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熟悉的场景,是刚刚她做的梦——那个漂亮的疯子皇上。
从七岁开始,到如今她十三岁,六年时间,这个梦断断续续一直重演。
柏韫这次在梦里急着想要制止他用刀割自己,没想到会叫喊出来。她如今渐渐不太害怕这个梦了,甚至想救那个人。
也是,现在这个情况,她倒是宁愿困在怪梦里,起码还有个老熟人,比在现实里待着等死强。
想到这,柏韫擦干眼泪,重新闭上眼睡去。
或许是上天怜悯,或许是奇迹。
草石轻贱,可亦有坚韧;人非草石,或夺命回天。
柏韫不仅在终日惶惶的一月里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还活了三年。这三年来她日日在折磨里寻机打探,知道了当时是京华传来的一封信!!!让她被绑到了这里。
隐约是在草石间的第一年年初,大半年日升月落过去。
昨夜阴雨,晨间地上湿哒哒的。几点红色顺着石壁粘在缝隙处,柏韫如今没戴着镣铐了,勉强能在这方寸地牢里行动自如。
伸出指尖捻起红色一看——碎炮仗炸开的。
爆竹声中一岁除,已经过年了吗?她已经十四岁了,食指迅速抹去了面上瞬流出的两行白水泪。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尽力让自己不去想家,更不敢想象爹娘的担心。因为爹娘一直教诲她,“人之奇者,在于坚韧,在于变通,在于敢改运抗命。”
小时候柏韫为了证明自己坚强,很少哭鼻子。
那时候金江灵捏了捏柏韫的小鼻头,“傻丫头,哭鼻子不耽误你成为一个坚强的人,只要咱们千千在任何时候都别放弃自己,别被某些小石子绊倒一蹶不振,能拍拍灰尘继续往前走,就很棒了。”
一直以来,柏韫靠着和爹娘说的这些话,在草石间的百般折磨里一天天坚持活着。她想,我能这样,爹娘一定也平安无事,只是在等着自己归家。
柏韫理理衣服站起来,见几个多话的狱卒换班了来,靠着石墙边淡道:
“不是,你们这地行不行?喂了我不说十只,也有五六只这什么破蛊虫了,没别的招了?”
对,因为她算是这的长期住客,洗漱吃食也就同这里的蒙面狱卒一样,起码板板正正。不像刚来的那一个月,从没见过自己那样蓬头垢面,柏韫想起就起鸡皮疙瘩,说是在泥巴地的乞丐都不为过。
这破地方每天都有新的人死去,唯她一直安然无恙。大半年下来,柏韫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百毒不侵了。
也可以说,她现在就是有那么点有恃无恐,自诩奇人的心态。
有的人身处逆境会沉默寡言,煎磨心志;有的人会自我纠结,后悔往昔;有的人会捶胸顿足,要死要活。
这地方关的犯人大致如此,不过柏韫都不是。胆战心惊的待了个把月后,反而直接变得无所畏惧起来。柏韫是这么想的:反正蛊虫弄不死我,这草石间又想研究我,不敢杀我,那何必天天不快活,有什么不痛快的直接说就是。
那几个狱卒也是闲的慌,聚在一起嗑瓜子,带的酒上有红封,果然是新年了。
“你急什么?上头又不是傻子,给你喂了几次的虫不一样,正在试验。”
“你这小丫头还真行,活了这么久,咯,今儿过年赏你的。”说话的那人丢了一把瓜子壳,几人哄笑一通。
习惯了插科打诨的轻贱话,柏韫没脾气的抱胸站着。她摸了摸脸,前几日被打得发肿的面颊现下不发烫了,嘴角的伤也结了痂。耳边闻得一些闲言碎语:
“我瞧这丫头还是个美人,一直关在这也是浪费,不如……嘿嘿。”
“你忘了上头怎么叮嘱的?!要打要骂都行,若是把她折腾的咬舌自尽,我们还要不要活了!你没看主上都下令不能让她缺胳膊少腿的!”
“就是,这么个骨瘦如柴的,何必冒风险?毒虫都没她毒,色胆包天呐,也不怕丢了命。”
柏韫听着这些脏话,就跟不是在说自己一样。
她倒是希望这些人多聊聊,一句两句多掺和点有用的来听听,比如刚才说蛊虫各异,她自己是感觉不到的,这些虫子被她吞进去后就恍若无物,根本体会不到啃噬的不同痛楚。每次不到一个月,虫子就会自己从她左耳道钻出,而且因为没有以体为食,出来不久就死了。
我是挺毒的,柏韫想。
暗长走廊一人行来,“把她放出来,上头来人要见。”
柏韫被架着锁在用刑椅子上,甚是随意,“真没想到新年伊始,你头个惦记着见我。”
面前一道黑帘遮着,背后影影绰绰现出人影。
那人笑了,嗓音低沉的不像是人嗓能发出的,“快一整年了,到草石间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你身上的秘密吗?”
“能不受蛊虫侵蚀的人,本座可是前所未见。”
此人是草石间的头目,听别人唤一声主上。来的很少,不过几乎每次来巡视时都要见自己。
“你都不知,我便更不会知道了。”
看着外面一众刑具,那些细碎折磨的功夫她几乎受了个遍,“我人都在这了,你们查不到任何总不能还赖我。可能我就是大罗神仙转世,不受污邪侵扰。”
那人似是轻飘飘抬眼,“神仙怎么会被困,恐怕你只是个连蛊虫都不屑吸食的怪物罢了。”
怪物?若不是这样,自己早就没命了,怪不怪的又不是什么坏话,柏韫从善如流:“和你们这些东西待在一起,怪点难道不好吗?”
被这样审问不是第一次了,柏韫也渐渐梳理出来一些消息:
草石间这些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连她姓甚名谁都不知,抓来只把她当个养蛊的器皿罢了。
似乎想要她命的人与此地并无往来,只是写信告知,草石间动手,一场双方都不暴露身份而且很随意的交易,不曾想误打误撞。
所以,如今草石间即便想查,也寻不到卖她信息的上家。
“你不如与我说说那信,说不准我知道仇人,一高兴就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信息呢?”
帘外人沉默了会,考量后开了口:“草石间收过很多封信,不重要的过不了本座的眼,而且阅后即焚是这的规矩。能寻到这里的人,或多或少有些门路。只是避免不了口耳相传,也有一般人。”
“要你命的那封,我的人只隐约记得是新周国京华城的,信封上有松鹤图案。”
帘外人眉间愁色愈浓,这丫头嘴太严,连姓名都不愿意透露。加上当时只是绑架,去的人不过是喽啰,除了知道她是徽山来的,其余一概不知。倒真是一筹莫展了。
是京华的人干的,柏韫虽是世家血脉,但从没去过京华,只能默默记下这封绝命信。那时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十年前外祖家倾覆,殃及了她。
这三年的记忆像刀刻斧凿一般,柏韫原本就撑了太久,陡然回想太多,她一时心绞痛的难以忍受,在竹屋晕了过去……
后来没过多久,齐荣霜一力将柏韫从徽山接回来,醒来后,她一直恍恍惚惚,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心里吊了三年的气弦被毫不客气的割断,这一刻她真的明白了梦里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心。
往后,她也当得上一句孤家寡人。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外头响,柏韫仍旧没什么反应。
柳嬷嬷将桦青桂岩拽到一边,“大小姐打生下来就没在府上,老太太一直很是牵挂,如今大爷大夫人去了,留下个十六岁的姑娘,老太太不知要怎么疼爱呢。昨个接回来昏迷了一夜,现在好不容易醒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用心照顾!”
说完她就离开了,留下两个跃跃欲试的小丫鬟。
“姑娘都好久没吃东西了”,“咱们进去好歹劝劝”,两个小丫头进了屋,站得束手束脚。
“姑娘,喝点参汤吧,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受的了。”
桂岩和桦青面面相觑,也不动弹,这是她们第一次和柏韫接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
柏韫一滴泪都没流,只靠在床板上,自己低头一遍遍用指甲划拉指腹。爹娘在她被接回以前就下葬了,牌位供奉在柏家祠堂。
良久。
“新周开国以来的始末大事,府中可有书籍记载。”
颓唐无用,柏韫怀疑自己和爹娘的遭遇与当初外祖家那场叛乱案有关,金家将门,叛乱抄斩,这样的事史书上必定有起因记载。桦青反应过来,忙道:“应该是有的,这类书都在二爷的松鹤堂内……奴婢一会请示后去给姑娘拿。”
后半句柏韫没听到,松鹤堂三个字狠狠砸在她耳中,一个字一个字喃喃道:“松……鹤……堂,青松的松,白鹤的鹤吗?”
柏韫的嗓子实在颤抖的不同寻常,眼瞳也沉的厉害,桦青吓的不敢回答,最后犹豫道:“是啊。”
“京华,松鹤堂……是这样,这样吗?”
收藏终于动啦谢谢!!怎么在我们白云宝宝这么惨的一章(?ì _ 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京华密信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