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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探蚀月

血色眼珠的乌鸦叼走甲片消失在渊薮混沌的一幕,如同冰锥狠狠钉入沈照临的心底。

怒火在冰冷麻木的表象下无声燎原,几乎焚尽理智。

但三万年的蛰伏磨砺出的坚韧,终究死死压住了冲动。

葬骨林的风依旧在呜咽,远处仙宫的琉璃瓦反射着永恒不变的金光,衬得她伫立在灰白骸骨间的身影愈发渺小、孤寂,也…愈发冰冷坚定。

失去的甲片或许是关键线索,但并非唯一!

老魔将焦黑指骨的存在和其中烙印的血海深仇与呼唤,才是驱动她最深沉的钥匙!

那声撕心裂肺的“蚀月井”呐喊,此刻在她沉寂的识海中回荡得震耳欲聋!

蚀月井!

这名字如同一道划破幽暗的电光!

归途中,沈照临刻意放慢脚步,佝偻着腰身,将葬骨林里沾染的满身尘土疲惫,和被邪鸦惊吓的“恐慌木讷”演得十足十。

含章等人对她这副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模样嗤之以鼻,嘲弄几句后也失了再磋磨的兴趣,只责令她自己寻些仙仆剩下的粗糙草药涂抹跌打损伤,便不再理会。

入夜。

神界的夜晚,非但无有凡尘的静谧,反而因星河浩瀚、灵元潮汐而涌动着更为宏大的力量涟漪,仙宫阵法的辉光也更显庄严璀璨。

然而,在这片璀璨之下,总有神辉照耀不到的隐秘暗角。

沈照临避开了巡天卫神念重点扫视的路径,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魂,在重重禁制光幕的薄弱节点处无声穿行。

她的目的地,是神界西荒边缘,靠近空间乱流缓冲区的一片废弃古遗迹——乱石嶙峋,残垣断壁,死寂荒芜。而“蚀月井”,传说便深藏其中一处被空间漩涡半掩的山坳腹地。

这井,并非凡井。

它是神界古老岁月里一处微型的空间奇点,如同薄纱上的一个破洞,连接着无数破碎的空间夹层与荒芜死域,亦是天道规则在此界相对稀薄之地。

对旁人而言是险地绝地,对她而言,却是通幽的最佳祭坛!

避开几处流窜的空间裂缝,沈照临抵达了一片被半块断裂的巨大石碑阴影笼罩的石崖底部。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远古荒凉和阴冷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口古老的石井嵌在峭壁根部的岩缝中。

井壁由漆黑的墨曜石垒成,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某种古老图腾的模糊刻痕。

井口不大,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幽暗,仿佛连通着九幽核心。

井水?

不!

那井底并非清澈泉水,而是一种极其粘稠、暗沉如凝固血浆般的液体,此刻正在绝对的黑暗中,微微映照着天上遥远星辰的微光,泛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墨绿光泽。

这里,就是蚀月井!

沈照临毫不犹豫,双膝跪于冰冷潮湿的岩石之上。

她没有时间去犹豫,去等待。

巡天卫的巡查间隙极短,此地禁制虽弱,但异常波动极易引来窥探。

沈照临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从贴身隐蔽处取出了用旧布层层包裹的——那截焦黑指骨!

指骨暴露在井口散逸出的阴冷死气中,微微一颤,竟似有了一丝回应,表面残存的怨念煞气隐约流动。

沈照临眼中冰寒厉色一闪而过,指间一点森白骨火骤然燃起!

虽微弱如豆,却散发着冻结生机的幽深寒意!

火苗舔舐着指尖。

一划!

沈照临深深割开了自己左手腕脉!

鲜血!

滚烫的、蕴藏着她这具躯体微薄生机、更潜藏着《大自在魔骨经》那一丝混沌本源气息的鲜血,喷涌而出!

沈照临没有丝毫停顿,以血为墨,以指骨为毫!

沾着心头精血,以问骨烛为引,在自己身前、在那口死气沉沉的古井边缘,快速勾勒!

一道道古老、诡异、充满苍凉死寂意味的符文在地面、井沿上飞速成型。鲜血流淌,却诡异地未曾渗入地面,而是如同活物般沿着符文的脉络流淌、燃烧!

那血色并非鲜红,而是渗入了问骨烛的幽白,化作了诡谲冰冷的暗红!

符文闪烁,散发出一种与这片死寂空间、与古井深处那暗沉血水同源的,深沉、混乱、排斥一切神道规则的狂野力量!

嗡!

最后一个由指骨烙印鲜血绘就的核心符文落下的瞬间!

以沈照临为中心,一个直径三尺的血色阵法骤然成型!

光芒流转间,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那原本死寂如镜的古井深处,暗沉如凝固血水的液体——

轰!!!

如同被投入了无数吨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

暗沉的血色浆液疯狂翻涌!咆哮!由墨绿化为刺眼的赤红!

如同刚从巨兽心腔泵出的滚烫血液!

滚沸的血水翻滚着巨大的气泡,蒸腾起浓稠如实质、带着浓烈血腥和铁锈味道的红雾!

更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源自空间最深处的拖曳之声骤然响起!

哗啦……哗啦……铿锵!

仿佛有亿万条沉重的无形锁链,在沸腾血井的最深处被什么东西狂暴地拖拽、搅动、疯狂碰撞摩擦!

声音透过空间的震荡传来,沉闷压抑,带着禁锢被撼动、牢笼被撞击的恐怖回响!

整个山谷都在这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微微震颤!

峭壁上碎石簌簌滚落!

阵法中心,沈照临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以血为引,以骨为媒,强行撬动通幽之力沟通九幽死域,对她这副残破身躯和刚刚复苏的微弱魔魂而言,负担沉重到了极点!

每一秒都在撕裂她的筋脉,焚烧她的精魂!

沈照临额头冷汗如瀑,混着血污从下颌滴落,砸在沸腾阵图上发出“滋”的轻响。

快了!再坚持片刻!

沈照临能感觉到沸腾的血井深处,某个庞大而冰冷的意志正在回应!正在挣扎!

那道回应她鲜血召唤的气息……厚重、沧桑、带着足以撕碎神铁的暴戾,是……是“左营第三队”......的声音!

然而!

就在这心神几乎全部被阵法与九幽深处回应牵扯的关键时刻,一股尖锐凌厉、毫不掩饰杀机的气息,如同刺破夜幕的寒芒,骤然从她身后不远处的乱石堆后爆发开来!

“何方妖孽?!胆敢在此秽地施邪法!”

一声如雷暴喝响起,一道身披制式巡天卫银甲、手持丈二长戟的身影,猛地从石崖后闪现!

显然,他是被此处的巨大能量波动和异常空间震颤惊动,飞速赶来!

这银甲仙将面覆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双目冰冷如刀锋,锁定在沈照临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与裁决意味!

他显然认出了这阵法的诡邪与恐怖!

尤其看到那沸腾如血、锁链震响的蚀月古井,感受到那狂野混乱的气息,更是脸色剧变!

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审问生擒的念头!

巡天铁律——遇此邪祟,格杀勿论!“死!”爆喝声中,银甲仙将手中那缠绕着禁制符文、戟刃流转着破邪金光的丈二长戟,如同撕裂夜空的银色雷霆,挟着粉碎星辰之力,快逾奔雷,直刺阵法核心——

沈照临毫无防备的后心!

绝杀!

生死只在毫厘之间!

戟尖寒芒已刺破她单薄衣衫!

恐怖的锋锐之意已然撕裂后背皮肤!

再无退路!

生死关头,沈照临那双因竭力维系通幽而失焦茫然的瞳孔,骤然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太古凶兽般的冰冷与癫狂厉色!

避无可避?

那就——不退反进!

沈照临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在戟锋触及皮肉的刹那,以腰腹为轴强行侧身!

噗嗤!

冰冷的戟刃贴着她的左肋险之又险地划过,带起一大片血肉!

深可见骨!

剧痛如浪潮般席卷全身!

但这并未结束!

就在身体侧转的瞬间,沈照临那只未曾控阵的右手,如同捕食的毒蛇,悍然回撤!

五指箕张,不顾淋漓的血肉痛楚和戟刃上流转的强烈破邪金光对魂体的灼烧湮灭之意,狠狠地——

一把握住了长戟冰冷的戟刃!

刺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湿肉!

她的手心瞬间被戟刃破开,皮肉焦糊!

骨骼与锋锐金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滚烫的鲜血混合着焦黑的皮肉碎末,如同喷泉般从沈照临的指缝间狂涌而出!

淋淋漓漓,洒在身下的通幽血阵之上,也浇溅在那沸腾如血的蚀月古井之中!

剧烈的痛苦让沈照临几乎昏厥!

但她眼中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

借着这股剧痛的刺激,她用尽最后一丝魂力,将那撕裂神魂般的痛苦嘶吼,连同着燃烧的心头精血意志,狠狠灌注进指尖那跳跃的森白骨火,再狠狠砸入脚下摇摇欲坠的通幽血阵深处!

“通幽——!!召——吾——故——部——!!!”

轰隆隆隆——!!!

血阵光芒暴涨!如同在虚空中点燃了一把焚世血焰,那口蚀月古井如同火山彻底喷发!

沸腾的血浆如同巨龙般冲天而起!

血龙之中,似乎凝聚出一只狰狞巨大、覆盖着断裂骨刺臂甲的模糊手影!

紧接着,虚空剧烈震荡!

一个充满狂喜、凶戾、如同自地狱最深渊传来的古老嘶鸣,压过了井中锁链的撞击,压过了天地间一切杂音,轰然降临!

左营第三队——恭迎吾主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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