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妖城内。
闲待春睁开眼,先浮上心头的想法是生不如死。已经是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今日该是授教的日子,
这里到处都是死物,没有一点儿生机,也见不着一点儿日光,处处弥漫着腐烂腐朽的颓靡气息。
“喂,起来没?你还要睡多久?”门板被拍得哐哐响。
哦,还有一个讨厌的归山繁,虽然是他要求的。
闲待春在催命的拍门声有条不紊地梳洗,在开门前,将门口的归山繁一举击飞。
门扉打开,闲待春施施然地走了出来,却对上院内数百双眼睛。
他们的眼睛黑得和夜一样,却没有丝丝亮光,眼珠又大又圆,占据了眼眶的大部分。
被这样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任谁都觉得惊悚。
闲待春头皮发麻,强撑着问:“你们眼下该在何处?”
幼童们沉默不语,仍旧把他盯着。
“你们为何来我居所?”
还是不说话。
归山繁从墙壁上拔出身体,嘲笑道:“快走吧去幼稚园里等着你们胆小的闲教习。”
幼童们这才有所动作。
“你故意的?”
归山繁耸耸肩:“可别什么都怪我,是他们缠着要看看教导他们的新教习是什么模样。”
“显然,他们很不满意。”归山繁语气欠欠,“这里的小孩儿,可不是秀城那边的娇养的孩子。”
“他们只认可强者,而我是强者,所以他们听我的话,懂吗?”
闲待春抿唇:“在下知道了。”
*
“凛月,你现在对我好像很不满。”花染跪坐在茶几前,品着花茶,眼睛看向对面神色不虞的女子。
“我又能如何呢?一切都是执律安排的,夷兰最近这些日子才算掌握实权,得意忘形到我也要避其锋芒。”
“你为何要把一切怪在我身上?”
花染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而且,我最不能忍受,你因为人族而对我有怨言。”
凛月嗤笑,“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就先给我安了这么多罪名?”
闻言,花染笑眯眯:“哎呀,我只是同你玩闹,我知道凛月最重情义,怎么会与我生分呢?”
凛月手指摩挲着杯身:“你我不曾生分,但我想知道闲待春是怎么回事?”
她眼神一冷,“人族不清楚,可我是明白的,十域妖岂是那样轻易就做出?你告诉我,十域妖和闲待春有什么关系?”
花染神情也一冷,重重地砸下水杯,“你是和人族待一起待得头脑发昏了吗?要我告诉你什么?这件事我不信你不明白?”
“昔日追随先祖的萋芳境藤妖因护主有功,先祖陨落前将部分力量赠与藤妖,故而萋芳境藤妖获得了先祖的异化之力。”
“有时候我也真的受够了你这种道貌岸然的模样,你是要为那位不过认识快一年的妖怪同我翻脸?”
凛月不为她的话所动,“那你们打算对闲待春做些什么?”
花染:“不是我们打算对闲待春做些什么,而是虚极宫。”
凛月呼吸一滞:“虚极宫?他们要闲待春做甚?”
花染压低声音:“凛月,我时刻念你是我同类才对你和盘托出,虚极宫来妖族帮助讨伐魔族是有要求的,要求便是要躲藏在萋芳境的藤妖,至于他们要藤妖做什么,这不是我们该问的。”
凛月喉咙发紧:“我明白了。”
——
新幼稚园的声势日涨船高,每日都有人在退学退款。
白宁杭面上不显山露水,其他人只当她是强装镇定。
“你看,这是那位新园长刊登的对你的抨击之词。”
施柔强今日来给白宁杭送报,指着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白宁杭接过随意一看便搁下,“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
“你打算如何做?”
白宁杭沉吟道:“先避其锋芒。”
施柔强“哦”一声:“你这是要不战而败。”
“不变胜万变懂不懂?”白宁杭翻着报纸,“我眼下该做好的事情唯有管理好园区。”
她话锋一转:“新的车夫可有应聘的?”
说到这个,施柔强脸上居然流露出些许难为情,“……哈哈哈,这个自然是找到了嘛,就是……就是……”
等白宁杭看见前来应聘的人后,她顿时明白了施柔强的欲言又止。
“白园长你好。”身着青衣的男子施施然向她行礼,“在下苍原,前来应聘车夫。”
白宁杭看向施柔强,又看了看笑得得体的苍原,“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就这么想入我园中?”
苍原:“白园长和我同为人族,有同族情谊,况且白园长此处待遇很好,我也听良器说,白园长此人也甚是豪爽坦荡,望白园长能聘用我。”
他说完作揖,深深地俯下身,露出手腕处那枚旧旧的红绳,映照在白宁杭眼中。
——
白宁杭没做算卦生意后,又迷上了卖法器。
她做的法器很随心,发簪红绳筷子……乃至一枚针都是法器,因小巧便捷,且物美价廉,生意依然是不错,很受男弟子的欢迎。
无论是自己用,还是拿去送给道侣都拿得出手。
“白师姐,我要一包银针,它真的能自动对准穴位吗?”
“白师姐,白师姐,可变大变小的筷子还有没有,用来抓人太便利了。”
“白师姐,那件十五合一的法衣还有吗?又能储物、防御、攻击,还能隐身、当帐篷、当出行工具,我道侣也想要一件!”
“神算子师姐,你真的不算卦了吗?”
白宁杭接待着围在摊前的人潮,从晌午出摊到夜幕时分才收摊。
人潮散去,流萤灯亮起,百家场冷清了下来,她坐在摊前,算着今日总共赚了多少灵石。
忽而一道人影无声无息飘到摊前。
白宁杭头也不抬,只看着算盘的算珠自己上下移动:“这次我可没有算卦,你又来干什么?”
流萤灯微绿的灯光映在男子半张脸上,他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眉眼也因光芒的原因更加冷然。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摊上剩下的红绳,他垂眸问:“此物有何用?”
白宁杭抬眼看他,那根红绳在他手上显得更加突兀。
红绳是定情之物,沧黎周身气息过分冷淡,到了生人勿近的地步,难以想象他手上缠着红绳,与人定情的模样。
于是白宁杭道:“师兄修无情道,此物不宜哦。”
“为何?”沧黎微蹙眉。
白宁杭:“红绳多情,师兄无情,如何能戴?”
沧黎凝视着手中红绳:“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它究竟有何作用?”
白宁杭:“这种东西是专门送给心仪的人,不过我将它做成了法器,佩戴同样红绳的人,可以感知到对方的位置,只要默念咒语,就能立刻出现在对方眼前。”
她歪歪脑袋:“如此,师兄觉得这件小物件配得上你吗?”
沧黎只沉默着拿起另外一根红绳,“这一对多少灵石?”
白宁杭有些惊讶,暗自揣度冷心冷面的沧黎欲将红绳送与谁,嘴上则说:“我先前得罪了师兄,师兄既然喜欢它,我勉为其难送给师兄吧。”
沧黎没有虚伪地推脱,很坦然地戴上了,只是动作不甚熟练。
红绳衬得他的手腕更加白洁,像白鹤的羽毛,青筋凸起像羽骨的痕迹。
意外地很合适,倒叫他更有人味儿,引得人不由自主地敢在脑海里亵渎他。
白宁杭拍拍脑袋,赶走不合时宜的想法。
她以为就此二人不会再有纠缠,背着摊铺往散修的住所回。
路过一处林荫小道,暗沉沉的暮色里沧黎早已等候在此。
白宁杭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神情淡漠。
他摊开手掌,那根红绳就静静地躺在掌心,“我想问,我能否将它转赠于你?”
白宁杭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要把红绳送给她?也想不明白那时的她怎么也就敢伸出手,让沧黎系在她的手腕。
一段感情开始得突然且莫名其妙,或许也昭示了结束时也一定是猛烈的,且古怪的。
她被困魔宫,手腕上的红绳早已不见,不知沧黎是否有过唤她出现的时候。
白宁杭想,应该是有的。
他很喜欢让她突然出现自己的面前,但偶尔也会埋怨:“你都没有想过我。”
那个时候,红绳真的是红绳,他和她也只是情投意合的恋人。
只是后来,她的红绳丢了,而他则用他手腕上的红绳将她捆住,要押她回自己好不容易才逃离的魔窟。
没有问她去了哪里,没有问她如何成了魔族七殿下的王妃,也没有问她遭遇了什么,只有一句:“你该回去。”
——
“白园长似乎对我手腕上的绳子很感兴趣?”
白宁杭眨眨眼,从回忆中回过神,云淡风轻:“倒不必如此自负,我只是思考该不该让你留下来。”
苍原:“那园长想好了吗?”
“我同意你留下来。”
白宁杭皮笑肉不笑,“我得给良器妹妹一个面子不是?”
苍原也礼貌答:“等我回去,还得多谢良器。”
施柔强模模糊糊感受到二人之间的古怪气氛,但不知为何,想不明白只当自己心思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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