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时雨,韩国人。
凭借出色的情报能力和人脉,成为咒术师与诅咒师之间的“灰色中介”。他专门为地下世界的交易牵线搭桥,包括悬赏、咒物买卖、秘密委托等。
同时也是甚尔从前的唯一中间人。
我在见过他一面后就否决了想把他和甚尔以“朋友”身份连接起来的想法。甚尔需要一个普通人作为朋友,而不是让他沉溺在更深的黑暗里。并且这个朋友不能满脑子利益。
是的,朋友。
我打算给甚尔找朋友。
但在甚尔体验友情之前,他所有的朋友,都需要被我筛选。
(一)
给甚尔筛选朋友这件事情,让我第一次认真思考什么是"正常的人际关系"。
在上一世,我见过太多扭曲的相处模式,要么互相践踏,要么虚与委蛇,所谓的“亲情”不过是利益交换的遮羞布。甚尔长在禅院家,很早便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选择用金钱来衡量一切——至少这样够直接,够诚实。
但我不希望他一辈子都这样。
于是让他体验到友情这件事情,在我这里便提上了日程。
首先,这个人不能是咒术界的人——无论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甚尔已经浸泡在那个世界里太久了,他的价值观被扭曲得近乎畸形。他习惯了用金钱衡量一切,用暴力解决所有问题。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看见“普通”的人,一个能让他意识到,世界上还存在另一种活法的人——一种不需要时刻警惕、不需要算计、不需要用鲜血去换取生存的方式。
其次,这个人不能太软弱。甚尔一直在一种强者生存的价值观里,本能地会轻视弱者。但如果对方太强,又会激起他的对抗本能,让他下意识地进入警戒状态。所以这个朋友,最好是那种……坚韧却不尖锐,温和却有底线的人。他们不会因为甚尔的挑衅而退缩,也不会因为他的恶意而畏惧,而是会用一种包容去应对他的试探。
最后,这个人必须足够“钝感”。甚尔的本质上有一种“野兽”态,他对于自己想要接近的人会反复试探,直到确定不会被抛下后才会拧着眉懒洋洋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他就像刀锋,敏感的人会被他割伤,然后退缩。只有那种迟钝到近乎固执的家伙,才能无视他的刺,甚至傻乎乎地凑近,让他连继续攻击的兴致都没有。
——于是我按照这个标准,找了很久。
(二)
被我盯上的第一个被观察者是那个独自经营着“超级难吃的拉面馆”的中年男人,姓田中。
他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地活着,普通地经营着一家店。再次去那家拉面馆的时候,我仔细地看了一圈,发现了上回很多没有发现的东西。
拉面馆的店面不大,招牌也已经有些褪色,菜单上只有最基础的几样拉面和家常菜,唯一比较突出的点就是诙谐地用了“难吃”来形容。并不是每天的生意都像我和甚尔第一次来的那天一样好,但总有些熟客会来光顾。我观察了他两周,发现他有个特点:无论客人态度多差,他都不会生气,只是笑呵呵地递上饭菜,甚至还会多送一碟腌萝卜。
有一次,一个醉汉在店里闹事,把碗摔在地上,汤汁溅得到处都是。田中只是叹了口气,蹲下去收拾碎片,嘴里还说着“小心别踩到”。醉汉骂骂咧咧地走了,他摇摇头,转身去拿拖把,还嘀咕着:“明天得进点更结实的碗……”
说实话,在我看来,这就有一点软弱了,和我给甚尔朋友定的标准不符。
“爸爸,你觉得这个老板怎么样?”我试探着问甚尔。
甚尔瞥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田中,嗤笑一声:“活该。”
我没反驳,只是后来经常带着甚尔去那家店。田中照例笑呵呵地招呼每一个人,闹事的人层出不穷,经常在店里上演,他却总是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转身去收拾一切。
我忽然看着他的背影感叹,心想这个人心态是真好,拉面馆到现在都没有咒灵诞生真是奇迹。
甚尔则盯着他的背影,似乎是不理解。
田中不符合我的标准,但他是个好人,加上拉面也挺好吃,所以我偶尔会拉着甚尔还有惠一起去光顾超级难吃拉面馆的生意。有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我们就坐在角落,也不多说话,吃完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就离开。田中偶尔会和我说上几句话,或者逗逗惠,然后在我们临走时塞给甚尔一盒自制的饭团,说:“带回去尝尝吧,店里的新品,老顾客都有。”
甚尔从不道谢,但饭团总会拿走。
我想,即便不是朋友,和普通人多接近一下对甚尔也不错。
田中老板也并不是完全软弱的,这个中年男人有他自己化解矛盾的方式。某次一位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因为等餐太久而大发雷霆,把菜单摔在桌上。田中老板这回没有立即道歉,而是眨眨眼,以一种诙谐地方式安抚客人:“这位客人,您知道为什么我们店叫‘超难吃拉面馆’吗?”
客人愣了一下,也不发火了:“为什么?”
“因为啊,”他慢悠悠地说,“如果叫‘超好吃拉面馆’,像您这样等了太久的客人就会更生气了。”他故意压低声音,“现在您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反正都这么难吃了,等久点也无所谓’。”
上班族张了张嘴,突然笑了出来:“老板,你这……”
“您看,”田中老板趁机把刚煮好的拉面端上桌,“愤怒会让面条更难吃,但笑容会让它变得——呃,还是很难吃?”
周围的食客都笑出了声,那个上班族摇摇头,怒气全消地拿起了筷子:“您真有趣。”
“不敢当不敢当,”田中老板转身去拿腌萝卜,“祝您有个愉快的一天。”
回去的路上我状似无意地对甚尔感叹:“田中老板的解决方式真是温和啊。”
甚尔看了一眼我落在他身后的距离,把我拎起来放他肩上:“浪费时间。要是我,一拳就能让他闭嘴。”
我现在已经对这个动作习以为常了,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笑道:“然后被警察请去喝茶?”
“他们抓不到我。”
我没有说话,这就是问题所在。在甚尔的世界里,所有矛盾都可以用暴力解决,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但普通人不行,他们必须学会其他方式。
(三)
期间我还遇到了一个京大的学生,在我们楼下附近的便利店打工,他让我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那京大的小子有点呆,找零时总要多数一遍,被客人催促就会手忙脚乱。我和甚尔去那里买东西,正巧碰见一个男人不耐烦地拍柜台骂他“蠢货”,而他只是缩了缩脖子,低头道歉,然后继续笨拙地操作收银机。
但下班后,我看见他在后巷喂流浪猫。那只黑猫脾气很差,一爪子挠在他手背上,留下几道血痕。他却只是挠头傻笑,从口袋里摸出小鱼干,轻声说:“别生气嘛,今天只有这个了。”
甚尔对他的评价是:“废物。”
意料之中的评价。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彼时我刚和甚尔训练完,被他一拳KO,躺在地上装死。甚尔在我的不作为和威胁下正在给惠换尿布,手法意外地熟练,闻言看了我一眼:“被骂了都不敢还嘴,不是废物是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像爸爸你一样能打吧。”
“所以才是废物。”他粗暴地系好尿布,惠不舒服地挣扎起来,“弱就要认?躲起来舔伤口的样子更难看。”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甚尔不是看不起弱者,他是厌恶“接受弱小的自己”这种行为。在禅院家,示弱就意味着人格上的死亡。
但有意思的是,之后几天,我发现甚尔开始频繁光顾那家便利店。他总是挑最晚的时段去,站在货架间慢悠悠地晃荡,直到那个大学生战战兢兢地过来问“需要帮忙吗”。
我怀疑甚尔是因为无聊又不能赌马,所以给自己找了个乐子。
那大学生也不傻,没过几天就发现甚尔没有恶意,于是也不再害怕甚尔了,见到甚尔还会元气满满地喊“欢迎光临”。抓包了我几次在他背后偷笑后,甚尔慢慢觉得没意思,很少再去了。
(四)
第三个观察对象出现在连续几天的大雨来临前。
那是一家开在街角的老式理发店,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姓山本。我注意到他是因为每次路过时,都能看见他一边给客人剪头发一边大声聊天,笑声能穿透整条街道。
第一次带甚尔去时,他站在门口皱眉:“剪头发?我自己会。”
“但你上次给惠剪的像狗啃的。”我指了指怀里正抓着自己参差不齐的短发的惠。
山本老头从镜子里看见我们,立刻热情地招手:“哟!这位小哥的发型很特别啊!要不要试试我的‘暴雨梨花剪’?保证比你现在这个‘流浪武士头’时髦!”
甚尔:“……”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山本看到我,“嘿”了一声:“这是你女儿啊,真俊!一看小哥你老婆就是个大美人嘛,儿女双全,小哥你福气嘛。”
甚尔没说话,径直坐到了理发椅上:“少废话,剪短就行。”
山本老头完全没被他的态度吓到,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嘛!我跟你讲喔,上次有个□□大哥来我这剪头发,也是你这副表情……”
接下来的半小时简直令我窒息。山本一边剪头发一边喋喋不休,从昭和时代的理发技巧讲到隔壁超市的特价鸡蛋,完全无视甚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更可怕的是,他时不时就会拍拍甚尔的肩膀,或者凑近端详发型,距离近得足够让任何一个诅咒师瞬间拧断他的脖子。
“好了!”山本得意地转了下剪刀,“怎么样,是不是精神多了?”
镜子里,甚尔的头发确实剪得干净利落,比他自己随便用匕首割的要整齐百倍。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就站起来:“多少钱?”
山本爽朗地笑了:“一千日元!不过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算你八百!”
甚尔丢下现金抱起我就往外走。身后山本老头哈哈大笑:“下次再来啊!我给你试试新学的‘旋风霹雳剪’!”
我观察着甚尔,在他脸上,我看到了那掩藏在冷漠下面的放松。
也许我不需要刻意给甚尔找朋友。这只野兽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走进人类的世界。
而我要做的,只是确保他不会在途中伤到自己。
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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