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心意,热烈得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像春日午后最明亮的一束光,落在谁身上,谁都无法假装未觉。
比徘徊花间的蝴蝶更轻盈、更明显——近乎张扬。
陈正怎会看不见。
可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
他的身世,他未定的未来,甚至她还是自己朋友的女朋友。
那些已发生的、未发生的,如纠缠不清的藤蔓,歪歪扭扭地挡在他眼前,多到需要他无视掉这团燃烧的火。
而她的心意,他只能别开目光,假装看不到。
向前走一步的行为,其实比视而不见更恶劣。
因为界限在哪里,陈正清清楚楚。
但他还是在每一个瞬间,选择了向前。
“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陈正走过去,背对着季窈蹲下。
季窈吸了吸鼻子,盯着他宽阔的后背:“没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她的膝盖被陈正手掌撑住,随即被带着往上一抬。
趴到他背上的时候,气息落在他颈侧。隔得太近了,近得连他耳后微不可见的绒毛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陈正站起来,稳稳地托住她的大腿,不急不缓往前走。
“暴露自己家的地址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耳边念咒,“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
“我又不是傻子。”季窈撇撇嘴,“陈总和坏人之间的区别,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这个路口左转。”
季窈丝毫没有“下属”的自觉,指挥地十分自然。
他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那个路口听话地左转。
到了电梯口,他将她缓缓放下。
季窈站稳时,两人的距离却没拉开太远。她抬起头,两人呼吸交缠,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
“我有件事想问你。”
她忽然开口,嗓音比刚才低了半个度。
“问。”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苦的?”
陈正盯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沉默片刻。
缓缓开开口:“你在茶水间喝严昊咖啡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苦的东西。”
“......”
原来是这样。
虽然比她想象的原因要简单,但好像十分合理。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要我继续背你上去吗?”陈正看了她一眼。
季窈见好就收,露出一个标准甜美的微笑:“不用了,这点路我可以自己来。”
她率先走进电梯,转身对他挥手。
“拜拜,晚安。”
电梯门缓缓关上,陈正消失在季窈视线中。
洗完澡,她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
“啊啊啊啊啊啊啊——”
埋在被子里,声音闷得像隔着一团厚棉花。
“陈正是不是......对我真的有点意思?”季窈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低声喃喃。
所以……他们现在算是在暧昧吗?
季窈脑子像被按下了回放键,把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一帧帧重播,像一部情绪暗涌的青春剧。
只是这一次——自己竟然是主角。
想到陈正手掌按在她脚踝上触感,温热似乎还没有消散。
她忍不住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又想到他肩膀的线条,身体的温度。
又是一阵翻滚,把被子卷的更紧,差点没把自己缠死。
呼吸微微发热,嘴角却抑不住地上扬。
季窈枕着被角,做了一个好梦。
......
情场与商场无法兼得这件事,好像暂时还没在季窈身上应验。
过去这一个月,她的摄影账号每天都挤满了私信。想要约拍的客户一波接一波,排期多到几乎接不过来。可她工作日还得上班,只能将拍摄安排在周末,硬生生忍痛放弃了一些地点太远、时间冲突的优质单子。
唯一的不如意,是因为不停歇地奔波,左脚的崴伤迟迟未好,直到这几天才真正彻底恢复。
午后,公司茶水间里响起微波炉的滴声。
项阳阳端着热咖啡走回来,把杯子放到工位上,斜靠在椅背上感慨道:“一个月没见到陈总,感觉我的打工魂都快散了。”
季窈正专心调色,手下鼠标轻轻一顿。
她这阵子日夜连轴转,几乎忘了时间的流动。直到项阳阳这一句话把她点醒——
是啊,她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陈正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去美国出差,我还以为他买的是去火星的机票。”项阳阳开玩笑。
季窈随口接了一句:“咱们公司离职率这么低,估计有陈总这张脸一半的功劳。”
“你说得还真没错。”项阳阳凑过来看她电脑上的样片,“我朋友们一个个都在吐槽老板,只有我每天上班像见偶像似的。”
她眨了眨眼,语气忽然兴奋:“你说,像陈总这种条件的钻石王老五,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我猜,可能是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
“我猜.....”季窈语气一顿,“应该会是个富一代。”
两人有一搭每一搭的聊了会,各自又被工作拉回了神。
下午。
季窈对两个产品图的成片始终不满意,索性提了申请,下午直接去了摄影棚补拍。
休息间隙,她一个人躲到空着的化妆间,趁着空档做几个肩颈拉伸。
她这一个月连轴转,熬了几晚修图,再加上总是扛器材、低头操作电脑,肩膀已经硬得像石头。
运动视频的节奏感强,音量也开得不小。她戴着耳机,沉在动作里,完全没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
直到她侧头准备换边伸展,余光里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靠在梳妆台边的,是陈正。
季窈猛地一抖,耳机差点甩飞出去,整个人往后一缩,膝盖一顶,椅子“哐”地倒了。
视频在这一刻正好播放完,视频自动暂停。
整个空间陷入喧闹后的诡异寂静。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对,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季窈惊魂未定,说话有点语无伦次。
陈正抬了抬下巴,慢条斯理地回应:“五分钟前到的,工作人员说你进了这间屋子;下午的航班刚落地;我进门时叫了你一声,是你没听见,怪不了我。”
陈正居然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挨着解答,正经地季窈有点不好意思。
季窈一时间说不出话,摘掉耳机,走过去。
“所以……陈总刚从美国回来,第一站就是摄影棚,这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来看产品图。”陈正垂眸,声音不高,“舒影说有两个产品效果不理想,今天可能要补拍。我就顺路过来看看。”
季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没泄气:“所以……你就这么站着,看了我跳了五分钟的拉伸操?”
窗帘半拉,光线斑驳落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上。
空气安静下来,弥漫着不可言说的暧昧。
薄薄的的窗户纸此刻沾上了水,脆弱的不用触碰,仿佛过一会儿就会自己融化掉。
“你的脚好了?”
陈正转移话题,落在季窈耳朵里,反而显得他心虚。
她点点头。
“那走吧,带我去看看成品。”
季窈笑着跟上去。
目光落在他修长笔直的背影上,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她心情不错。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陈正说话时,耳尖悄悄变红了。
-
周五下午。
季窈正坐在工位上,例行公事地盯着屏幕发呆,离下班还有最后二十分钟,她已经进入“摸鱼等下班”状态,直到手机“叮”地弹出一条微信提示。
是宿舍微信群。
梁心:「我分手了。」
梁心:「他劈腿了,难受。」
这两个短句仿佛石头砸入水面,让人数仅为3的小群,瞬间炸成一锅粥。
紧接着,程玉怡几乎是秒回:【???你说啥???那个他?你男朋友那个他??】
季窈一边抱着手机回复消息,一边飞快理清脑子里的信息。
要知道,梁心和她那位男朋友可是典型的青梅竹马。从高中一路同班到大学,躲教导主任、瞒着家长、一起挑灯夜战准备高考......所有恋爱剧的经典桥段他们都演过。按理说,能一起挺过青春期的情侣,感情比铁还牢。
结果现在——
居然劈腿了?
她们谁都没想到,来之不易这四个字,终究也没能换来一个善终。
季窈一边和梁心在群里对话,一边搭地铁回家,又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边吃外卖边继续聊。
等到晚上七点多,这场三人轰轰烈烈的“紧急情感危机会议”才稍稍平息。
梁心家在A市,程玉怡干脆明天也过来,三人聚一下,喝个小酒,排解梁心的郁闷之情。
......
周六晚上。
三人吃过饭,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夜色不冷不热,正适合发呆或聊天。但气氛并不轻松,梁心一路无声,整个人像被掏空了魂儿。
现在大家都没肚子直接去喝酒,程玉怡:“我有个建议,现在可以去进行一种不太激烈的饭后运动。”
季窈:“运动?”
程玉怡:“对。只涉及到臂力的运用和简单走位,不会让胃难受。不过偏商务。”
等到了地方——
季窈看着那几个霓虹大字,嘴角抽搐。
“......所以你说的‘偏商务的运动’,是捣台球?”
“捣台球怎么了,你不要对这项运动有偏见。”程玉怡理直气壮,“我最近经常在直播间看打台球,可有意思了。”
季窈还想说点什么,转头看梁心。
这两天她一直在哭,眼皮都肿着,晚饭也没吃几口。她此刻虚弱地站着,眼神有些迷茫,神情钝钝的,像什么都能接受,也什么都不太在意。
季窈没再说话。
得。
没有反对票,那就是默认通过。
三人上了楼。
季窈还没打过台球,跟在程玉怡后面。
哪知道,程玉怡也没来过,怂得跟鹌鹑一样,走到前台,在季窈的眼神催促下,硬着头皮开了个台。
进了球厅,音乐声低低的,灯光略暗,绿色台面泛着冷光。她们选了个角落的球桌,换好球杆和粉块,开场。
季窈不会玩,梁心没心情玩。
她俩一站一坐,看程玉怡自己发挥。
“我先来个示范。”
程玉怡一杆子打出去,白球慢悠悠地滚出去,在目标球堆边缘打了个弯,擦肩而过,完美避开任何接触。
空气静了两秒。
“......这球连皮外伤都没受。”季窈笑得弯腰,捂着肚子说,“还喝什么酒啊,你这不已经醉了吗?”
她回头看梁心:“你说是不是?”
梁心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目视前方,眼神空洞,魂不守舍。
季窈嘴角一抽,收回视线。
“你还说我呢。”程玉怡反驳,“你自己过来试试。”
“那我就上了。”季窈一甩长发,撸起袖子,看起来跃跃欲试。
她摆出标准架势,有模有样地拿蓝色方块在杆头上蹭了半天,然后趴下,左手手势像鸡爪一样撑在台上,神情严肃。
结果一发力——
球杆完美地越过白球的脑袋。
根本没碰到。
季窈:“......”
程玉怡笑疯了,指着杵在那不知所以的季窈,拍着台子:“来,过来走几步,看看还能不能走直线。”
季窈:“......”
她本来不想笑,但奈何程玉怡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也跟着不自觉笑出来。
“不能只有我俩出丑。”季窈将球杆塞到梁心手里,“走,一起丢人。”
“对啊,不打也得AA啊。”程玉怡在旁边起哄,“来嘛,丢脸也是一种人生体验。”
梁心沉默一会,面无表情走到桌旁,甚至都不用重新摆球,架起杆子,手起刀落,瞬间把球推出去。
“碰——”
白球干净利落地撞入球堆,球群像烟花般散开,一颗目标球咕噜噜滚进袋口。
程玉怡:“......?”
季窈:“???”
梁心若无其事地把球杆放下,又回到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
“......姐你这也太狠了。”程玉怡咽了口口水,“怎么做到的?”
梁心靠在沙发上,声音半死不活:“把那堆球当作渣男就好了。”
季窈:捣台球的门槛这么高?
......
把台球厅的两个小时消耗完,三人终于进入了今晚的正题。
会所是梁心提前订好的,位置选在市中心商业区的高层,带窗景,私密性强。
她下了血本——说是要用一场体面又放肆的酒,把那段狗血又真心的爱情彻底埋了。
这个地方一个小包间的最低消费就要5888,而且小包还经常“断货”。
季窈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来过。
程玉怡看得直呲牙:“梁心你可千万要多失恋啊。”
话音刚落,脑门被人弹了一下。
梁心挑眉看她:“咒我是吧?你一会跟我A钱。”
“行行行,我错了,我嘴欠。”程玉怡抱头认错,转头去倒酒,“来,干了这杯,送走狗男人!”
她话音一落,三只酒杯重重一碰,酒液飞溅,正好滴在季窈手背上。
一杯、两杯......季窈酒量不算好,但今晚好像都不是她能掌控的节奏。梁心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情绪都灌进胃里,程玉怡也不甘示弱,仿佛在比谁先倒下。
灯光迷离,包间里酒味蔓延,像夜色里看不清的轮廓。
季窈终于撑不住了。
**的酒意在胃里翻滚,一波接一波地往上冲,她感觉整个人像被架在火上烤,又像漂在雾气腾腾的云端,轻飘飘、晕乎乎。
她撑着桌沿站起身,踉跄地朝包间门口走去。
门一开,冷气“哗”地扑面而来。走廊空调开得凶,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手臂。
她靠在过道尽头的落地窗边,深吸了一口气。
窗外夜色深浓,城市灯光如星海,车流线在街道上蜿蜒游动,是这座城市不会停止的脉搏。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季窈?”
她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喝得太多出现了幻觉。
转头。
灯光从天花板倾泻而下,斜斜地打在那人脸上,有些重影。
“陈正!”
她认出来后,翻着红晕的脸上露出笑意,眼睛亮得像两颗泡在酒里的樱桃。
她跑过去,一把勾住他脖子,把自己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陈正比她高出一个头,季窈需要十分费力垫着脚,才能稳住身体。
但显然,她的头脑不足以维持“费力”这个状态,只能手臂越收越紧,代偿一部分力气。
陈正为了能让空气顺利进入胸腔,本能地用力把她从地提起来,像拎一只小猫似的转了个身,把她放在旁边楼梯的第一层台阶上。
季窈整个人软得像团酒气蒸腾的云,带着酒味、香水味,若有若无的洗发水味,混在一起,像某种专属于她的味道。
人还埋在他颈窝,低头只能看见她的头发。
陈正滚了滚喉结。
“你喝了多少?”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我......”季窈声音黏黏糯糯的,像刚蒸出来的糯米团子,“跟梁心,还有程玉怡......”
她顿了顿,像在努力想清楚自己到底来了几个朋友:“反正,都是认识的人......不是坏人。”
陈正低头看她,眼尾染着一点没压住的笑:“我问的是你喝了多少。”
她含糊地比了个手指,“可能五六杯?我不记得了.......”
“那你呢?”她忽然眨巴着眼睛凑近了些,像只突然发现猎物的小狐狸,“你怎么在这儿?你也喝酒?”
陈不着痕迹地往后靠了一点,语气尽量平稳:“朋友请饭局。”
“朋友?”季窈忽然眯起眼,“男的女的?”
“男的。”
“哦——”她拉长了声音,又埋头在他身上,“那我放心了。”
陈正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问:“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准备回家吗?有没有人送你?你在哪个包厢,带我去见见你的朋友。”
季窈抬起头,眼神软得像刚泡过水的糖,湿漉漉的,眼尾还泛着一点红。她的手还搭在他肩上,微微发烫。
陈正别开视线。
但还没躲过几秒,脸就被她双手轻轻捧住,硬生生转了回来。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她声音软绵绵的,却出奇认真,“你是不是很关心我?”
她顿了顿,眸光轻轻一转,“陈正,你其实也对我有意思吧?”
“也”这个字,比“有意思”率先占领了陈正的心绪。
陈正一手扶着她后背,另一只手搁在她腰侧,沉默了一秒,低声道:“你喝多了,我送你们回去,包厢在哪?”
季窈撇嘴,站在原地不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陈正眼神暗了几分,语气沉下来:“季窈。”
“怎么了?”她眼神懵懵地看着他,没察觉出他的情绪。
陈正闭了闭眼,忍着说:“注意你现在的身份。”
他说这句话,是想提醒她——她还是别人的女朋友。
但季窈完全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语气反倒更倔了起来:“你是我老板怎么了?我明天就辞职。”
陈正更是眼前一黑。
“你明天清醒了再说这话。怎么能为了谈恋爱辞职?”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季窈扯着他的领口,比他更生气,但奈何语气硬不起来,更像是撒娇,“我哪里有放弃工作,我,我以后是要自己当老板的人。”
陈正看了她一会,他忽然轻笑了一声,眼里带着无奈。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跟他吵架。
“所以你是同意了吗?”季窈问。
“同意什么?”
“不回答,就是默许,因为你不想直接拒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季窈语气一顿,眼睛也亮了,“所以我现在可以牵你吗?”
“男朋友?”
她话音未落,手已经偷偷摸上了他的掌心,十指慢慢缠了上去,手指挤进他的指缝,柔软又带点霸道。
陈正一怔,立刻皱眉,甩了下手:“季窈!”
可她握得紧,根本甩不开。
他沉声说:“我没有答应你。放开手,注意分寸。”
就在这时,斜对面的包厢门忽然被人推开,里面的音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你爱我还是他~
是不是真的他有比我好~”
歌声飘了两句后才被重重关上,音响戛然而止。
陈正后槽牙几乎要咬碎。
赵临港还在包厢里面,如果这个时候突然出来,看见这一幕……他根本想不到能用什么理由解释。
“季窈。”他低声喊。
“嗯?”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小声回应,“怎么了,男朋友?”
“你先抬头,把手松开。”陈正命令道。
许是这个语气太冷硬,季窈抬头,委屈地看着他:“你凶我......我要跟你分手。”
“我是你男朋友的话,那他怎么办?”陈正一口气没顺上来,看着她的眼睛,气笑。
他话音刚落,又一个包厢门适时打开,这次换了首歌。
“在你眼中我是谁~
你想我代替谁~”
陈正:“.......”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窈依旧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所以你要跟我分手吗?”
陈正头疼欲裂:“我没答应跟你谈恋爱,也不会跟你谈恋爱,听清楚了?手可以放开了。”
季窈嘴越撇越往下,像是地心引力只对她的嘴角起作用。泪水瞬间充满眼眶,一眨眼,两颗豆大的泪珠啪地掉在陈正手背上。
季窈不等陈正反应,一言不发地甩开他的手,扭头就朝包厢方向走。
陈正跟在季窈身后,看着她推开不远处的包厢门,一头冲了进去。
他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
她扑进一个女生怀里,另一个女生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陈正轻轻叹口气,抬头看门牌号,又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你怎么了,窈窈?”程玉怡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紧张地问。
连梁心都顾不得伤心了,刚唱到副歌,正准备飙高音,急忙放下麦克风跑过来。
“我失恋了呜呜呜呜呜呜......”季窈呜咽着,声音连不成一条直线。
程玉怡和梁心同时抬头,互相对视。
脸上写着一模一样的表情——“0.0?”
此刻,另一个包厢的门被打开。
陈正推门而入。
包厢里男男女女,都是陈正和赵临港在美国时期的同学,今天来这里聚一聚。
陈正刚坐下,赵临港问:“什么电话,接这么久?你这领口怎么皱了?”
陈正脸色发沉,没答话。
事实是,他出去接完电话,就遇见了你的网恋女友,还十分难以启齿的硬了,去洗手间冷静了一会,才回来。
他只淡淡说:“接完电话,出去透了口气。”
灯光很暗,赵临港看不清陈正的神情,招呼大家喝酒。
酒过三巡,包厢里气氛正好,灯光暧昧柔和。
一道修长倩影缓缓起身,举着酒杯,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顾清妍。
她今天来的稍晚些,进来的时候陈正刚好出去。
浅金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妆容得体,气质一如既往干净清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自信。
她在陈正身前站定,微微一笑:“陈正,好久不见。”
陈正抬眼,看清来人,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酒杯上,神色淡淡。
“刚回来?”他问。
“嗯,”顾清妍点头,笑容不急不缓,“总算回国出差,第一顿饭就碰上你,算不算好运?”
赵临港在一旁起哄:“清妍这回是全副装备回国来吃这顿饭的,你们这些老同学一个都跑不了。”
“可不是么,”顾清妍微微偏头,语气轻快,“当年在Cornell,陈正你最难请,结果回来两年多,说没消息就没消息了。”
陈正没避开她的视线,只是声音低下来:“那时候忙,回国也没闲下来,没什么机会联系同学。”
“是你一直都很安静。”顾清妍抬起杯,“但今天,就让我敬你一杯吧,恭喜华辰科技融资顺利结束,也欢迎我刚好回来。”
她眼神温柔,笑容里没有刻意,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欣赏。
周围几个人也开始起哄:“陈正,清妍都发话了,别绷着。”
陈正却只是轻轻一笑,语气很克制:“我今天开车,不喝酒。”
顾清妍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失望,但仍笑着点了点头,自顾自将杯中酒抿下去,动作干净利落。
“那我喝,你看着也一样。”
她说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没再多说什么。
赵临港凑过来小声打趣:“人家千里迢迢回来,你就一口酒都不赏面?你又不是没司机。”
陈正说:“今天可能要送人。”
他声音很轻,赵临港没听清楚,旁边有人喊他唱歌,也就没追问。
十分钟过去,陈正时不时看手机,也没心思再参与他们的话题。
犹豫片刻,眉间轻轻蹙起,他起身低声说了句:“我再出去接个电话。”
赵临港摆了摆手。
包厢里依旧热闹,KTV的荧光灯旋转着,背景音是某人吼着走调的情歌。
顾清妍坐在沙发另一侧,似是无意地抬眼瞥见了他离开的背影,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无从捕捉,但很快,她又低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
......
“别伤心了季窈。”梁心虽然没听明白她说的分手是什么事,但她见不得朋友受情伤,“我去点男模!咱们两个一人一个!”
季窈重重点了下头。
梁心立马冲了出去。
“这哪有什么男模啊?!”程心仪喊道。
她是唯一比较清醒的人,见梁心冲出去,怕她出事,左右为难片刻,也追了出去。
两人跑太快,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男人,三人各有各的事,简单快速地互道一声不好意思,便擦肩而过。
陈正在季窈包厢门口停下,见里面就她一个人,眉头皱紧,推门而入。
包厢里灯光不是很好,季窈又晕晕地,耳边还停留着梁心那句——“我去给你点男模。”
季窈抬头,看见进来的是个男人,立马坐直,拍了拍旁边身边的沙发:“来帅哥,坐这里。”
陈正脚步顿住,盯着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看了两秒,没动。
季窈还以为他害羞了,笑得眉眼弯弯,醉意上头,“别紧张啊,快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陈正眯了眯眼,走过去。
刚坐下,怀里立刻扑进来一个人。
“我刚分手,”她趴在男人结实的胸肌上,语气认真又诚恳,“心情不好,想放纵一下。你放心,我不为难你,一会就放你走。”
说完,她还煞有介事地关系:“你要不要喝点水,可以缓解紧张。”
陈正低头看她两秒,太阳穴直跳。
季窈抬头,眼前的人像是加了层滤镜,轮廓很标准,她笑得更开心了,朝他眨眨眼:“你这条件真不错,腿长,肩宽,五官长得特正.......你是高级男模吧?我就喜欢帅的,梁心可真舍得给我花钱。”
她忽然上下其手,陈正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得像压着火:“你看清楚我是谁。”
她动作一顿,靠近,看进那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
她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
三秒后,她的醉意好像被雷劈了一道,僵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正低头靠近,嗓音又哑又冷静:“你刚才,以为我是谁?”
季窈脑子“嗡”地一下炸开,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红,她猛地往后缩,语无伦次:“不、不是......我以为......她们说.......”
“她们说什么?”陈正挑眉,“我听听。”
“......说给我点一个男模,我以为你是......”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得像蚊子哼哼。
陈正看着她,不笑,但眼神极沉极深。他往后一靠,坐到她旁边,长腿交叠,姿态懒散。
“不跟你谈恋爱,你就点男模?”
他咬着牙,语气故作松弛。
“喜欢帅的是吧?”陈正继续追问。
季窈头埋到沙发缝里,恨不得原地蒸发。
“那现在怎么办?”他语气慢条斯理,“我都被你点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靠近一点,几乎贴着她耳侧:“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那句‘想放纵一下’。”
季窈睁大眼,一动不动。
“收不收?”他问,语气像审问。
“......收。”她小声说,像只认错的猫。
陈正点头:“好。现在你还欠我一句解释。”
“什么解释?”
“解释你刚才看到我进来的第一眼,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季窈脸越来越烫。
快熟了。
她挣扎一会儿,破罐子破摔:“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还管我这么多。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要解释?”
陈正气得心脏差点儿骤停。
这小孩儿,怎么从小都这么难收拾。
季窈见他不说话,上房揭瓦:“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还没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陈正:“我来送你和你朋友们回家。”
季窈:“不必。”
陈正:“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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