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此?朱君和不信李满博有如此好心
“今日大伙劳累一天,不如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聚。”朱君和其实并不是很想聚。
“荒郊野外有什么好待的,我们明天吃过午饭就走,今日有幸巧遇君和兄,可见天意如此,还请兄台赏我李满博个脸面。”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得自己很不占理。此时,朱君和该厚却薄的脸皮不容他扭头就走。
“……如此,就叨扰了。”
六人放好东西围坐一桌,都是今科落榜的举子,就算小有不愉,大家面上讲起话来,亦是和和美美地同病相怜。
蹭车的几位照例吹捧请客的李满博,酒过一巡,桌上宾主尽欢,皆是红光满面,倒没有谁故意难为朱君和,甚至有人还站在他的立场说了些溢美之词,朱君和逐渐放松了警惕。
“菜来喽!几位慢用,这是后头上房的钥匙,几位收好,通铺在右手边第一间,推门进去便是,有事到里屋喊俺,就不在这碍几位的事了。”
老板将老板娘和帮工的叫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张罗了一桌菜,乍一看有荤有素挺像回事,其中有一道山菇炖排骨,正飘出朱君和进店时闻到的味道,连汤带菜一大锅,看起来很诱人,饶是朱君和已经先吃了一大碗饭,这下也忍不住暗暗咽了口水。
十来个菜上完,大堂又只剩下六个书生,车夫小厮之流自己去后厨对付过几口,已经去通铺大屋歇下,不留在这扫他们的雅兴。
“快吃,诸位怎么尽兴怎么来。”李满博率先动筷,夹起块山鸡放进嘴里,他眉头微微皱起,又很快若无其事地咽下,周围几人都饥肠辘辘,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桌上有炖排骨,山鸡,蒸鸡子,煎鱼,野菜,酱菜,炸肉丸,油饼,腊鸭,野味,甜笋,甜汤,另有不要钱的咸菜若干,放在郝家镇已经是顶好的饭菜,其他人在吃食一道没那么讲究,有人请客自然吃得欢喜,包括朱君和。
说到底他和吃的东西又没有恩怨。
李满博见状露出微笑,亲自夹了块鸡肉,劝说:“君和兄,这道山鸡本味很足,你比上次见面消瘦不少,多吃些。”
“唔呃——谢谢。”朱君和慌忙拿碗接过。
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自己过去不该口出狂言。
“难得相聚,饭后诸位不如玩点什么助助兴?”等大家吃得差不多,李满博提议。
“不错,长夜漫漫,左右时间还早。”
“哈哈,来日谈起郝家夜话也是美事一桩。”
“满博兄好提议……”
众人纷纷附和,个别人精已经感觉得到,李满博是为朱君和搭得这个台子。
“君和兄,你意下如何?”
“嗯,悉听尊便。”
刚吃了别人的席,朱君和不好说他现在只想回去睡觉的话,点点头勉强附和了李满博的提议。
至亥时,几人舍掉一桌残羹冷炙,挪到大堂的另一张空桌上,李满博拿过一把干净的曲柄汤勺放在桌中央。
“赌钱是最没意思的,最近京中时兴一种玩法,大家写下惩罚内容交由中间人,中间人第一次转动勺柄,之后由接受惩罚的输家转动,被勺柄正对之人或吟诗或献艺或回答转动勺柄之人的问题,若应答不让大家不满意,则抽签接受惩罚,诸位此前可玩过?”
“甚是新奇,只是不知写什么惩罚内容好?”一麻衣书生问。
“岱荣兄这你都不晓得,此前在香楼与姑娘小厮们玩,输的或脱下衣服一件,或唱些大伙喜欢的词曲,那场面好不快活……”
有个眼睛略小的书生挤眉弄眼,语气足以叫人浮想联翩,在场的都是男子,说起这些或新奇或香艳的玩法他并不避讳。
“这……大家都是知礼仪的读书人,如此玩法只怕不妥。”
“岱荣,你多虑了,诸位都是极体面的,当然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文凡刚才是玩笑话。”
李满博轻飘飘话把话题岔开,他坐在主位,默认自己是中间人,给众人分了纸笔,又将桌上竹筒中的筷子勺全部倒出来,以此充作签筒,让众人把纸片投入其中。
这空档,前头说香楼的那个叫文凡的年轻书生却不知想到什么,呆愣愣地看着朱君和的脸,李满博叫了他两声才听见。
“文凡?”
“呃?啊,满博兄?”
“看什么这么入迷。”李满博明知故问。
“君和兄生得这样好看,家中可有未嫁的姊妹?”
“没有。家中只我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这回答,众人皆开怀大笑,丝毫不管朱君和会怎么想。
朱君和发觉孙文凡看他的眼神不对,满心厌恶却不好发作,想了想,他在手中的纸上恶狠狠写道:未能半刻内以竹作诗者,与孙文凡交颈相拥足两刻。
干脆谁也别好过。
因在座人少,李满博提议自己也写几张纸条凑数,但不参与进游戏里,众人同意,赌局开始。
李满博转动勺柄,名叫吴岱荣的麻衣书生第一个被指中。
“就说说有没有相好的姑娘吧,若不好意思开口,就抽签受罚。”李满博无意为难岱荣。
“有的,是我老家的姑娘,这次回去就要与她成婚,届时还请诸位兄台来我家吃席。”吴岱荣摸摸头,眼中透着向往。
“恭喜恭喜。”
众人纷纷道喜,在一片祥和中结束了第一轮,朱君和见此,彻底卸下心中的防备,只以普通的游戏待之。
第二轮吴岱荣拨勺柄,正中孙文凡,奇妙的巧合又引发一阵哈哈大笑,室内氛围更加松弛,彼此说起话来也少了最初的顾忌。
“文凡兄,请就今晚情景作诗一首。”
“唉?岱荣兄好生古板,怎么今晚还想着诗词歌赋的?不作不作,我自愿受罚。”
孙文凡说着就去抽签,他哪是嫌作诗无趣,而是根本作不出来,在座没一人知道,他的举人之身是多番运作后捐来的,论诗词歌赋不就露馅了吗?
李满博看了眼签筒,故意晃动两下,把底下的纸片翻上来。孙文凡与李满博臭味相投,自然体会到他的用心,伸手拿起第一张纸条展开。
六双眼睛盯着纸片,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只见上面写着:未能半刻内以竹作诗者,与孙文凡交颈相拥足两刻。
“文凡兄今日和诗卯上了哈哈哈哈。”
“还是作一首吧,不然我看文凡兄怎么自己抱自己。”一边的书生笑出了眼泪。
“哪个兄台写的?真有才……”
朱君和跟着尬笑两声,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孙文凡自己抱自己,哪有预想中出丑的场景有趣,他眼神不干不净的,玩这个倒挺有运气。
“不过是自己抱自己,这有何难?诸位且看。”
孙文凡并不见外,朗声笑着,当众脱了外袍,在两扇大袖中间系上活扣,将其面对面往自己肩上一搭,起身转了个圈,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除了朱君和。
“到我了,多有得罪啊,诸位。”
孙文凡随手撩动勺柄,勺子转了三圈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指朱君和。
好事者换上看戏的表情,孙文凡亦是眼前一亮,谁会不喜欢调戏美人呢?
“君和兄,以采桑调为曲,给大伙唱首金栏词吧。”
有人起哄,有人面带微笑,朱君和却狠狠变脸。这厮果然在针对他!
采桑调是当下时兴的农耕小曲,金栏词却是以金玉楼为背景改编的淫\艳词汇,讲的是男女欢好的场景,这等低俗玩意儿叫他一个正儿八经的举人唱来,不是羞辱是什么!
本就酒劲上头,更兼疲乏,朱君和冷着脸果断拒绝。
“不唱。”
大伙察觉不对,不再嬉笑,只有李满博笑眯眯地说:“君和兄,愿赌服输,不唱可就要抽签了,你想好了?”
朱君和嘴巴快过脑子,即刻答道:
“抽就抽,我绝不碰此等艳俗之物。”
在场有几人面上不表心中却不悦,怎么鱼水之乐到这成艳俗了,和着就这小子清高呗,不用娶妻不着女人,断袖是吧?虚伪!
李满博笑意更浓,看似随意地摇动签筒两下,把它递到朱君和面前:“君和兄抽一个。这次若再反悔,可就是不把我们几个当朋友,日后再见,莫怪我们不讲情面。”
抽就抽,还能比当众唱艳词小曲更过分的吗!
朱君和犟气上头,快恨死不知分寸的孙文凡了,他随手拿了最上面的纸签,甫一展开,浑身都被吓得冒冷汗。
——吾有一美玉,在距此五里密林休息时不慎遗失,请中此签者即刻取来。
即、刻、取、来?大半夜在荒山野岭寻物,一个不慎可是要人命的。
“君和兄?抽得个什么签?”
孙文凡被泼了冷水本就不爽,趁朱君和走神,一把将他手中的纸条夺过,展开放在桌上。
“谁的美玉遗失了?”吴岱荣问。
怎么白日未曾听说,倒是歇脚撒尿的时候遇到毒蛇了,幸好没人被咬……
“我的。怕几位挂心,当时没有声张。”
李满博丝毫没有丢失心爱之物的焦急。
“可……”旁边有人扯了吴岱荣的袖子,他看看朱君和,又看看李满博,似想到什么,两片嘴唇死死抿成一线,脸色瞬间苍白。
“君和兄?歇了这么久,吃饱喝足,想必找块美玉必不成问题,如此,满博就麻烦君和兄了。”
“来回十里,只怕明日午间都回不来。”朱君和沉默很久,憋出一句。
“无妨,君和兄牵后面那匹驴子代步,一来一回很快的,我们就在此地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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