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到那个人之前,乌夜啼虽不喜族中纷争,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没有修炼的普通人面前,还是不免以家族中人为骄傲。
即便是与同为修炼者相处时,且不论对方实力强弱,地位高低,他也认为自己是有资格骄傲的,他家是医修,纵然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后伤病可以痊愈,可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总有无法自己疗愈的伤,再者没有谁一出生就是高手,所以医修是万不可缺的。
乌夜啼很早就明白一点,相比与其他修炼者,医修有名但不出名,大部分修炼者可以通过锄奸卫道扬名立万,医修往往是大英雄重伤之时负责起死回生的,是他人故事里的附属。
即使是医修自己的故事,也不似其他人那般跌宕起伏。
可是修仙界可以没有医修吗?
自然是不能的。
如果没有医修的话,那些天才奇葩,名士英雄估计早就化入黄土了。
所以对于自身,乌夜啼极为得意,何况他家还有其他医修没有的秘法,更有另一得意之处,乌家医修除了救人,也有除邪之术。
他的骄傲就是水晶杯,五光十色,而在听完那人讲的话后,碎成了一地渣渣。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不过是为维持秩序的牺牲品。
“你想争取真正的自由吗?”
那人说得话很离奇,一般人是不会信的。
可是乌夜啼很确信,那人说得是真的。
他绝对是被上天选中之人,而这个人就是来引领他的。
他绝对是不一般的人。
父亲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滚了几圈,撞上花架,花瓶晃动几下,万幸没有掉到地上。
他就静静靠着架子,不起身,也不出声,眼珠看着地砖,默默数着地上的坑洼。
他逃课了,父亲质问他,他还了嘴,于是有了这么一处。
不还嘴也是会挨打的,所以他还了嘴。
挨打是很疼的,所以他不敢说话了。
下次他还会还嘴,也依旧会怕疼。
但这样有个好处,态度先强硬一点,挨打之后老老实实的,父亲会以为他害怕了,知错了,态度会好一点。
如果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反而会被打的更厉害。
没有人阻拦父亲。
父亲扯起他的领子,问他要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
他不想说,他去见那个人了。
父亲知道,一定会生气的。
父亲不允许自己的心里有人能高过他。
父亲对于他展露出的“不尊重”很气愤,认为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可这比不过有人比他更受儿子尊重这件事。
以为儿子“不尊重”他,是儿子不懂事,学不会尊重别人,不懂得尊重权威。
他既是儿子的父亲,也是儿子的老师。
是他给予了儿子身份,地位,使其不用像普通人一样庸庸碌碌,不像普通的修炼者为了一点资源抢破头。
是儿子不懂事,学不会尊重。
可是如果有人受到了儿子的尊重,这就是明晃晃骂他,他不配。
父亲猛抽了他几个耳光,乌夜啼头昏脑涨,感觉脑袋好似杏仁罐,嘎啦嘎啦的响。
是把头盖骨打碎了掉到脑子里了吗?
头盖骨没那么脆。
可太阳穴很脆弱,父亲是医修,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相信他是有使命的,不然自己为什么要吃这些苦。
父亲突然停下了手,转身离开,乌夜啼趴在地上,这下是真动不了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烧红的铁烙在烫自己的脸。
乌夜啼抽空回忆了一下之前被父亲拿铁烙烫背的事。
其实没那次那么疼。
他的眼皮肿的厉害,看不清东西,脸上突然凉嗖嗖,黏糊糊的。
嗡鸣的耳朵听见了细碎的声音。
给他疗伤的人来了。
每次都是这样,挨打完后,有时是父亲自己,有时是下人,回来给自己疗伤。
这次是谁?
淼姐姐!
他感受出来了,她的手指。
哦,是淼姐姐,父亲不打自己了,是淼姐姐为自己求了情,淼姐姐怀孕了。
怀得不是父亲的孩子,是阿森的,他亲眼看着淼姐姐把阿森的头揽到怀里,流着泪说不想生下别人的孩子。
他以为淼姐姐是喜欢他的,结果淼姐姐喜欢的是阿森,一个奴隶,一个怪物,她爱的是一个畸形的傻子。
可想到阿淼怀得孩子不是父亲的,乌夜啼忍不住笑,这一下扯到了脸上的伤,阿淼以为弄疼了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乌夜啼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谢谢,夫人。”
不久之后,阿淼平安生下了一个孩子,父亲取名乌桓,乌夜啼到觉得不如叫乌栋,念起来讲,两个笼中鸟的孩子,一个皱巴巴丑陋的雏鸟,谐音乌鸫,是鸟,合适。
从家族传承来讲,他和乌榷严格意义上都不算乌家的孩子,和乌榷一样有个鸟名也配套。
从父亲期望上讲,比起自己他更承担了父亲的期望,更容易成为乌家栋梁,所以栋很合适。
可乌夜啼是没资格决定乌桓名字,因为从名义还是血缘,乌桓都不是他的孩子,他的父亲也没开明的让他这个哥哥起名字。
乌桓三岁那年,阿淼也自杀了,人们在葬礼结束后,发现了饿死阿森的尸体。
这些都跟乌夜啼没有关系,在阿淼去世那天,乌夜啼跟着那个人走了,哦,那个人是仙盟的盟主。
他说要带自己看一个人。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苍铭昊吗?”
“记得,目前找到第一个转世可以将人与动物结合,其他的还没有线索。”
乌夜啼还记得盟主在讲述那个人的容貌时,与祖父口中的“奇迹”重叠时自己内心的震惊,原来祖父口中金瞳的鸟女是真的存在的。
乌夜啼跟着盟主拐进了一个小巷,钻进一间小瓦房,瓦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几条板凳,瓦房的墙上有个小门,只挂着一张帘子,掀开帘子,里边是卧房,卧房里连通着另一扇门,一扇大约一人高,木质小门,门上雕刻着质朴的花纹,门的后边是一个小院子,除了乱石杂草,只有一口枯井。
乌夜啼跟着盟主跳进了枯井内,他已经来过很多次,比起第一次扭扭捏捏不敢跳,现在依然熟练了许多。
跳下枯井,到达的不是井底,而是另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比刚刚那个大了不少,也更为整洁,地上铺着青石砖,不过除了一颗石榴树和几株杂草,院里再没有其他的植物。
乌夜啼稳稳落到石砖上,不多说,刚刚那口枯井就是一个法阵,直接把他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这里也是仙盟总部所在地。
他第一次得知这人是仙盟盟主是也是分外惊讶,不过与之后之后发生相比倒也不足为奇了。
“你们家有关生育的秘法,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吧。”
听到盟主这么说,乌夜啼点点头,“自然,不过,这东西学起来真的不舒服。”
乌家之所以能在药谷有一席之地,有一点,就是乌家人身体对于药,虫,毒,适应力格外高,修炼起来非常顺滑,除去治愈术外,可以很巧妙的将药,虫,毒溶于一般法术之中。
这一切都归功于,在孩子的母亲孕育孩子之前,母亲会吃下一种虫子,之后在坚持喝相关的药物,就可以孕育出可以乌家的孩子。
这一过程中,对母亲身体的消耗极大,也十分折磨。
这样孕育出来的孩子,跟一般的孩子自然是不同的,乌家的孩子之所以像母亲,也是因为孩子是母亲孕育,在模仿,或者说复制孕育者的样子。
父亲则是为孩子提供成为人的条件。
乌夜啼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应该是算的,抛开药物,他就是一个正常出生的孩子,他是需要有父母才可以诞生的存在。
虫子,药物不过是为了改造母亲。
他是有正常的父母的,淼姐姐不想生下父亲的孩子,可是也需要找阿森来替代父亲。
乌夜啼很不开心这件事,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找阿森这个怪物,奴隶,阿淼是喜欢自己的啊,他比阿森更好看,更健康,也更安全,毕竟他身上留着乌家的血液,往深处查也更难查出来。
乌夜啼难过了很久,这几年才有些释怀,阿淼肯定为了保护他。
乌家之所以大都是男孩,是因为这种改造都是一次性,不可延续的,母亲可以孕育孩子,所以这样出生的乌家孩子都不会成为母亲,无法作为女孩出生。
至于乌榷,她的父母在乌家有也是出了名离经叛道的一对儿,说是外出游历,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驱逐,反正他们也带不走乌家的“天赋”。
乌夜啼一开始不想学这个,他对此不感兴趣,反正乌家的荣耀与发展与他死后没有关系,所以他不在乎后代的天赋好坏。
但是盟主却让他学,不仅学,还给他一本书,说这个是更深层的东西,或者说是这个技法的原貌,乌家培育孩子的方法,不过是取了其中的一部分。
盟主说,苍铭昊一族,是最初的修炼者,他们掌握了所有修炼术法的根源,照理来说他们应该作为引领者,教会人们术法,带领人们驱逐妖魔。
可是掌握着根源的他们陷入了名为高傲的诅咒,认为自己一族处于所以人之上,是神的后代。
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凡人要仰望他们,要作为他们的奴仆,而会法术的凡人,则是收到他们恩泽的幸运儿,要心怀感恩的成为他们的附属,高级的奴仆。
当他们高傲的把术法传播出去后,惊讶发现虽然大部分比不过他们一族对术法的利用,但是仍有数量颇多的人对术法的适应不输于他们,甚至有人可以超过他们族中的精英。
虽然他们加起来也是不敌他们一族的实力,可是也有了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条件,于是在之后传授术法的过程中,他们便隐藏了一部分,尤其是在医学术法,傀儡术法,符文术,灵魂类术法这几个方面,这些是比较靠后传播的,也是被隐藏的最多的。
可他们只是天赋好,比较早接触这些术法而已,法术归根到底是人创造的,所以即使被隐藏了部分,人们还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思考将法术继续延伸,拓展,被隐藏的法术反而延伸出了多彩的分支,还是苍铭昊一族自己都未掌握,没有应对经验的。
不仅是那些被隐藏的,就连早期那些十分基础的术法,也被研究出了各种成果,也更加适应不同人的体质,不少人对法术的天赋居然“提高”了。
自然苍铭昊一族也可以创新,也可以进步,可是一是他们人少,二如上述所说,他们高傲而又自大,他们对于术法的运用程度高于组外之人,因此没有那么迫于追求创新。
这也是之后对苍铭昊一族,也就是颜族战争中可以获胜的原因。
盟主教给他的术法,就是当初被隐藏术法之一。
那些被隐藏的术法,一部分在战乱中遗失了,一部分落后于人们所创也没必要学,剩下有价值的部分里也有很多过于“邪恶”,从而被封禁,盟主教给他的术法,就是当初被封禁术法之一。
至于盟主让他学习这个的目的——
“我们计划,通过干预,创造出一个可以控制的转世,以此阻止苍铭昊的复活,甚至可以利用他的力量。”
盟主平静的讲述了他的计划,乌夜啼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计划重要的执行者,这么一个重任落在他身上,如打了鸡血般,拼了命去精进。
他就知道他是被这个世界选中的。
跟着盟主走到目的地后,盟主刚推开门,他看到了早已准备在那里的同伴,可——
“大人,他俩好像有些不愉快,咱们现在就要进去吗?”
乌夜啼嘴里小声对盟主嘀咕,眼则瞥着屋里的情况。
盟主没回答,直接一步迈了进去,乌夜啼紧随其后,一进门便目不转睛盯着屋里的两个同伴。
只见李念生冷冷立在那里,面色颇为不善,闻弦歌则抱着胳膊,脸上挂着嘲讽。
“你这样节外生枝,只会耽误了我们的计划。”
闻弦歌颂了一下肩,偏头“哈”了一声,展开出胳膊,摊开手掌,伸向盟主,颇为恭敬道:“反正大人来了,你不如问问我这行为有什么问题,要是有,我接着改,看看是我节外生枝,还是你心思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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