放了下来。
“你对谁都这样照顾？”荀练之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陆茴动作一顿，蹲在地上，仰头看她。
“没什么。”荀练之移开目光，“你明天是不是还要陪朋友？”
“我……”陆茴呆呆地说，“我们明天不是……”
荀练之：“既然你要陪朋友，明天就算了。”
陆茴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暂时顾不得清点食材，站起身，匆匆关上了冰箱。
荀练之从她身侧走过去。
陆茴忙再一次朝她伸手：“等等，我明天……”
荀练之侧身避过。
陆茴抬起的手顿在了半空。
“洗手。”荀练之冷硬地说，“香水太浓，闻着头晕。”
“什么……香水？”陆茴嗅了两下，想起什么，忙捞起自己的领子，在淡淡的酒味之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陆茴瞬间就想清了这股香水味的来源，她下意识想开口解释，却在和荀练之对视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两人目光相接，荀练之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像是为说出刚才那句话而感到后悔。
陆茴脑中“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终于破开了层层云气，让她看清了迷雾背后的东西。
从她今晚进屋起，或者更早——从她在楼下给荀练之发消息起，荀练之的反应就充斥着生硬和不对劲的地方。
反复提及的“朋友”、被特别给予关注的酒气和香水味，还有话里话外的矛盾感……
她这是在……
吃醋？
一时间，陆茴心中几种情绪汹涌地汇聚在一处，殊途同归地冒出了一句话——
原来是真的。
原来那是真的。
荀练之……真的喜欢她。
看花的邀约还没有实现，预想中的试探还没有被落实，但就在计划的前一晚、就在此时此刻，她迫切想要得到的答案，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了确认。
“我明天会和你一起去看花。”陆茴声音干涩地说。
“不用。”荀练之说，“不用为了约定勉强。”
“不是勉强。”陆茴字字清晰地说，“我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好久，我等待这一天的到来等了很多年，为了这一天我可以推掉所有的事，区区一个我妈的朋友算什么？”
荀练之眼睫一颤，面上露出些微的懊悔与难堪，转身朝窗边走去。
陆茴一急，顾不上这么多，当即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纯粹地、彻底地和荀练之拥抱，隔着单薄的衣物和皮囊，揽住了其下有些坚硬嶙峋的骨骼。
“……松开。”荀练之低声说。
陆茴听到她紧绷的声音，清醒了一瞬，忙不迭地撒手退开。
荀练之背对她，低头在原地站着，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陆茴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无比急切地想再一次扑上去抱住她。
但她不能。
她不能让她感到不舒服。
陆茴忍住了那样做的**，在胸口按了一下，压制住急促的呼吸。
待到理智再次占据上风，她牵了牵荀练之的衣袖，尽力稳住声音：“我有话和你说。”
荀练之：“说。”
“有很多话。”陆茴说，“你先去沙发上坐下，我再和你说。”
荀练之没有出言反对。
陆茴手指慢慢往下，试着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荀练之手臂僵了一下，但没有再抽开。
每一步，陆茴都给她留下了拒绝的时间；但荀练之没有选择抗拒。
于是，陆茴手上用了点力，牵着她，让她在沙发前坐下。
但她自己却没有紧跟着在旁边落座。
她扶着荀练之的膝盖，慢慢地在沙发前蹲下，跪坐在了她的脚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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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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