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松了口气,缓缓往台阶上走,举着手里的饼子放在嘴边放肆得咬了一口,十分惬意。
脚底踩着泥沙,双脚交替,脚步轻快得朝台阶上走,一双破洞的布鞋落在泥沙地上后再也没有抬起。
杜书音忽然停下,眼中的恐惧重新浮现。
她需要回去重新看一下自己的脸。
自己的耳后是有一颗痣的,方才心情紧张,没有想到这件事,只有亲眼看了才能放下心。
若是自己穿越,那人和自己模样一样呢?
她心中忐忑,不知是怎么了,竟是比方才站在这里要查看这张脸是否是自己的时候还要紧张。杜书音缓缓蹲在水坑前,盯着水中自己的模样迟迟没有动。过了一会,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样,她侧着脸,扳开耳朵,耳后的位置干干净净,没有一点东西,甚至连泥巴都没有。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神经一震,重新审视水面上的那张脸,竟是越看越陌生,越看越绝望。
她穿越了,身体的主人不是自己。
那原来世界的自己,怎么样了……
街上,买完菜的王婶拉着要去买菜的李婶走到一处无人的屋角边,询问道:“你这是要去买菜?”
李婶手里拎着篮子,见她神神秘秘,不由压低声音,“是啊。”
王婶立即阻止,“别去了,有人在永街道上见到易大人了。他还捉了一女子,捆绑齐全正要送去刑场呢。”她从自己篮子里拿出一半的菜,放到李婶篮子里,“正好啊,我今日买得多些,分你一半,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平白无故惹祸上身!”
李婶被吓住,附和道:“是了,是了。明日你要买些什么,告诉我,我再给你捎。”
杜书音从情绪中缓过来,听她们没有继续说下去,想来她们说的女子就是方才被捆住不肯走的女子,她竟然是要被送去刑场吗?
要是我,我也不走。
两人分了一会的菜,重新聊起来。
李婶犹豫,“你这消息真不真?别是唬我的?”
王婶立即拍着胸脯,“那可是真真的!”她环看四周,见周围没有人,压低声音解释道:“隔壁那小子早早去永街卖炊饼,亲耳听见铜铃响。易大人脸色发黑,那叫一个吓人,将那女子捆得严严实实,还在街上平息了一场闹剧呢。他亲眼见着,那被捆着的女子好像有冤屈,一直不肯走呢!有人说,那女子是看到了什么人之后才激动起来,死活不走的。易大人还派队伍去抓人了。”
李婶小心的声音传到杜书音的耳中,“后来呢?易大人抓到人了没有?”
“没呢!”王婶激动道:“说是大人派了不少人出去,现在还没有找到呢。”
“唉……”李婶蔫蔫道:“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这要是被扣上穿越者的帽子,那肯定是没有活路了……”
她们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所以啊,你今日不要去永街那里了,等过了今日也就安全了。”
杜书音听完后背一阵冷汗。
扣上穿越者的帽子就会死,那自己这个真正的穿越者会怎么样……
手里的炊饼早就难以下咽,此时握在手里显得十分多余,杜书音索性将饼子塞进怀里。
越看周围越觉得烦躁,杜书音捡起脚边的石子,朝着墙角边的水坑扔去,平静的水面因外来物闯入惹起阵阵涟漪,层层震荡,处在水面上层的水流受到震荡,洒在外缘地面上。
恐怕那位大人要找的人就是自己。若是被抓到,一番审问之下,自己的身份暴露无遗,恐怕难免一死。
只是她们口中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那位大人分明带着帷帽,又怎么可能让人看到他的脸色,还是发黑的。可她们后面的话说得又没错。那被捆的女子确实情绪激动,不肯走。这里面的消息真假参半,无法分辨真伪。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这具身体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那被捆女子望向自己,难道原身与她认识?
一睁眼就发现在大街上,身无长物,也无户籍文书,想要知道原身身份怕是难了。
她的家会在这里吗?
杜书音沉思下来,水坑中的水波早已平静,水面上倒映着一女子,身材消瘦,脸颊凹陷,一看便知是多日没有进食。
若原身的家就在这里,恐怕也不会过成这副模样。若是在这里,被家里赶出来,也没有回去的必要。
倒不如自己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没有户籍出不了城,想要在这里活下去……
她脑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西市贴有招工布告。”她一拍手,“对了,那位大人早就告诉我了。”
杜书音问了几次路,走了好几条街才走到木板公告前。远远便瞧见布告栏前站着一位青衣女子和一位中年妇人。
朝着前方走了几步方才能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
青衣女子面若云霞,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两行眼泪打湿了妆面,红的、粉的、白的混在一起,叫人难以看清她原本的面容。
声音也是凄凄切切,“刘公子认定是我偷了东西。我若是回去只怕要被打死……”她越说越伤心,忍不住哽咽哭泣,好一阵方缓过来,“如今……只能离开母亲,入宫一搏了……”说完便又痛苦得哭泣起来。
小脸皱成一团,让不断靠近的杜书音都觉得心疼。
她身边的妇人握着她的手,一面安慰,一面心疼,“好孩子,都是娘害了你。你自出身就是奴婢,现在背上罪名,没有户籍还出不了城。若是你出身在平民之家,凭你这副容貌,日后定不会受苦。”妇人连忙擦了两下眼泪,“如今天子改了规矩,入宫不需要户籍文书,你快走吧,不要记挂我。”
“娘,我若能在宫中活下来,二十年后就能出宫,到时候拿到户籍,便是良民。我一定会将娘接出来,照顾好娘。”
杜书音走到布告前,抬眼看向布告上的内容。距离母女二人极近,声音也听得分明。
那妇人眼见有人过来,来不及寒暄,拉着闺女便往北走去。
布告上正中央确实贴了一块显眼的黄色布条,周围白得发灰的布告在它旁边显得十分暗淡。如方才的女子所说,上面没有规定入宫的人需要户籍。
没有户籍,此时摆在杜书音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条便是入宫,二十年之后出宫可得户籍。一条便是方才那位青衣女子的身份。进入别人的府邸,做一辈子的丫鬟。
没有户籍,永不脱身。
自己的子女也都是奴婢。
启元二年,四月,晚间。
杜书音入宫已经有一个月,宫廷规矩早已掌握。凭借出色的表现被尚宫局分配到皇后娘娘的宫室。
杜书音刚从库房出来,怀里抱着被褥,小步朝前面走。她的身前走着一位女史,是张女史。
“尚宫局应该都教过你们规矩,娘娘这里没有什么忌讳。你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娘娘不会责罚你的。”张女史冷着脸,一板一眼地介绍。
“是。”
没走几步,很快到了住处。
张女史走到房门前忽然停住,好在杜书音与她有距离,没有撞到她的身上。
她这是想要干嘛?
很快房间里面传出谈话声来。
刘嫦道:“自从林墨被杖杀后,一直都没有人住进来。你说她那床铺以后是不是都不住人了?”
梁娟双腿交叉坐在床铺上,闻言望向对面那张空出来很久的床铺,上面的被褥软垫都被人撤走许久,露出红漆漆一张床架来。
她哼笑出声,“谁会想住一个穿越者睡过的床?简直是晦气!”她看向刘嫦,恐吓道:“若是睡那张床,指不定那罪名什么时候会挪到自己头上。我要是后面住进来的人,我就……”
“哐当”一声,张女史大力推门而入,刘嫦被吓得发不出声音,张女史冷着脸看向房间里的两人。
屋内的人看清来人,立即下床站定,她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全都低垂着头。
张女史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开口训斥:“尚宫局的人没有教导你们规矩吗!在宫中胡言乱语,藐视宫规。明日,去尚功局领罚。”
站定的两人齐声应答:“是。”
杜书音见张女史进入就是一通责骂,自己站在门槛外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忽感张女史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杜书音立即低下头。
“你进来。”
“是。”杜书音应答,抱着被褥踏入屋中。这个过程十分短暂,但她还是感觉到屋里其他两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让人十分不安。
“以后你就接替林墨的差事,侍奉娘娘穿衣,掌管娘娘的衣物,以及平日打扫娘娘居住的蓬莱殿。”张女史吩咐道。
没等杜书音应答,梁娟惊道:“什么?”她不可置信般地看向张女史,“难道不是从我们两人之中选一个晋升吗?凭什么她一个新来的就能直接入殿伺候娘娘!”
想来她是含了一肚子的委屈,忍着眼泪,憋红了眼,愣是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张女史没有给她太多的回答,还是方才那般冷冷的模样,“服从尚宫局和娘娘的安排,是你的分内之事。”她转而吩咐杜书音,“你去收拾。”
杜书音点头,看向四周,屋子里只有三张床铺,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红漆木桌和几个凳子,桌上摆了一只红褐色茶壶和茶杯。
其他两张床铺都有人睡,剩下的一张就是自己的了。
也是她们口中穿越者林墨的床铺。
俗称“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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