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突变/沈慈川
这场雨愈下愈大，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清晨，屋顶都还是一直有雨水滴落在瓦片上那种密密麻麻的啪嗒声。
但除了雨声，外面似乎还混杂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各种人声。
“禀报城主……”
“已抓到沈慈川和……”
听到沈慈川的和自己父亲的名字沈心才察觉不对，翻身下床匆匆穿好衣裳推门而出。
推开门的一瞬间，席卷她视线的是跪在院子里一排排的仆人，还有将她家院子围起来的一圈圈士兵。
最醒目的莫过于被人捆绑着跪倒在地的沈慈川和沈父，雨水浸湿了他们的全身，锋利的刀架在他们脖子上。还有站在院中央旁边有人专门撑伞的谭瑟。
沈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马上在屋檐下朝谭瑟恭敬地跪下。
“小女沈心向城主请安，敢问城主我父亲和兄长犯了何错要遭此对待？”
“本城主收到密报，确定沈监官与沈慈川已是被恶鬼附身的鬼人，特带兵突袭镇压，还请姑娘谅解本城主呀。”谭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沈心，“本城主这也是关心你的安危才亲自来的，你兄长和……”
“谁说他们被恶鬼附身的！昨日他们都还好好的！这怎么可能！”沈心满是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会发生这些让她完全不懂的事。
一个身穿暗紫色长衫的男人举着伞从人群中向前走了几步，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伞面上，发出啪啪啪啪的响声。
“是本尊说的，如何？”是江云青都声音，但却冰冷的不像去年的那个江云青。
“云青哥……怎么会呢？你快告诉谭城主，我爹跟川哥昨日都还好好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沈心却不以为意，看见江云青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误会？那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还是你熟悉的吗？”
闻言沈心唤了一声沈父的名字，却不见他答应自己，沈慈川也是如此，他们二人像被什么魇住了一般，跪在雨地中对沈心的呼唤置若罔闻。
“他们早已勾结鬼界恶鬼意图霸占乌城，结果反被恶鬼附了身，好在江仙君深谋远虑，察觉了他二人的心思，这才没让他们得逞！”谭瑟说话时脸部的肥肉也跟着抖动，唾沫横飞。
“不可能的！我爹在乌城为官三十载，做的每一件事皆无愧于百姓，他怎么可能……”沈慈川就更不可能了，他曾经的梦想可是当一名保护百姓的将军。
沈心一直在反驳，可谭瑟已经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解释：“江仙君，既然这鬼人已抓，还劳烦仙君为我乌城百姓除鬼。”
“此二人已被附身多日，灵魂早已被吞噬殆尽，空剩一具伪装成人的空壳罢了。”江云青腰间的佩剑不知为何已消失不见，取代它的是一条漆黑的长鞭，上面还缠着不少锁链。
“就地斩杀便是。”江云青说的轻巧，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意决定了沈慈川与沈父的命运。
话音刚落，沈心立即重重在地上朝江云青磕了一个头，鲜血瞬间划过她的眉间：“求求……”
她再次抬头看见的，是江云青手里的锁鞭腾空而起，鞭尾的铁刺直直插穿了沈父的胸膛，血顺着他的身体流出，因为地上有雨水的原因，很快将整个院子都染成了红色。
江云青看着地上晕染开的血迹和沈心磕出血的额头，皱着眉啧了一声。好像连踩到沈父的血，他都觉得是一件无比晦气的事。
“爹——！”沈心那里还顾得上下不下雨，跪着爬进雨地里，朝沈父的尸体爬去。
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原来淋雨……这么疼。
一只浑身冒着青烟的恶鬼从沈父身体中脱离出来，它被人贴在身后的御鬼符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背上，张开血盆大口正欲吃掉沈父的尸体补充体力，下一瞬就被江云青的锁鞭刺穿了胸膛泛着青光的心脏。
林晚山与李逢卿两道虚影一般的存在也一同站在院子看这出江云青亲自搭戏台演的戏，林晚山的手微微攥了攥，不自觉冷笑了一声。
恶鬼的魂体当着所有人的面从沈父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足以证明江云青说的都是真的，谭瑟更加坚信沈慈川也是被恶鬼附身的鬼人。
“沈心！你看到了吧，你爹身体里藏了一只恶鬼！他死有余辜！”谭瑟得意的说。
“不可能的……他昨日明明还……”沈心的话混杂着雨声，让人听的有些模糊不清。
“仙君快些将另一只恶鬼也斩杀掉吧，免得夜长梦多。”谭瑟有些谄媚的对江云青说。
对方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雨水打在沈心的身上，她一直在颤抖的肩膀。
“让她长长教训也好。”江云青小声喃喃道。
“什么？”谭瑟没听清。
“没什么，谭城主还是站远一点比较好，剩下这只鬼凶恶，本尊恐它会伤了城主。”江云青朝沈慈川走去，谭瑟听话地被人扶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沈心知道江云青下一个杀的就会是沈慈川，可她手无缚鸡之力，谭瑟又如此昏庸无能，江云青更是丝毫不听她的解释。眼看他愈加逼近沈慈川，沈心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川哥……你快跑呀……川哥别让江云青碰你！”沈心哭喊着，双手奋力拍打着蓄满雨水的地面，跪在雨地里无助地一遍遍呼喊着沈慈川的名字。
江云青因此情绪有些失控：“他已被恶鬼附体，不再是你的川哥了！”
他甩出手中的锁鞭，眼看铁刺家就要正中沈慈川的胸膛时，他却猛然间挣脱了捆绑住自己身体的绳索。
沈慈川本欲离开，扫过跪在地上被雨水淋了个湿透的沈心后，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沈心扑去。
眼看他的嘴就要咬上沈心的肩膀，可她嘴里说的却还是。
“川哥……你别管我，快逃！”沈心的嗓子几乎已经撕破，声音变得无比沙哑，离得远的谭瑟一行人根本听不清她在喊什么。
但这些话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江云青的耳朵里，气的他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手中的黑鞭朝沈慈川的后背甩去，锁鞭虽没打在沈慈川的身上，但他的胸膛还是被一道黑雷所贯穿。
沈慈川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身体直直倒在了沈心的怀里，他死后果然有一只恶鬼的魂体显现了出来，江云青在向沈心走近，恶鬼显现的一瞬间就被他刺穿了心脏。
“不要紧吧沈姑娘？本尊把意图威胁你生命的鬼人杀了。”江云青阴恻恻地看着沈心，收起手里的锁鞭。
旁边的谭瑟看的是心惊胆战，看到沈慈川和沈父皆被杀后才放松下来。
沈心搂着沈慈川的尸体跪坐在雨地里，想曾经小时候无数次的那样拥住了他。
“川哥……你别走……”雨水顺着脸颊流进了她的嘴里，苦、腥、咸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这是沈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到这种古怪味道的雨水。
江云青撑着伞单膝下跪捏住沈心的脸：“这里没有川哥了，只有你的云青哥。”
纸伞挡住了天上落下的雨，沈心只觉得嘴里涌进来的雨水腥味和咸味更重了。
沈心被迫抬起无神的眼睛：“云青哥？”
“对，现在唯有我才能保护你。”
“你不是云青哥……我要川哥……”沈心用力偏过头甩开他的手，不想让他碰自己。
“你的川哥！父亲！皆因被恶鬼附身所杀，若不是本尊及时发现，今日死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你了心儿。”江云青说的义正言辞，“本尊也是为了保护你。”
“我虽为凡人但你不可欺我不知其中规矩，凡是被恶鬼附身者，七日才会被彻底吸走灵魂。这几日我父与川哥每日都会来看望我，就算被附身也是今日才附身，他们明明是有救的！”
沈心强撑着用沙哑的嗓音怒吼着，又奋力朝江云青的胸膛一推，想让他远离自己，却不了她根本推不动江云青，反将自己推倒在地。
她怎么这么没用……川哥和爹都被自己害死了……她却连推倒仇人的力气都没有。
雨愈下愈大，谭瑟见沈慈川和沈父的确已经死透才敢凑上前来。
“仙君您看这沈慈川和沈监官都已诛灭，那剩下这个沈心该怎么办呢？”
“谭城主以为如何？”江云青瞥见身后胖城主的衣角，捻了捻指尖沾上的血，那是从沈心眉心间流出来的。
谭瑟眯着眼睛猥琐地打量着沈心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在与江云青说话时还不由自主地朝沈心的胸口瞟着。
“沈心如今无父无兄，孤苦伶仃，本城主以为不如将她接入我城主府中，收作妾室，日后也算还有个家。”
沈心看着谭瑟落在自己身上那恶心的眼神，反胃地想要吐出来。
这还是沈慈川死后沈心的眼神第一次回过神来，江云青冷哼一声紫眸微眯。
“本尊觉得此法甚好，想必城主定会好好照顾这可怜的孤女。”
“仙尊既同意，那本城主今日便将她接回府中好生养着！”谭瑟搓了搓掌心，脸上的肥肉笑起来皱成一团，很是油腻。
沈心盯着谭瑟那恶心的嘴脸，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利刃，那他现在已经被沈心千刀万剐了。
可就算这样，沈心也没向他服软一次。
“本尊做主给她取个封号如何？”江云青冷笑说。
谭瑟自是满口答应：“虽然给妾室取封号是不合规矩的，但既然仙君有次好意那本城主便心领了。”
“落雁夫人如何？”
“仙君……这……”谭瑟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此为何意啊？”
“取沉鱼落雁中‘落雁’二字，配沈姑娘的美貌，再合适不过。”
沈心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与江云青对视着。
“原来去年那只孤雁……竟是我自己……哈……”她自嘲地勾着嘴角，眼中尽是绝望。
“江云青……你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呢？”
沈心试图从江云青的眼睛里找到答案，但她现在似乎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看清过江云青。
那个温润如玉的江云青，好像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一般，与如今她面前的这个相差甚大。
难道去年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臆想出来的不成？
江云青并没有作答，任由城主的手下凑上前来意图把沈心抬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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