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天亮再……”
朱君和还想再挣扎,李满博不等他说完话,直接变了脸色。
“我敬你是条汉子,请吧。”
无法,为了日后的声名,朱君和只好独自拿着灯笼和长柄镰刀出门,除了随身的小包袱,别的都放在客舍。
他走后,客舍里的一帮人没了继续玩闹的心思,大家面面相觑,直到吴岱荣出言打破沉寂。
“林中有毒蛇……他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他和那蛇无冤无仇,定然不会被咬,耍耍他而已,真要吓破胆出什么事,也是他自己不中用,早些休息,各位。”
李满博语气轻飘飘的,语毕便施施然起身,径自拿了一把上房的钥匙,分毫没有和旁人共享的意思。
“又不是咱们放的蛇,那小子会不会老老实实去还不一定,你宽心吧。”孙文凡从吴岱荣身边走过,拍了怕他的肩,也取走了一把钥匙。
大堂只剩下吴岱荣和其他两个搭车的书生,他们与前面两人交情一般,不想腆着脸去和人家挤一张床,稍一合计,还是相约去睡大通铺,在一块也能互相照应,郝家镇条件有限,只能先和李家的小厮车夫挤挤。
三人后半夜没有多言,心中俱是后怕,在此地遇到朱君和纯属偶然,他们听说过这个人,不过彼此并没有交集,即便因为传言对他没多少好感,但绝不想害他性命。
李满博放了多少纸条进签筒他们都看在眼中,如果前面孙文凡的勺子转偏了,指到他们中任何人,后果会是什么?
没人敢往深处想。
客舍内外是两番光景,里头的人各怀心事,外头的朱君和冷得瑟瑟发抖。
他在李满博等人的目送下牵了拉板车的那头花毛驴,借找东西墨迹了半天才往京城的方向走,等彻底看不到远处的客舍,朱君和理所当然勒停了毛驴。
仔细想想那处地方必然有诈,要真丢了美玉,李家好几个小厮家仆怎么不去找?搁这等着,他朱君和又不傻。
深更半夜的被撵出来,着实无处可去,走太远怕遇到豺狼虎豹,草木深的地方又免不了蛇虫鼠蚁,朱君和打算找个避风的地方趴在毛驴上将就一夜。
怪就怪在地方找好,朱君和刚用外衫把头一罩,正昏昏欲睡之际,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邪风,寒入骨髓,激得花毛驴没由来地发狂,撒开蹄子顺着官道跑个不停,怎么拉都拉不住。
“吁——”
真是活见鬼,这没脑子的畜生动静那么大,就不怕把熊引来!
朱君和死死抱紧毛驴的脖颈,以免自己坠地,用来防蚊虫的衣服还盖在头上,根本来不及扯开,他两眼不能视物,全不知被驮着往哪跑。
“停下!快停下——”
天爷啊,难道今日要命丧于此!
慌不择路的毛驴不知撞到了什么,朱君和只感觉自己被莫名的冲击力甩得腾空而起——
“碰——”剧痛袭来,没有半分多想的空余,他两眼一闭,彻底失去了知觉。
活人天降的‘剧烈’动荡惊得四周山鼠乱窜鸟雀齐鸣,头昏眼花的驴子缓过劲,站起来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哪会管躺在草堆里半死不活的朱君和。
好巧不巧,驴子受惊乱撞,直接跑到了李满博等人白日遇见毒蛇的地方,草里窸窣游弋的动静也映证了,他们猜得不错,这一带确实有个毒蛇窝。
外来的活物明显侵犯了毒蛇的领地,寻常竹叶青至多能有婴儿手臂粗细,打算对朱君和下口的这条却足足有成人的大腿那么粗,比单间小屋的房梁还长。
不怪李满博等人发现毒蛇踪迹不敢在此逗留,剧毒之物能长这么大属实违反常理,说不好是已经开灵智快要成精的,送个人上门这玩意是真吃啊!
毒蛇缠着朱君和绕了几个圈,心满意足准备下口,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一只快得看不到影的手捏住它的七寸,它毫无反抗余地,很丝滑地被抽离了凡人温热的身体。
“阿绿,黑老哥,考虑给我个面子吗,这人于我有用。”
来人嘴上客气,下手却半点不留情,巨型竹叶青被捏得直翻白眼,原本徘徊在半空中无人发现的浓黑阴风也被他左手掌心滋出的灵力抽得四处鼠窜。
“你这家伙,侥幸比我们先化形一步,不忙着去求大道,怎么总是闲着没事断我们的生路?”
阴风憋屈不已,今日难得撞见个合心的猎物,故意把毛驴惊到此处,只等毒蛇吃肉它啖精魂,煞星翠竹精又杀出来坏它好事,它是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就怕翠竹精哪天心情不好直接一掌把它送走。
阴风怪痛失自然恩赐的大补品!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俗话说在外靠朋友,真要证成了,我还能不管你们?”
“你卑鄙!俗话是这么用的吗?谁要你管,求求你别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出来讨嫌!”
“啧,你俩要还想成事,就吃点好的吧。”
青衣男把毒蛇往远处一扔,伸出一个莹白如玉的巴掌:“念在咱们交情的份上,我数到五。一、二——”
“走走走,我走就是了!”阴风一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绿,你呢?”
“竹君,我们走着瞧,我告诉你,外面的人比蛇还复杂,你以为你能从他们手里讨到好?我等着有朝一日看你笑话。”
毒蛇口吐阴郁青年音。在听到‘四——’后还是满怀怨毒,不甘地游走了。
等周围恢复安静,竹君才慢悠悠挑开蒙在朱君和头上的外衫,月光倾泻而下,映得卡在竹君掌中的脸蛋很是养眼。
不过这是以人类的审美而言,在竹君看来,一切有血动物除却勃发的生命力与特殊的气味,高矮胖瘦区别不大。
要这么论,这个人类很鲜活,味道也不讨厌……
“他们不领你的情,也就你还顾着他俩,我绕着走还来不及。”
附近树干上跳下一只硕大的黄鼠狼,它也在口吐人言,倘若朱君和此时醒着,一定会指着它语无伦次,这不就是在客舍门口看见的礼貌黄鼠狼吗?
“八郎来了,凑热闹何故不赶早?”
竹君起身,他已经确认朱君和没受重伤,仅仅擦破点皮肉,重击之下受了惊吓,还昏迷着,没有性命之忧。
“我不喜欢蛇,它看我总像在看盘菜,要不是我化形早,肯定已经被它盯上了。”
黄鼠狼两腿直立,身体渐渐拉长,眨眼变成了小个子人类孩童,小孩乍看懵懂天真,两腮还有未退的婴儿肥,很是惹人怜爱。
“是吗?你看这个人类怎么样,合不合适。”
竹君岔开了八郎的话题,他未化形时,竹叶青阿绿就住在竹林中,偶尔会缠在他的本体上晒月亮,他们勉强算伴生关系。
因为阿绿在,一切觊觎竹君本体的凡人妖兽都没有得手,机缘巧合,竹君终于化形,这么算来,阿绿有恩于竹君,可惜后来急于求成,交了损友。
损友特指死灵凝聚成的阴风怪。
“噫?这是我白天遇到的书生。”
八郎没有多想,顺着竹君的目光往前走了几步,把躺在地上的朱君和尽收眼底。
“他还是童子之身,气息干净,不像沉迷酒色之徒,应该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竹君分析了半天得出这个结论。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并排站立,他们都低着头,目光汇聚在朱君和身上。
“嗯……人应该还不错吧?见到我也没有像别的凡人一样喊打喊杀,我本来打算看看,如果他在这里待得久,就把他介绍给我阿妹,从他这讨封应该容易些,你先下手,那就先让给你吧,我再物色个别的,听说人类读书人身上有浩然之气,天地庇佑,他们说出来的封赦更加灵验,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你大劫将至,试试嘛,反正最差也比渡不过天劫,灰飞烟灭强……”
讲到向人类讨封,八郎一张小嘴嘴开开合合,有说不完的话,这是他们黄鼠狼一族集世代心血研究出来的得道捷径,一般人他不告诉,只拿出来帮助救过他的好朋友。
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竹君本体长在距郝家镇不远的山中,曾被路过仙人意外洒下的甘露滋养,开了灵智,阿绿看见异相,以为有什么好宝贝要出世,日日守在林中,哪知日思夜想,等来的是它命中的‘克星’先一步化形。
天道对开智的草木山石精怪灵兽比对人类要苛刻许多,它们若想得道飞升,修得人身只是第一步,之后还得逆天而行,渡至少七次天劫,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归于尘土。
竹君天生道体,自化形后修为一日千里,天劫也比寻常妖物更声势浩大,眼看他的第七次天劫将至,若按以往天劫增强的幅度推演,这次必死无疑。
竹君想活着与天相搏,追求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大道,黄八郎结合自己家族过往的经验,大胆给出向人类讨封的假设,借人类气运渡劫,天道必能留一线生机。
哪有翠竹精向人类讨封的?听起来很离谱,竹君却觉得可行,没等他筹划,人可不就送上门了,还是个看起来很有品格的读书人。
“那就用他试试吧,如你所说,借到他的运,最坏的可能不会比死更糟,若我能成大道,必保他三世荣华富贵。”
看着朱君和,竹君深如碧波潭的眼中没有一丝感情,全是对飞升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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