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结束的哨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魔咒。
回教室的路上,人群三三两两。宋汀桐刻意加快脚步,混在几个女生旁边,试图将自己与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隔开。
他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脸颊也依旧残留着不正常的热度。刚才那句话脱口而出后,他自己也愣住了,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逃跑。
周一让没有立刻追上来。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隔着几步的距离,目光却像实质一样,牢牢锁在宋汀桐的后背上,灼热,专注,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能让人腿软的侵略性。
周围的同学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窃窃私语声不断,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逡巡。
“让哥和那个转学生……到底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啊,感觉让哥今天怪怪的,一直盯着人家看。” “而且你们看到没,刚才让哥还给宋汀桐递水了!还买了功能饮料!” “卧槽?真的假的?让哥什么时候这么体贴过?”
宋汀桐把这些议论听在耳里,只觉得如芒在背,脚步更快了。
终于回到教室,冰冷的空调风稍稍驱散了他脸上的燥热。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下节课的课本,试图让自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忽略掉那个正从后门晃进来的身影。
周一让回来了。
他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先走到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旁,扔掉了空饮料瓶。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什么小东西,转身,朝着宋汀桐的方向走来。
宋汀桐的后背瞬间绷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脚步声在他桌旁停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摊开在他摊开的英语课本上。掌心躺着两颗包装精致的柠檬味硬糖。
“喏。”周一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运动后的微哑,和平时刻意逗弄他时的腔调完全不同,有点硬邦邦的,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别扭的温柔,“跑完步吃点糖,补充血糖。”
宋汀桐盯着那两颗黄色的糖果,愣住了。
他记得这个牌子的柠檬糖。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他学习累了或者心情不好,周一让总会变魔术似的摸出两颗塞给他。酸酸甜甜的味道,能瞬间驱散所有疲惫和阴霾。
一年了,他再也没吃过这个牌子的糖。
见他不接,周一让有点不耐烦似的,直接拿起糖果,塞进了他校服上衣的口袋里,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粗鲁,指尖不可避免地蹭过他胸口的布料。
“拿着。”他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汀桐的手指悄悄伸进口袋,握住了那两颗带着对方体温的糖果,糖纸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种微妙的真实感。
一整节课,宋汀桐都有些心神不宁。口袋里的糖像两个小小的烙铁,烫得他无法集中精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怨气的审视,而是变成了某种……专注而黏稠的注视,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下课铃响。
宋汀桐正准备起身去接水,前排一个女生红着脸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声音细若蚊蚋:“宋、宋同学,这道题我不是很懂,你能……能帮我讲讲吗?”
宋汀桐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大的、故意弄出的椅子拖拉声。
“吱嘎——”
周一让站起身,双手插兜,几步就晃到了宋汀桐桌旁,半个身子几乎要靠在宋汀桐的桌沿上,形成一种极具占有欲的姿态。
他眼皮懒懒一掀,扫了那个女生一眼,没什么表情,却自带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那女生被他看得脸更红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一让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看向宋汀桐,嘴角勾起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见:
“不好意思啊同学,”他语气懒散,却带着明晃晃的宣告意味, “这位宋大学霸……” “现在是我的专属‘课后辅导员’。” “概不外借。”
他说着,极其自然地从宋汀桐桌上拿起他的水杯,晃了晃:“没水了?等着,一让哥哥去给你接。”
然后,在宋汀桐错愕的目光和全班同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拿着宋汀桐那个印着简约星空图案的水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教室,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去了。
教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那个来问题的女生早已面红耳赤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宋汀桐僵在原地,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然后蔓延到整个脖颈。
他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周一让这个……混蛋!
—》》》—
周一让拿着接满温水的水杯回来时,教室里那种诡异的安静还没完全散去。
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他和宋汀桐身上,充斥着好奇、探究、以及一丝了然的兴奋。附中的八卦传播速度向来是光速,恐怕不到放学,“让哥公开宣布转学生是他的专属所有物”这个重磅消息就能传遍整个年级。
周一让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这些目光。他径直走到宋汀桐桌旁,将那个星空水杯稳稳地、甚至带着点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桌面上,杯壁上的水珠因为晃动,有几滴溅到了摊开的练习册上。
“喏,温度刚好。”他语气自然得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宋汀桐盯着那杯水,又飞快地抬眼瞪了周一让一眼,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眼底混杂着羞恼和一丝无处发泄的窘迫。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周一让!你以后能不能别……”
“别什么?”周一让挑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俯身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坏笑,“别对你这么好?那恐怕不行。”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宋汀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向后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上课铃如同天籁般响起,暂时解救了宋汀桐。
数学老师抱着教案走了进来,教室里的骚动勉强压了下去。
宋汀桐立刻坐正身体,拿出百分百的专注力投向黑板,试图将身边那个大型干扰源彻底屏蔽。
然而,周一让显然不打算让他如愿。
这节课讲的是函数综合题,难度不小。老师讲解完一道典型例题后,让大家开始做练习册上的题目。
宋汀桐刚读完题,正在梳理思路,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一根手指从后面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后背。
宋汀桐背脊一僵,假装没感觉到。
那根手指不屈不挠,又戳了两下,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宋汀桐忍无可忍,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又干嘛?”
周一让手里拿着练习册,一脸“好学”地看着他,指着上面一道题,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宋老师,这道题,看不懂。给讲讲?”
他指的那道题,分明就是老师刚才详细讲解过、甚至解题步骤都还留在黑板上的那道例题!
宋汀桐:“……”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老师刚讲过,步骤在黑板上。”
“哦,”周一让拖长了调子,眼神无辜又无赖,“没听懂。宋大学霸思路清晰,讲得肯定比老师好理解。”
他的脚甚至在桌子底下,极其隐蔽地轻轻碰了一下宋汀桐的椅子腿。
宋汀桐攥紧了笔,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飞快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把关键步骤和公式重复了一遍:“……就这样,代进去算就行了!”
“哪个公式?哪里代?”周一让得寸进尺,把练习册又往他这边推了推,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宋汀桐的椅背上,“看不清,你指给我看看。”
他的呼吸几乎喷在宋汀桐的后颈。
周围已经有同学忍不住发出极轻的窃笑声。
数学老师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扶了扶眼镜看过来:“后面怎么回事?周一让,有问题吗?”
周一让立刻坐直,变脸似的换上一副正经表情:“报告老师,有问题!正在请教宋汀桐同学!”
老师显然对“好学生”宋汀桐比较放心,点了点头:“嗯,互相讨论是好的,但别影响课堂纪律。”
宋汀桐:“……”他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
一整节课,就在周一让各种“弱智”问题的骚扰下艰难地进行着。宋汀桐被他搅得心烦意乱,偏偏在老师看来,还是“优生帮助差生”的和谐画面。
下课铃终于再次响起。
宋汀桐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他必须去找点清凉水洗把脸,不然他怀疑自己会被周一让逼得当场爆炸。
他刚走出后门,周一让就像大型犬一样立刻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走廊里人来人往。
就在宋汀桐快要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周一让突然加快两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同时僵了一下。
宋汀桐的手腕很细,皮肤冰凉滑腻,握在手里仿佛用力一点就会碎掉。
周一让的手心却滚烫,带着灼人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放开!”宋汀桐压低声音挣扎,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又涌了上来。
周一让非但没放,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猛地将他拉进了旁边楼梯间无人的拐角!
逼仄的空间瞬间将两人笼罩。
“你……!”宋汀桐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前面是周一让逼近的高大身躯,他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无处可逃。
周一让的手臂撑在他耳侧的墙上,将他牢牢圈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他低下头,黑沉沉的眼睛紧紧锁住他,里面翻滚着压抑了一整节课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跑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委屈和控诉,“给我讲题就那么不耐烦?”
宋汀桐被他这恶人先告状的无耻行径惊呆了,气得眼圈都有些发红:“你那是讲题吗?你分明就是……就是故意找茬!”
“是又怎么样?”周一让理直气壮地承认了,他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呼吸交融,“我就是在找茬。”
他的目光落在宋汀桐因为生气而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眼神骤然暗了下去,喉结剧烈地滚动。
空气变得无比黏稠炙热。
“宋汀桐,”他几乎是贴着宋汀桐的唇瓣开口,灼热的气息喷洒上去,声音低哑得可怕,“那句话……我再问你一遍。”
“你回来,”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摩挲着宋汀桐纤细的手腕皮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因为我?”
这一次,没有哨声,没有旁人。
他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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