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皱起眉，眼中复杂。一旁的洛悠然也是张着嘴，一脸惊诧。
张扬转身径直走回座位，胸口仍在起伏。
搞砸了……该怎么跟爸妈解释？愤怒退去后，无尽的惘然涌上心头。
他就这么煎熬了一个上午，直到与韩青松坐在喧闹的食堂中。
“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张扬把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了一遍。
作为认识十多年的发小，韩青松太了解张扬了，明白这件事对他的重要性，于是在短暂思索后，开口道：“要不你直接去找年级主任，跳过你班主任？”
看出张扬的犹豫，韩青松又补了句：“反正班级助学生名单最后也是交给主任——他说了才算。”
张扬并不是不认可他的提议，而是那位中年谢顶，脸上从没见过笑的年级主任，实在不像一个好说话的人，去了多半也是碰一鼻子灰。
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燥热的午后，学校会议厅内暑气未消。
明天的迎新晚会即将进行最后的彩排，喧闹的人群围在一起，显得角落的覃桉格外安静。她垂着眼，小声哼唱着准备表演的曲目，偶尔还会抬手比划几个动作。
“覃桉——还不来给本宫请安？”洛悠然清脆的声音突然传来。
覃桉抬起头，绽颜一笑：“悠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家桉桉有没有当大明星的潜质。”洛悠然打趣道，这让紧张的覃桉放松了不少。
“那边围一堆人干嘛呢？”洛悠然戳戳不远处的人群，好奇问道。
“都是跟一班那个顾言来的呗——他对象也参加了这个晚会。”覃桉随口解释了一句。
每个年级的一班都是学校专门安排的实验班，专为拉高学校重点本科升学率而生，其中的学生都是各地挖来的尖子生。
而这顾言，更是实验班中的佼佼者，不仅学习成绩全市名列前茅，而且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代表学校多次参加过市级、省级的篮球比赛。还有不知何处传的小道消息称，其父亲是学校校理事会的校董。
因此，他身边不乏想搭上关系的男生，以及爱慕着他的女生，即便他早已高调官宣了自己的对象。
“哦，原来是‘面瘫哥’。”洛悠然嗤笑一声，他们私底下总这么叫他，或许是因为顾言常年挂着那自带距离感的冷脸。
覃桉捂嘴偷笑，洛悠然的性格她是了解的。
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外，张扬焦躁地来回踱步，身旁的韩青松满脸无奈。
“我说你小子别磨蹭了，待会儿该上课了。”韩青松忍不住劝道。
“这事儿就不好开口。”张扬皱眉。
“反正你命中注定有这一劫，早死晚死都得死。”
张扬抬头瞥了他一眼，啧了声：“你就这么想看我吃瘪。”
韩青松咧嘴一笑，“我可没这闲工夫。”
张扬忽然长呼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手理了理衣领，上前叩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房内传来一道透着冷淡的浑厚男声。
推门而入，空调冷气扑面而来。一位半秃的中年男人，坐在电脑桌前，正低头不知写着些什么。
“主任。”张扬走上前去，声音有些发紧：“我想申请这学期的助学贷款。”
年级主任依旧没有抬头，简短地回答：“找你们班主任拿申请单。”
“我们、我们班表发完了，我就想着来您这儿拿。”张扬挠了挠头，临时编了个理由。
办公室陷入沉默，空调呼呼冒着冷气，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张扬，手心却攥出了汗。过了好一会儿，主任才抬起头来，扶了扶眼镜，从一叠文件中翻出来一张纸，正是助学贷款申请表。
“学校公众号有申请平台，认证信息、填完表交给我——还有别的事吗？”主任语速飞快，吐字清晰，这与他略显谢顶有些油腻的外表十分反差。
事情如此顺利，张扬一时发愣，反应过来后，他连忙道谢，转身轻手带上了门。
总算是完成了父母的嘱托，张扬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连下午枯燥的课也顺眼了不少。他难得地写了许多笔记，这让洛悠然十分惊讶，拍着桌子直呼他离开后排就“背叛了组织”。
放学时分，张扬自己也不知为何，目光总是不自觉停留在苏苒的身上。她还是那样的的平静淡漠，仿佛从没有过变化。
张扬的心中悄然滑过一丝悔意，早上似乎不该直接对她发火——不过依然是她有错在先，所以张扬并没有去道歉的打算。
结束了明天晚会彩排的覃桉，终于能和洛悠然他们一起去食堂。众人纷纷让覃桉透露点明天晚会表演的内容，而覃桉则是笑而不答，给出的理由是：留点悬念，保持神秘感。
聊起同样参加晚会的陈欣怡——也就是顾言的对象时，众人看法各有不同。韩青松撇撇嘴，表示她的表演在覃桉面前毫无竞争力，而张扬却觉得她也不是一无所长，还特意提了嘴她古筝弹得挺不错，洛悠然则朝张扬翻了个白眼，说他就是纯粹的好色。
嬉笑声中，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溜达进了食堂。
暮色将校外聚集的人流晕染成一片模糊的橙黄，接送孩子的家长来来往往，其中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瘦高男人在都还是短袖短裤的人群中，分外显眼。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位短款校服的女生身后，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小姐，赵总已经在车上等侯多时了。”声音刻意压低，语气谦卑。
前面的苏苒脚步一滞，白色帆布鞋蹭在地面的碎石子上，发出一声轻响。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他为我做些任何事，请你离开。”
苏苒话语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难得说了一长串话。
男人却没退，上前半步，用恳切的语气说道：“小姐，赵总已经拟好了律师委托书，关于抚养权的诉讼……”
“我不会同意的！”苏苒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少有的愤怒，尾音微微发颤。
“抚养权”三个字狠狠刺穿了她那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发疼，指甲掐进掌心，指节都泛了白。
“以小姐您生母目前的条件，已经没有抚养的能力了，赵总也是为您……”
“够了！”
压抑的情绪猛然爆发，苏苒眼眶透红，打转的泪滴还未落下，就听她嘶哑到变了调的声音传来。
“这么多年了！我需要关心的时候，他在哪？妈妈她打三份工供我上学，他又在哪？”每问一句，她的声音就拔高一分，最后几乎是扯破嗓子的嘶喊。
“现在妈妈病倒了！你们倒是出来了，用为我好的名义，却要把我身边最后一个亲人都赶走！”
说到这，她突然上前一步，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你们到底是不是人！”
话音刚落，苏苒忽觉眼前世界模糊泛白，身形脱力地一晃，瘫软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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