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钟家的判决便下来了。
家财尽数查抄,十岁以上的男丁流放交州,家眷充为罪奴,无特赦则永世不能翻身。
有朱重德在,王氏自然能先拿到一手消息,她出手买下了朱玉玲和她的一双儿女,又暗暗对外放出风声,朱重德为此在背后不知周旋几许。
有和钟良平犯差不多程度罪行的,人家家眷都一道被流放了。
倒是挽回了一些名声。
而官员清算也陆陆续续到了尾声,无论是地方上还是京都中都空出了好些位置,秋闱在即,今科要下场的学子们都乐疯了。
本朝科举制度①分秋闱、春闱、殿试三阶段。
秋闱三年一次,分小考和大考两轮,由考生户籍所在地的州府组织举行。
每年八月上旬小考,小考通过后可称为秀才;小考通过后方能参加九月下旬的大考,通过大考者可称为举人。
如此才可以进一步参加春闱,考取贡士,每年贡士都只录三百人,这三百人才有资格参加殿试。
前一科殿试朝廷只录了一百一十二人,如今多处都有空缺,想来明年会多录人一些做备用。
曹家族学老早便给户籍不在京都的学子放了假,以便他们回乡参加秋闱。
自石阿嬷沉冤得雪后,石大器便返回曹家族学读书了。
经历了这一遭人情冷暖,石大器长大了。
他往日多爱嬉闹,夹子巷后头的老秀才总说他明明生了一颗好脑子却没有全用在学业上。
如今他变得沉稳起来了,每日只安静的读书,一心一意醉心于学业,长进极快,教他的先生都暗暗惊叹不已。
魏辰安大他六岁,早时一直将他当弟弟看待,如今两人处下来,倒是有点平辈好友的感觉了。
石大器今科秋闱小考打算去试试水,而魏辰安则是要正经下场。
有位与他同住一个学舍的学子整日为此愁得食不下,寝不安。
魏辰安本心态安稳,不知怎的被他带偏了,眼看着还有半月就要下场了,如此下去定要坏事的。
他家在京都闹市中,前有戏园白日里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后有妓院夜里扰人,族学本是他最爱的清净之地了,现下也呆不住,不知如何是好。
父母亲长原想为他租一处院子供他安心读书,被他拒绝了。
魏家不过普通人家。
魏父也是个秀才,在一家私塾做夫子,给孩童启蒙,魏家阿嬷同魏母在家门口支了一个摊子卖馄饨,魏辰安下面还有三个弟妹。
家中为着他读书的花用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每花一个铜板都得精打细算。
石大器和魏辰安两人在曹家族学中算是同病相怜。
一个奴才秧子,一个穷鬼,多有受同窗排挤,不过二人都不甚在意就是了。
石大器知他窘境,便邀请他到家中住。
夹子巷中的人家多在府中当差,小娃娃们嫌巷子窄,都喜欢到后头的葫芦巷中玩耍,多剩下些老妪老头看家,因此巷子平时里安静得紧。
石大器家中平日里只又有石阿嬷一人,石阿嬷这把年纪了,也不需要讲究太多男女大防。
魏辰安感激不已,装上两套衣裳,摸出了自己藏了许久的二十个大钱到集市上割了一扇肉便跟着石大器往夹子巷来了。
石阿嬷自是扫榻相迎。
当初自己遭人构陷成杀人犯,孙子在曹家族学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孩子还毅然决然的站在孙儿身边,可见真情相见于危难,也足见其品行端方。
那时石大器获救后,石阿嬷领着石榴爹娘和石大器一一上门拜谢过,魏家是何光景石阿嬷心中有数。
石大器也曾也同她说过魏家哥哥一个铜板要掰成十个用。
每次放旬假回来,石家给石大器预备东西都会给魏辰安也预备一份。
如今魏辰安上门还买了一刀肉来,身上的银钱怕是用精光了。
石阿嬷便顿顿做肉与他们吃。
她平时也不在家呆着,生怕妨碍两人读书,除了三餐和晚上睡觉,石阿嬷几乎都在楼家同楼月娘做针线。
魏辰安是石大器交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对石家来说又是救命恩人,秋闱前两日石榴跟念娣还特特回家来给两人加油鼓劲。
当了解到秋闱要在试场中三日都不能出来,吃喝拉撒全在一处时,石榴惊呆了,在这样的环境下真的能考好吗?
如今天气又是最炎热的时候,不敢想象里面是什么味道。
念娣则友情提供了两盒香粉,既然不能洗澡,每天往身上抹点自己闻着也舒服些。
石榴又想着天热食物不好储存,就是拿馒头进去隔天也就馊了,听说有些考生都是用热水泡泡便将就吃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石榴叫上石阿嬷一道去集市买东西做泡面。
做泡面要用小麦粉,打上两个鸡蛋加些盐,用冷开水和成较硬的面团,揉光滑后就可以拉面条了。
拉好的面条再用筷子进行定成波浪型,放入碗中上锅蒸,蒸好后再放入油锅中慢炸控干水分,面饼就出炉了。
用油纸包好,保存一段时间不是问题。
由于条件有限,石榴的菜包就做得简单些,只有梁上风干的腊肉和晒好的菌菇。
酱料包来不及做,石榴便大方的给魏辰安装了一小坛自己做的酸汤。
做泡面一直忙到了晚上,索性晚膳就煮泡面吃。
顺道给二人演示下泡面怎么吃。
魏辰安第一回来石家便吃过一顿面,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好吃的了,没想到今儿吃的这个,更上一层楼。
当真是人外有人,面外有面。
也不知石五姑娘怎的就这么厉害,做什么都好吃得紧,怪道石家小弟成日念叨她。
待半个月过去,魏辰安脸养圆了一圈,走时还得了石阿嬷与他做的两套衣裳鞋袜,料子舒服,针脚又好,此外头成衣铺卖的还要好。
石阿嬷女工一般,这衣裳是她央楼月娘给帮忙做的。
楼月娘不愧是做老了的绣娘,她自己那双眼睛就是尺,不需要上身量,用眼上下打量魏辰安一番心里就有数了。
楼月娘也从石阿嬷口中听说了魏辰安这个人,见他长相俊逸,气度大方,心中有了打算。
楼月大石榴一岁,已经及笄了,楼月娘一直在寻摸女婿,挑挑拣拣的总没有找到合适的。
魏辰安简直就是她梦中的女婿人选。
读书人,长相不错,品性好,孝顺,也许还有大好前途。
“婶子,你瞧我家月儿可配得上辰安?”
石阿嬷沉吟片刻,道:“辰安是个好孩子,我瞧着是个成气候的,月儿未必能跟上。”
楼月娘只得长叹一声,自家女儿是什么样没人比她更清楚,当真是猫狗都嫌。
考前一日,魏家人来接魏辰安归家,石阿嬷塞了个绣着蟾宫折桂样式的大红荷包给他,说是讨个好彩头。
待魏辰安走远了打开一看,里头竟放了二两银子。
魏辰安身上还未揣过这么多钱。
这又吃又喝又住,又给又拿的,他哪里还不明白石阿嬷的意思。
这是顾着他的自尊变着法接济他罢了。
*
石阿嬷原想把石记再开起来,可无论她怎么说,儿孙就是不答应,只让她在家中好好安养。
石阿嬷前些日子无聊到发霉,精神头便短了下来,石榴不放心,还暗中请了胡大夫来给她看。
如今石大器把魏辰安带回来,石阿嬷每日里操持两人的衣食住行,反而大安了起来。
现在又闲下来了,不是嚷着头疼就是脚痛。
石榴便知道阿嬷她老人家这是又得了闲病。
当初让阿嬷开铺子是为了让阿嬷有点事做,也挣点银子,早日赎身。
经过那么一遭事,石榴也不愿石阿嬷再出去,自己现在又是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光是她受伤这段时间以来得的银子和东西,就足够家人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至于赎身,日后好好跟着王氏,等到了年纪再求她恩典也不迟。
*
如今南边空缺最多,又特别是临海的交州,年初起便时不时有蛮夷来犯,上下官员早日需配齐,朱书濯候了交州知府一职。
京都诸人大感意外。
朱书濯出身显国公府,其父如今封归宁侯,嫡妹又贵为惠妃,他原任中州通判,三年来政绩考评皆是优,中州受灾时他于防疫上颇有建树。
如今京都又正是缺人的时候,为何还偏偏往最苦的岭南之地去,何况交州还是岭南最南之地。
岭南气候潮湿又多虫鼠蛇蚁,地方上也不算多安稳,北方人去了当真难以适应。
朱书濯的儿子朱盛晖如今五岁了,该是正经进学的时候了,夫妻二人打算将他留在国公府由朱重德和王氏替他们抚养。
朱盛晖是长子,朱书濯夫妻对他是寄予厚望的。
柳氏跪在王氏跟前哭着道:“这些年我也未能在表姨跟前尽孝,如今还要劳累表姨替我操心晖哥儿,有您和父亲这么好的翁姑,老天当真是偏爱儿媳了。”
朱书濯的妻子柳氏徐州知州家的嫡长女,其祖母是王氏的庶姑母,为显亲近,柳氏私下都叫王氏表姨。
王氏搂着在掉金豆子的晖哥儿,让石榴将她扶起,嗔怪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和你父亲没老到走不动的时候,身子也好着呢,每日身边还乌泱泱一堆人伺候着,你同濯儿放心去吧,晖哥儿也是我孙儿,我照顾他是应该的,你我姨甥有缘分能修成婆媳,就是老天给的福分。”
柳氏从未与儿子分开过,心中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甚至动过想一道留京的念头,被王氏劝住了。
柳氏膝下只有晖哥儿一子,应该趁着还年轻多生几个,且夫妻二人长期分隔两地并不好。
说来也巧,晖哥儿的眉眼与王氏长的极为相似,外头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亲祖孙。
可见她王家人是厉害的,拐着弯隔了两代人还能生一个与她像的。
自打朱书濯一家回京,王氏便日日要同长孙玩耍,甚至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儿。
这些时日下来,晖哥儿同她已经很亲近了,会奶声奶气的叫她祖母,王氏更是爱得不行。
朱盛晖便在东院住下了,朱玉玲也带着一双儿女住回国公府,府中一下多了三个孩童,倒是热闹了不少。
只是朱玉玲母子三人如今主不主奴不奴的,府中下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对待他们。
①本书为架空历史,科举制度也为架空,请勿考据正史【我国明清时期的科举制度分为县试(每年一次)、府试(每年一次、院试(每年一次)、乡试(三年一次)、会试、殿试五级,过了院试可以叫秀才,过了乡试就是举人,过了会试就是贡士,贡士才可以参加殿试,由皇帝亲自出题考试】
祝你们发财发多多财发大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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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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