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季淮。
这阵沉默反倒让季淮以为他默认了。季淮皱起眉头，眼中满是不悦，“谁？是我知道的人吗？”
“你是不高兴吗？”顾羽注视着他，“如果我喜欢上别人，你是感到不高兴吗？”
季淮怔了怔，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地看了顾羽几秒，便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手中的雪球上。
两人都陷入沉默。顾羽仔细端详着季淮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未如此认真地看过这张脸。
“别喜欢别人。”良久，季淮轻声说。
顾羽愣了愣，心跳莫名有些加快，“为什么？”
“我会觉得你被抢走了，你是我的。”季淮说完，又立即补充道，“啊，不对。你也不是我的，你是自由的。”
顾羽看着季淮，觉得他忽然流露出几分伤感，这让顾羽心头一紧。
“我只有你了，顾羽。”季淮说，“你要是离开了，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我不会离开。”顾羽坚定地说。
季淮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不会离开。”顾羽重复道。
季淮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会离开，我就是你的。”顾羽看着他，“你可以完全的占有我。”
季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顾羽一会儿，便又转回头去继续团手中的雪球。
顾羽也不再言语，安静地待在一边。一时间，只有雪球被揉捏的细微声响。
季淮手中的雪球越滚越大，渐渐变得像石墩子那么大。他捧着那个巨大的雪球站起身，低头看向蹲在一旁的顾羽。
季淮眯起眼睛，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开口道，“受死吧。”
顾羽没有躲闪，只是仰头望着他，一动不动。
季淮等了一会儿，见顾羽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便将雪球径直砸向顾羽。
雪球重重砸在顾羽身上，他顺势向后倒去，躺在雪地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季淮。
季淮蹲下身，开始用手捧起雪往顾羽身上撒，看样子是要用雪把他埋起来。雪一把一把地落在顾羽身上，他却毫不反抗，任由季淮玩闹。
顾羽只是觉得蹲在身边的季淮，可爱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没有喜欢别人。”顾羽始终注视着季淮，“我说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是认真的。”
季淮听见这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凝视着顾羽，许久没有说话。
“可我们……”季淮轻声说，“终究会长大的。”
“已经长大了。”顾羽回应，“所以说出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一时兴起。”
季淮看着他，没有回答。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片刻，季淮脱下手套，将冰凉的手伸进顾羽的衣领里。
顾羽被冰得瑟缩了一下，却依然纵容着季淮的动作。
“暖和吗？”顾羽问。
“可暖和了。”季淮笑了笑，手又往深处探了探。
待手暖和了，季淮抽出手，重新戴好手套，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顾羽赶紧起身，抖落身上的雪，快步追了上去。
“怎么不等我？”顾羽伸手揽住季淮，将手搭在他肩上，“要走也不说一声。”
“你这不就跟上来了吗？”季淮说。
之后他们去了商场，外面终究太冷，室内要暖和许多。工作日的下午商场人不多，顾羽买了两张电影票，和季淮一起看电影。他们一起看过太多次电影，多到数不清了。
但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顾羽忽然想到了“约会”这个词。毕竟情侣间的约会流程无非是吃饭看电影，这些事他和季淮早已做过无数次，之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这一次却让顾羽有了全新的感受。
影厅里空无一人，整场电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找到座位坐下。
顾羽选的是部爱情片。以前他们也看过爱情片，大多是顾羽陪季淮看。
季淮作为作家，喜欢看一些文艺电影。有时在家看，有时在电影院。顾羽总觉得这类片子无聊，但为了陪季淮，总会耐着性子看完。除非实在太无聊，他才会睡着，等醒来时电影也结束了。
此刻，他们并肩坐在空旷的影厅中央。
影厅里只有银幕的光影无声流转。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情节如午后溪流般漫无目的。对白寥寥，配乐吝啬，寂静在偌大的空间里膨胀，却不令人心慌，反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两人轻轻笼罩。
若在以往，顾羽早就昏昏欲睡，可能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但今天不同，虽然电影依旧看不进去，他却格外清醒。
不知不觉间，顾羽的目光已从银幕上乏善可陈的故事，悄悄滑落到身旁人的身上。
光线明明灭灭，勾勒出季淮专注的侧脸。柔软的长发垂落肩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银幕上恰好掠过一片朦胧的光，在季淮脸上晕开一圈极淡的光晕，绒毛清晰可见，温柔得不可思议。
顾羽看得有些痴了。电影在演什么早已无关紧要，此刻唯一的剧情，是身边人无意识却牵动他所有心神的细微存在。
或许这份凝视太过专注，带着实质般的温度。身旁人似乎有所察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没有立即转头。
在又一段冗长的电影对白之后，季淮这才转过头来，对上顾羽的视线。
“太无聊了吧？那就睡会儿。”季淮说，“电影结束我叫你。”
“还好。”顾羽说，“氛围还挺舒服的。”
“真的？”季淮笑了笑，“正常情况下，你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
“这次不一样。”顾羽说。
“有什么不一样？”季淮问。
“季淮。”顾羽凝视着光影中的侧脸，看着光与影在季淮脸上跳跃，“我发现，你真好看。”
就在这时，银幕上的光暗了下去，整个影厅陷入几秒几近完全的黑暗。等光线再次亮起时，季淮已经重新看向银幕，仿佛看得很认真。
顾羽望着他，不知道季淮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也许听见了，也许没有。
电影散场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商场里人也多了起来，变得热闹。商场里的饭店人很多，他们在一家火锅店坐下。冬天吃火锅，既暖和又有氛围。
他们点了鸳鸯锅，辣锅和番茄锅。季淮吃不了重口味，连调料都不用，直接从番茄锅里捞出来就吃。而对面的顾羽则吃得可香了，重油重辣，与季淮那边形成鲜明对比。
季淮吃得少，很快就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顾羽吃。他很喜欢看顾羽吃饭，顾羽吃饭的样子让人很有食欲，也很治愈。
吃完饭，他们去逛超市。家里的沐浴露快用完了，得买新的，卫生纸也需要囤一些。
取了购物车，顾羽推着车，和季淮一起踏入灯火通明、货架琳琅的超市。顾羽推着车，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人身上。
季淮看起来心情不错，在顾羽身边慢悠悠地走着，带着慵懒的满足感。
他们一起逛过不知多少次超市了，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顾羽推着购物车，看着身边人专注地挑选商品，看着车里逐渐堆满的色彩，竟油然而生一种踏实满足感。
想一直这样下去。
他们穿梭在密集的货架间，没有明确的购物清单，逛超市也成了一场随性的探索。待购物车渐渐装满，他们便来到收银台排队，聊着寻常的话题，不知不觉就排到了。结完账，两人便回家了。
一回到家，季淮就瘫倒在沙发上不动了。今天的运动量对他来说，有点超标了。
顾羽则在冰箱前整理刚从超市买来的食材，一件一件地，慢慢填满冰箱。
等收拾完毕，他走到季淮身边，在他身旁坐下。顾羽看着瘫在沙发上的季淮，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累成这样了？去洗个澡解解乏吧。”
“不想动……”季淮再沙发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传来，“再躺十分钟。”
“十分钟又十分钟，等你真的去洗都要到半夜了，我还不了解你？”顾羽俯身，凑近他耳边轻声哄道，“洗完澡就能舒舒服服的了，怎么躺都行，嗯？”
季淮不情愿地睁开眼，对上顾羽温柔的目光，终于慢吞吞地坐起来。
顾羽顺势将他拉起身，轻轻推着他的后背往浴室走，“水温调热些啊，可别着凉了。”
等季淮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顾羽已经拿着吹风机在等他了。他拉着季淮坐下，先是用毛巾吸干发丝上多余的水分，然后插上吹风机，熟练地替他吹起头发。
暖风呼呼作响，顾羽的手指在季淮柔软的发丝间穿梭，动作轻柔仔细。
季淮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顾羽摆弄。
打理长发对顾羽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他知道该怎么吹才能让长发既蓬松又柔顺。不过季淮的发质本就很好，这除了天生的优势，也少不了顾羽的精心呵护。
自从季淮留起长发，所有的护理工作就都落在了顾羽身上。季淮只需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其他的都交给顾羽。定期做发膜，精心挑选护发产品，顾羽把季淮的头发养得光泽动人。
除了日常的护理，顾羽还学会了给长发做造型。时间一长，他已经能根据季淮的气质设计出合适的发型。
毕竟季淮生性慵懒，打理长发这种费时费力的事，他是绝不会主动去做的。幸好有顾羽在，让他可以留喜欢的长发，却什么都不用操心。
仔细想想，顾羽其实也乐在其中。
照顾季淮早已成为一种习惯，在这个过程中，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满足感。他喜欢被需要的感觉，喜欢季淮依赖他的模样。
而且季淮几乎从不社交，身边除了顾羽，再没有别的朋友。就像季淮自己说的，如果顾羽离开了，他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是的，季淮离不开他，需要他，而且身边只有他。
顾羽不禁想，如果哪天季淮说自己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他大概会醋意大发到失控。
他忽然庆幸他们从小相识，更庆幸季淮这般慵懒的性子。正是这样的性格，才让他有机会一直陪在季淮身边，照顾他，陪着他。
“明天想吃什么？”顾羽关掉吹风机，轻声问道。
季淮懒懒地靠在他身上，“你做的都好。”
顾羽笑了笑，“好。”
安顿好季淮，顾羽才去洗澡。等一切收拾妥当，夜已经深了。
季淮的房间没关门，顾羽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他。
季淮已经坐在电脑前，专注地敲着字。
顾羽走进去，来到季淮身边。他没有出声，只是低头看着季淮那小脑袋，突然涌起一股想要揉揉他脑袋的冲动。
可以吗？想揉一揉。但会很奇怪，两个男生之间做这个动作会很奇怪。
然而冲动终究占了上风。顾羽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季淮的头顶。
感受到头顶的触感，季淮停下敲字的手，疑惑地抬起头看向顾羽。
而从顾羽的角度看去，季淮仰头时眼睛显得特别大，带着刚回过神来的懵，可爱到让人心软。
“早点睡。”顾羽赶在季淮反应过来之前，匆匆丢下这句话就溜出了房间。
只留下季淮一个人坐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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