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不敢出现?”
楚览大声道:“你害死我妹妹!居然还敢出现在她哥哥面前!”
孟嘉面色平静:“楚大公子,我再跟您说一次,我没有害死你妹妹。”
“你以为你说是豹骑,我们就会相信吗?”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孟嘉淡淡道,“如果你觉得是我害死了楚小姐,可以向大理寺递状子,将我免官查办。”
“你以为我不敢?”
“我希望你敢。”孟嘉扫视了一圈桌边的几人,“楚公子果有爱妹之心,我等着大理寺的人来拿。”
说完,她转身即走,留下一群纨绔子弟面面相觑。
九月,秋冬之交寒暑多变,多致灾病。太和长公主夜里受了寒风,病了,指名孟嘉入宫侍疾。
华纾不赞成她入宫。
孟嘉自然明白宫里的意思,如今京里乱糟糟的,无非是要扣住她,至少先把淮南这一边稳住。她不去,正是给宫里留下把柄。
她不能不去。
华纾送她入宫,临在殿前分别时,悄悄在她耳边递了一句话:“等我。”
孟嘉点点头,替他整了整衣领,笑道:“衣食饱暖,莫让我担心。”
这回入宫,与上一次有了很大不同。孟嘉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待在海平殿,偶尔在宫城里走动。一日从丽正院回来,在海平殿外遇上了进宫请安的甘春,她瘦了一点,人也若有似无地憔悴。
见了孟嘉,她并不显出怎样惊讶,出言却苦涩:“你还是进宫了。”
孟嘉点点头:“看过殿下了?”
“看过了,是旧症,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
甘春身后跟着的侍女一惊,小声提醒:“郡主……”
“我还不知道分寸?要你多嘴?”甘春反常地斥了身后人一句,把孟嘉手里的两本经书抽出来递过,“办好你的差事,到宫门等着。”
那侍女慌忙垂首:“是。”
侍女进殿,甘春才对孟嘉道:“陪我走走吧。”
孟嘉侧手,温声道:“郡主请。”
“还是叫甘将军吧。这么多年,只有你叫这三个字我爱听。”
“是,甘将军。”
“前线军报你可见了?”
“说给我听听吧……拣你不为难的说。”
孟嘉犹豫了一下,终究应道:“是。”
接着,孟嘉一五一十地将半月以内的战报讲过一通,末了道:“眼下倒不必过于忧虑。”
甘春锁紧眉头:“要人忧虑的只怕在后头。”
“殿下说的是北羡还是丹慎?”
“没区别了。”甘春叹了口气,“内忧外患,她这病是急出来的。丹慎还有一个楼书行顶着,北羡一动,河东和卢龙可扛得住?”
“只要军备跟得上,当不至溃退。”
“你也跟我说这场面话……我却跟你交一句实话,若我大泽山河破碎,我宁愿送死,也不愿等死。”
孟嘉眼皮微抬,侧过脸去看她。甘春却停了步,看看天色:“要下雨了,秋雨刺骨,恐怕你受不了,回去吧。”
言毕,她转身而去,步伐虽稳,映着无边灰暗的天色,却格外萧索。
第二天,甘春失踪和宁国大长公主昏厥的消息同时传进了海平殿。
太和立刻剧烈地咳了起来。
明朱慌忙给她顺气递茶,安抚道:“殿下别着急,郡主小孩子气,不知道躲到哪里耍小孩子脾气,您昨儿不是刚免了她的婚约吗?郡主不至于如何闹气的……”
太和咳得眼角出泪,好容易安定下来,喝了两口白菊茶,沉声道:“我就知道她……”一句未完,叹了口气,“罢了,随她去闹。把今天的军报拿来。”
孟嘉从书案后起身,取过桌上一个火漆竹筒,在烛火上烤熔了,打开,双手呈上。
太和抽出了里头的绢布,从头到尾扫了一眼,立刻向明朱道:“立刻着人请宁王入宫,召陆琦、张浃大明殿见驾!”
即使不看,孟嘉也猜到了。这些日子的事态发展全如华纾所料,赵望西进,成德少君简文兴于城门被捕,软禁起来,如今这道急报,不是卢龙叛乱,就是成德咬牙跟上了。
她在偏殿候着,听有人在正殿进进出出,太和和宁王在内里议了一个下午,至大臣都走光了,他们两人仍未出来。
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路及澜来了偏殿一趟,送了两样茶点,说了几句客套话。仍旧退出去了。
送走了他,孟嘉仍旧坐回绣墩,手执书卷,半看半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打进心里,她垂着眼皮,思绪乱飞。
“你在做什么?”
嫩嫩的一道童声传进孟嘉耳朵里,她一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再看侧殿门口,急忙站起身来,跪道:“微臣孟嘉,拜见陛下。”
“起来吧。”小皇帝走到孟嘉身边,在绣墩上坐了下来,笑道,“你是在偷懒。”
孟嘉站起来,退开两步,半躬着身子:“陛下圣明,微臣惭愧。”
小皇帝歪着头看了她两眼,眨眨眼睛:“朕认得你,你是刑部侍郎。”
“微臣正是。”
“你不去和皇姐议事吗?”
“回陛下,非有召命,长公主殿下所议之事,不在微臣分内,臣不敢僭越。”
“那太好了。”小皇帝拍了拍手,十分高兴,“你陪朕去给母后请安吧!”
给太后请安?
孟嘉头埋得更低了:“陛下恕罪,微臣……”
“我的万岁爷!您可让奴才好找!”一道慌忙的声音传来,随即旋进一个熟悉身影,是路及澜。
“陛下,是时辰给太后娘娘请安去了。”
小皇帝指指孟嘉:“她也去。”
孟嘉是真不想去,她现在躲着太后都来不及,哪有自己往刀尖上凑的?
但这位小陛下一句话,可把她架这儿了。
去吧,她是随同太和长公主来此,理应在这儿候着;不去吧,那可就是违抗圣命了。
权衡一下,孟嘉还是躬身拜下:“微臣谨遵圣命。”
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在合阳宫外,孟嘉就被拦下了。
庞谦微微一欠身,不咸不淡道:“大人,太后这两天身子不大爽快,见不得生人,您还是不进去为好。”
小皇帝不甚理解,抬头看了看路及澜,后者立刻斥道:“庞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的旨意你都不顾了?”
庞谦对着路及澜连身子也不弯了,坦然道:“路公公,陛下的旨意奴才万不敢不遵从,只不过,陛下一向仁孝,要是见了太后娘娘,一定明白老奴的苦心。”
这话虽不客气,倒是合了孟嘉的意。
她道:“陛下恕罪,太后娘娘的欢心要紧,微臣即在外恭候陛下。”
因是,她握着伞柄,在合阳宫外足站了一个时辰,到天色大黑,霖雨未住。她裙角被雨打得透湿,夜间雨气裹着冷气,渐渐刺骨起来。
孟嘉有些恍惚。
一盏荧荧宫灯从里面飘了出来,伴着路及澜略染焦急的传话声:“大人,陛下有谕,着您回去歇着。”
孟嘉微一颔首:“臣领旨谢恩。”
路及澜近前来,招呼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太监:“去,好生扶着送大人回去。”
孟嘉转身,刚迈出一步,便觉得脑袋被黑布蒙了个彻底,手中雨伞坠落,摔倒在大雨之中。
“大人!”
“孟大人!”
……
孟嘉迷迷糊糊里,听见老头和女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她熟悉,是太和身边的明朱。
“先不要用药,我去回殿下,看能不能请世子过来。”
“是。”
接着周遭恢复了安静,只余下宫人走动的细微脚步声和拧棉巾时的水落声。
孟嘉皱了皱眉,倒没有觉得哪里疼,就是头沉得厉害。她度量着歇息一会儿会好些,因此这样半昏半醒的混沌就如噩梦一般始终缠绕着她,直到一双发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背。
那双手平素总是热的,如今是刚刚洗过擦干的微微潮湿。
她忍着头疼,竭力睁开眼,先看了看他身后,又闭上,展开看向四周。
没有其他人。
“醒了。”华纾摸着她的眼角,“我来晚了。”
孟嘉摇摇头。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
孟嘉叹口气:“忘了我入宫是干什么来了?”
“用不着你操心。”华纾低下头来,孟嘉这才注意到他眼里网着淡淡的血丝,同时闪烁着痛苦和一丝……欢喜?
看出了孟嘉的疑惑,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腮边,凤目含着淡淡的微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太医说,你已有妊月余。我们的女儿来了,高兴吗?”
孟嘉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真的……怎么……”
“还只是初期,没有什么明显症状。这次是常日忧思,再加上受了雨气,所以才晕倒了。以后不可如此费神,要多补养少劳心,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知道吗?”华纾捏捏她的鼻子,微笑道,“否则女儿生下来,就要长一脸皱纹了呀!”
孟嘉白他一眼:“你知道是女儿?”
“你不是喜欢女儿吗?”
“只是那么顺口说一句,不要对孩子说这种话。”孟嘉像模像样地摸了摸肚子,小声道,“其实是什么我都喜欢。”
华纾点头:“只要好看就行。”
孟嘉笑了,笑得泪花都在盈盈目光间闪动。
第一本,不同时期做了多种尝试,写文风格千变万化,力求找到让自己认可的写作风格和方法,具体产物嘛……走过路过的饱饱只当看个新鲜吧[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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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火中金(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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